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使臣
云清之與鐘毓各懷心思的踏入巴陵城,史郁弘早早等候在刺史府。一番寒暄后史郁弘著人安排了使團的住處,云清之道:“鐘使就隨刺史安頓,下官奉旨還需前往折沖府一趟。”
鐘毓點點頭,“你且去吧,代我向紀(jì)都尉問好?!?p> 云清之帶了一隊親兵抬著一個小箱子前往折沖府而去,史郁弘疑惑問道:“云副使這是去做什么?”
“圣上的恩德,讓云副使去頒賞上次營救西羌都護府的府兵?!?p> 史郁弘見鐘毓悶悶不快的模樣,又問道:“我瞧你面色不好,是不是水土不服?我著人去找個大夫來給你瞧瞧?”
鐘毓坐下擺擺手,“不必了!”
史郁弘摒退隨侍也坐下給鐘毓添了杯熱茶,“我瞧鐘使愁眉不展怕不是有心病?!?p> 鐘毓自嘲一笑,“不過是擔(dān)心不能完成陛下囑托,心中不安罷了?!?p> “我猜鐘使是在擔(dān)憂云副使?!笔酚艉胱灶欁缘溃骸拔遗c云副使打過交道,他聰慧機敏一定會成為你的好助手?!?p> “西羌那邊你可接到什么消息沒有?”
“五天前斥候來報燕國有一隊人去了金城?!?p> 鐘毓閉目揉了揉額頭嘆了口氣,“風(fēng)雨欲來??!”
“鐘使也別太過憂心,陛下仁慈,若真和談不成也不會怪罪你的?!?p> 鐘毓悶悶地也沒有回應(yīng),史郁弘見他這模樣只得扯了些別的事情寬慰他緊繃的神經(jīng),隨即著人安排他用餐安歇。
話分兩頭,這邊云清之宣讀完旨意折沖府里一片歡呼,錢多多抱著云清之哈哈大笑道:“臭小子我就知道你會沒事!”
“陛下英明神武怎么會責(zé)罰云令史?!?p> “云令史已經(jīng)升遷了,你不能這樣喊他了,要叫云副使?!?p> “我瞧云令史就是一位福大命大的面相?!?p> “都說了現(xiàn)在是云副使了。”
“對對對,云副使!”
魏垣拉過云清之也是喜笑顏開,道:“你知不知道折沖府很多士兵都擔(dān)憂你的安危,如今見你無恙大家都很開心。”
“勞大家掛心,清之心中真是過意不去?!?p> 紀(jì)攸穩(wěn)住場面,對云清之說道:“平安無事就好?!?p> 云清之沖紀(jì)攸恭敬一禮,道:“都尉為了我上書了不少折子,云某在此謝過都尉。”
紀(jì)攸虛扶起云清之,道:“不必多禮,本該如此?!?p> 云清之派親兵抬上一個木箱對紀(jì)攸道:“這是陛下賞賜的銀兩,有勞紀(jì)都尉分發(fā)給闔府上下所有的將士。”說完拍拍手,十幾名親兵又抬來二十大壇美酒。
“數(shù)月前我領(lǐng)著大家去西羌都護府時說過等平安歸來就請大家喝酒,如今該踐諾了!懇請紀(jì)都尉允許大家今天不醉不歸!”
“好!我允許了!”
聽聞都尉發(fā)話當(dāng)初跟著云清之深入西羌的那些士兵們爆發(fā)出巨大的歡呼聲,圍著云清之將他高高拋起,不住的歡呼雀躍。
云清之被人連拋數(shù)下驚的大叫,錢多多呼喝幾聲眾人方才放下他,大伙兒嬉笑著去伙房安排飯食去了。
宴席上眾人歡歌晏語一群又一群的人來給云清之敬酒,錢多多替他攔了不少饒是這樣云清之也被灌了不少酒。酒氣上涌,雙頰泛紅的云清之只能推脫明天還要啟程趕路提早退席離去。
辭別紀(jì)攸錢多多送云清之回驛站,天色已晚商戶閉市街道上早已沒有什么行人,云、錢二人并立緩行,錢多多回首看了眼跟在身后不遠處的一隊親兵扯了扯云清之的袖子,小聲道:“你這次出使西羌怕是會有危險,畢竟你在都護府做的那些事情······我怕西羌會對你不利,我不明白為什么一定要你去出使?”
“多多,謝謝你的關(guān)心,我想我會沒事的?!?p> “那你這次出使隨行的人員里有沒有能靠得住的?若起了什么變故能否護你周全?”
云清之淡笑,“我這次出使代表的是陛下,是整個夏國,縱使西羌再怎么瞧我不順眼也得掂量掂量后果?!?p> “可······”
“多多,不要憂心?!痹魄逯驍噱X多多的話,道:“既來之則安之,你想想我這樣聰明機靈不會有事的?!?p> 錢多多垂眸沉默直至將云清之送到驛站門口分別之時,鄭重道了一句:“保重!”
云清之點點頭笑著沖錢多多揮揮手,帶著親兵轉(zhuǎn)身踏入驛站。
翌日,使團辭別史郁弘出發(fā)前往劍閣關(guān),同樣的路不同的心境,云清之看著那塊明帝親書的石刻心中波瀾起伏。“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毙闹心钸吨@兩句話想起臨行前夕顧晏曾私下召見自己,言明此行兇險若有萬一讓自己務(wù)必想清楚該如何去做。怎么做?還能怎么做?西羌必定會借上次的事情發(fā)難,雖然同顧晏要了一樣用來安撫旭鄔烈的東西,但是能否有用還是兩說,還有燕國在側(cè)虎視眈眈,此種局面真是一言難盡······
“云副使,喝點水吧?!备陌绯呻S行親兵的阿鸮遞給云清之一個水囊,阿鸮見他愁眉緊鎖隨手接過水囊也未飲用,低聲道:“此行除了我親兵里也有不少是相國的人,公子盡可放心,真遇見什么事我們能確保公子無虞?!?p> “阿鸮,你跟著我也辛苦了。”
“公子客氣?!?p> 阿鸮退下后云清之揉了揉眉心,心中嘟囔道:“唉······忘了還有個劉相要應(yīng)付!”
劍閣關(guān),云清之念完嘉賞的圣旨命人奉上一箱銀錢對耿鉞說道:“陛下賞賜的銀錢在此,就請將軍拿去犒賞三軍吧?!?p> 耿鉞面北而叩,“臣,領(lǐng)旨謝恩?!?p> 顧晏恩賜了巴陵與劍閣關(guān)兩處同樣的賞賜,這是云清之私下與顧晏商議過后的結(jié)果,除了嘉獎也算施恩。
耿鉞命副將帶處理這件喜事后獨留云清之一人在屋內(nèi),還未開口就聽見趙徵求見的聲音。
自數(shù)月前重水一別趙徵無不擔(dān)憂云清之的安危,也去信回家囑托父親著人幫忙看顧云清之一二,如今得見云清之平安甚是開心。寒暄幾句后趙徵對耿鉞行禮道:“將軍,屬下懇求您準(zhǔn)許我跟隨使團前往西羌!”
云清之聞言驚道:“趙兄你跟隨耿將軍駐守劍閣關(guān)怎能擅離職守?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此行我們帶了有衛(wèi)隊,沒事的!”
耿鉞思慮道:“我也想過云副使此去西羌必定危險重重,留你說話也是這個意思。雖然使團有衛(wèi)隊跟隨,但我想著還是派一隊人馬保護你們比較好。”
趙徵急忙請纓,“既如此,將軍請派我?guī)ш牳S使團前往西羌?!?p> 耿鉞帶著探詢的目光轉(zhuǎn)向云清之,云清之垂眸思慮一瞬,道:“既如此,就依將軍所言吧?!?p> 次日,趙徵攜帶一隊衛(wèi)兵跟隨使團出發(fā)前往西羌。
滄江畔,松林驛前隊伍停下了腳步。趙徵在云清之身側(cè)勒馬說道:“如今這里是我們劍閣關(guān)的人把守?!?p> 云清之嘆息道:“上次的事情還是沒能查出幕后之人?!?p> “既然那些人有所圖謀早晚還會露出馬腳的?!?p> 云清之點點頭表示贊同,一行人下馬入驛站歇息,飯后鐘毓拉著云清之商議出使細節(jié)。
鐘毓說完路線規(guī)劃后開門見山的問道:“清之有否想過后路?”
“后路?”云清之疑惑,“鐘使恕下官愚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p> “燕國已經(jīng)有人前往金城,你可曾想過他們要是想用你的腦袋來和談你該怎么辦?”
云清之嗤嗤笑道:“他們不會,也不敢!鐘使忘了咱們代天子出使他們?nèi)舾疑脛游幢啬苡泻霉映浴!?p> “哎喲!你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鐘毓急道:“春秋時期申國和宋國不睦,申國遣人出使楚國,當(dāng)時的使臣叫昭舟在途徑宋土之時在宋國驛站與驛丞爭執(zhí)還打傷驛丞。后來此事被宋國國君華灜得知便派人埋伏在昭舟回國的路上將其擒獲并砍下他的頭顱讓人送還給申國,讓人帶話給申國國君胥子期,言明‘使臣為王之代表,今傷我臣民如同申國犯我國家?!陣勒坛葑匀徊豢仙屏T甘休發(fā)兵攻伐宋國,齊國見此便協(xié)助宋國與之開戰(zhàn)。這就是長達十年的‘楚齊之爭’的緣由。你當(dāng)初在西羌都護府折辱燕人和羌人還滅了他們的士兵,你覺得他們會放過你么?”
云清之淡淡道:“我國不是申國,他們也不是宋國。就算他們想斬使立威怕也沒那么容易!”
“清之你未免天真了些?!?p> “鐘使還記得臨行前成大統(tǒng)領(lǐng)交給我的盒子嗎?”云清之說完從隨身行囊里拎出了一個木盒放到桌面上。
“這里面是什么?”
鐘毓問著抬手想解開包裹木盒的錦布云清之眼疾手快的按住了他的手,說道:“鐘使還是別打開看了。”
鐘毓推開云清之的手兀自解開錦帶,“你都拿出來了有什么不能給我看的?”
云清之側(cè)過身子任由鐘毓打開盒子,“?。 辩娯怪磺屏艘谎奂饨幸宦曏s緊合上蓋子,退后兩步,一張臉嚇得煞白,哆嗦著嘴角,道:“這個······陛下給你這個······你······你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你這······你這廝沒安好心,故意唬我!”
云清之撇了撇嘴角,道:“下官都說了讓您別打開了,而且陛下有旨讓我在到達西羌前不能和任何人說,我本想等到了黎南郡再告訴您的?!?p> 鐘毓深呼吸了幾口氣緩過勁來,“陛下能給你這個也是為了保你一命?!?p> “確實如此,只是能否給旭鄔烈一個滿意的交代還未可知。”
鐘毓凝眉道:“有了這個我自信能有八分勝算說服旭鄔烈,只是燕國······我還聽聞你之前擄了燕國二皇子?”
“不錯。我拿他當(dāng)護身符才能從西羌安全逃脫。”
“如此······燕國那里就難說了?!?p> “都走到了這里了想太多也無用?!痹魄逯缅\緞包裹好木盒。
鐘毓對云清之細細打量了一番,忽然問道:“清之你害怕嗎?”
云清之收起木盒,抬眸沖鐘毓微笑道:“鐘使怎么這么問?”
“你還這般年輕,此行明知是兇多吉少你沒有推辭就來了,你不怕么?”
“怕什么呢?鐘使是問我怕死么?”云清之覺得鐘毓的話有些好笑,正經(jīng)回答道:“我的命是僥天之幸活下來的,如果哪天老天爺想收回去那就隨他高興好了,所以也沒什么值得我害怕的?!?p> 鐘毓張了張口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干咳兩聲,淡淡道:“清之的想法還真是與眾不同。很晚了,你也早些休息吧?!?p> “鐘使······”云清之喊住正要出門的鐘毓,道了一句:“申宋不睦引發(fā)楚齊之爭后申、宋兩國焉存否?”
鐘毓愣住了,他當(dāng)然知道歷史上申、宋兩國的結(jié)局是各自被楚、齊吞并盡滅。云清之的話外音莫不是借此指西羌與燕國?羌、燕兩國豈是與申、宋兩國一樣?他究竟想做什么?
鐘毓敏銳察覺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計劃?還是陛下叮囑了你什么?你想做些什么?”
云清之俏皮地勾著嘴角,食指抵在唇邊,噓聲道:“佛曰:不可說!”
鐘毓又好氣又好笑,微慍道:“云清之!你應(yīng)該知道現(xiàn)在你我同坐一條船,不求你與我同舟共濟但求你別覆舟而亡連累我跟你一起做個落水鬼!”
“鐘使大可放心,到了能說的時候下官一定會說。畢竟死成落水鬼太難看了些!”
“你!你這張嘴早晚能把自己噎死!好自為之罷!”鐘毓氣的拂袖而去。
云清之坐在桌幾旁給自己倒了杯水,還未飲下門扉就被敲響,來人是趙徵。
“坐罷!”云清之將手里未飲的水遞給了趙徵。
“剛才我在門外,鐘使和你說的話我聽見了?!壁w徵停頓了一下,見云清之沒什么反應(yīng)問道:“你想做些什么?如果我能幫得了你你盡管開口?!?p> 云清之注視著趙徵,問道:“你相信我嗎?”
“相信!”
“那你此刻什么也別問,必要時我會告訴你的,好么?”
趙徵端詳著云清之明亮又平靜的眼眸,果斷回了一個“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