“沉了這么深還未死。”黑袍、灰眸,看不清面容。坐在暗無天日崖底的神秘人自言自語,手一抬,一個血人頓時從深潭中飛了出來。
隨手拔出箭矢,幾絲魔氣環(huán)繞指間,按了一下傷口筋骨血肉立刻就愈合了,只不過在肩頭留下了一道不小的深黑傷痕。
“咳咳?!背矫骺攘丝?,卻未醒,渾身冰涼,膚色慘白,傷口早已流盡鮮血,在水中泡的發(fā)白。
“死氣九成九,生氣存一絲?!鄙衩厝说穆曇袈燥@沙啞,但又有些年輕。
“意不消,生不滅?!鄙衩厝藢⑹种更c在辰名眉心上?!疤熨x不錯。年紀小小,執(zhí)念不小?!?p> “不知是何方道友,把你培養(yǎng)的真還不錯。”
轉(zhuǎn)瞬,辰明和神秘人的身影同時消失,再無一絲蹤跡。
一個無人無物的山洞。
地面形成一個血色的法陣,縱橫覆蓋百米。陣紋細若發(fā)絲,透出淡淡的紅光。一個陣法,陣紋不下萬數(shù)。
神秘人手一翻,一枚丹藥出現(xiàn)于手心,再將丹藥塞入辰明口中。
“先把命吊著?!闭f著神秘人將辰明隨手一丟,丟到血陣中央的臺上。
“送你一番造化,接的住就活,抗不住,就再來一世吧。”
手一揮,三道不同的光芒落在陣法三邊成犄角之勢。陣法突然猶如活過來,光芒大放。
一點點靈光浮起,微如塵埃,飄若流螢。一點一點靠近辰明,然后消失。辰明的膚色也終于泛起一絲紅潤。
“差不多了?!鄙硢〉穆曇糨p道,灰眸中光華流轉(zhuǎn)。
“你的執(zhí)念,究竟源于何處?”
聲音未落,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了原地。
.....
一片星海,顆顆“星辰”散發(fā)著柔和的光芒,色彩斑斕,蓋過“夜空”的漆黑。
“星辰.....”神秘人打量著這辰明的道心世界,或者說是——心境。
神秘人又伸手一攬,手中捧住一顆星辰,劃過之處只留下一道白光點點的尾巴。
盯著光團,看透表面,白光之下,回憶浮現(xiàn)。
.....
少年筆直的站著,五歲左右,左手捧著醫(yī)書,右手捻著銀針。一絲不茍的盯著面前的假人手臂。
深吸一口屋中的藥味,額上豆大的汗珠滴落,少年置若罔聞,死死的盯著,將手中的銀針刺下。
輕輕捻動,銀針下沉,松手,針不動。
少年笑了,雖喜悅但克制。一百三十針,針針不差。自幼苦修、百次嘗試。方才苦盡甘來。
.....
畫面靜止,少年便是五歲的辰明。神秘人收回目光,將光團放回星河。
每一顆星辰,皆是回憶。這片星海,便是辰明的記憶。
看過大半光團,神密人才道。
“悠悠十余載,修心道初成。”
“但這不是,我要的答案?!?p> 眼一閉,悠悠地念道。
“濁則清,清則濁,清至純則濁至極……”
再睜眼時,四周已是一片漆黑。
手扶上黑暗,神秘人嘴角微微上揚。
“這才或許才是我要的答案。你的內(nèi)心,你的——執(zhí)念?!?p> 右手一撕,凝望黑暗。
……
“咝?!背矫髦挥X大腦一痛。
“我在哪?”身體已經(jīng)痊愈,萬分驚訝。坐起環(huán)顧四周,辰明瞳孔一縮,自己坐在一石臺之上,四周暗紅詭異的紋路,有幾分森寒。以及百米外,盤坐著一個——黑袍人!
“醒了。”神秘人微微一動,冰涼嘶啞的聲音讓辰明提起幾分戒備。
“怎么,這么敵視救命恩人?”神密人打趣說道。
辰明一驚,方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作禮道:“剛才多有冒犯,望前輩見諒?!?p> “嗯,不錯,懂禮節(jié)?!鄙衩厝说穆曇粢廊槐?。
沉默一會兒,辰明才道。
“感謝前輩救命之恩,不知晚輩有什么可以為前輩做的?!?p> “呵呵”神秘人卻是一笑:“小子好心計,恐怕一是報恩,二是在試探我吧?!?p> 辰明瞳孔一縮,神秘人接著說道。
“兩件事,一陪我聊天,二和我打個賭?!?p> 見辰明低頭未語,又道:“放心,絕不會刁難于你,絕不傷你性命,絕不虛談空話?!?p> 頓了頓,又道:“絕不會有違你的——道心。”
辰明大驚。這神秘人未知且可怕!
“你的身世,想知否?”
“你知道什么!”幾乎脫口而出。
“暫不可言?!甭曇糨p飄,不急不緩,毫無波瀾。
“而且,態(tài)度好點?!?p> 立刻,辰明無緣無故的無法動彈,無法說話。除了傾聽和思考什么都做不到。
即使對方毫無殺意,但仍讓他感到壓力巨大。
“算了,你先回答我?guī)讉€問題?!鄙衩厝丝粗矫?,似能將他看透。
“為何,明明能力出眾又執(zhí)意隱忍?”
“為何,心有疑惑卻不敢發(fā)問?”
“為何,別人的嘲諷你只想保持沉默?”
“為何,懸壺濟世,救人無數(shù)內(nèi)心卻孤獨無比?”
……
“光明的表面藏了多少內(nèi)心的黑暗?”
“可否,給我一個答案?”
仿佛聲音帶上了魔性,一些記憶紛至沓來,辰明呆如木雞都停止了思考。
自幼而孤,一直想苦怨封存,不愿傾訴。自以為銷毀了回憶,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什么都彌補不了。
封存了回憶,淡忘了時光。卻沒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滋生了多少——創(chuàng)傷。
字句如刀扎的辰明體無完膚,隱藏的陰影被揭開時,鮮血淋漓。
“直面本心,有何困難?”神秘人卻說,繼續(xù)觀察著。
辰明的神色,或痛苦,或憂愁,或悵然,或迷茫……
又一次,他心中五味雜陳,不明前路。
“那,又如何?!币痪湓拵缀跷唇?jīng)思考就脫口而出,辰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能開口說話了。
雖然語氣沒那么堅定。神秘人靜靜看著。
“有答案了?”神秘人如在催促辰明給個答案。
辰明本想沉默,但如方才無法開口一般違背自己意愿的無法閉口。
心中思緒毫無辦法的直接說出。
“非也,哪一面,非我之心。那陰影殘酷萬分,又如何?
“殺心,仁心,醫(yī)心,劍心……或明或暗,或知或忘。皆不過我心之一面,心之一念。沒有哪一面能夠主宰我,我至始至終——”
“不違本心?!?p> .....
字字句句,神秘人毫無回應(yīng)甚至如在看戲。
“很有意思的言論,但太幼稚,太不成熟?!?p> “但你想追尋答案,對否?”
辰明終于能夠停下說話。無言中,便已答。
“與你賭一件事?!鄙衩厝似届o的說。
“前輩請講?!?p> “賭你五日之內(nèi),成魔?!?p> 聲音輕飄,辰明卻臉色一僵。
“前輩說笑吧?”辰明試探一問。
神秘人不再開口,眼睛也閉上了。
“西行十里,再東二十里。便是你墜崖的地方。”神秘人良久方道,見辰明未動?!霸趺矗岵坏米??”
“前輩究竟想如何?”辰明作一禮,卻不離去。
“還不走,莫要后悔了?!背矫黝D時感到了一陣讓靈魂都為之顫抖的威壓,幾乎就要跪下。
“不許跪?!陛p飄飄一言落在辰明身上卻是千斤重壓??纱藭r辰明的雙腿也不聽使喚了,竟如鐵鑄的一般別說跪下就連彎曲都做不到。
辰明似乎都能聽見骨骼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我救你,是出于善意?!鄙衩厝溯p飄飄的說,但卻讓辰明感覺是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岳。
“那不意味著你有資格試探我的想法。”
“不公平,修士的世界就是如此。我可與你平等對話,但那是我樂意。但不要忘了,你對我而言還只是螻蟻?!?p> 言畢,辰明立刻癱倒在地。洞外陰云低垂,眼中也似似天氣般復雜。
辰明不會天真的以為這世界上有毫無代價的饋贈,這種感覺讓辰明想到了飼養(yǎng)入藥的動物——與其飼養(yǎng),要其性命。
自己在神秘人面前,宛如一個可以隨意擺弄的木偶。
“可笑。”辰明終于離開,神秘人直接道。
“生死劫?不若說是入魔機?!?p> “對了?!鄙衩厝朔鲋掳?,似又想到了什么。
“那曲子,名不虛傳?!?p> .....
立于斷崖上,辰明面無表情。
此事,是福?還是禍?
生死間徘徊,是禍。一番言談,甚至修為還提升了一重,又是福。
“唉,回去吧。”辰明搖搖頭,心如亂麻。
風雨已不是將來,而是已來。冥冥之中,莫名不安。
采藥一夜未歸,也許不會有人注意到。辰明早已習慣,甚至在深山中還有不少簡單的居所。
昨日尚還晴空,此刻卻要落雨了。
思緒煩躁。這就是爺爺說的自有分曉?
一路寂靜.....不對!這條路上為何會一直死寂!
雨,點落。打在辰明白凈的臉上,以及——微顫的瞳上!
一個可怕的猜想,閃過心頭,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