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真的是上天給了凌瀧瀧一個選擇新生活的機會,她真的懷孕了,預產期在明年六月份。當凌瀧瀧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真的喜急而泣了,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可是當她懵著從醫(yī)院出來的時候,她卻有了計較。
凌瀧瀧很是認真的和Kathy說:“請不要告訴別人我懷孕了。”
Kathy當然知道這個別人專指的是Ryan,難道他們之間真的出現問題了,但看Ryan的樣子也不太像,便問:“為什么?”
凌瀧瀧略有所思:“我想要和他離婚。”
凌瀧瀧看到Kathy驚訝的表情,繼續(xù)說:“我們并不像別人看到那樣幸福,我們之間存在太大的問題,我想我真的要離開他了?!?p> Kathy明白心不相通的兩個人不能強求,但是孩子可以消除這樣的隔膜,就像她和Justin一樣:“說不準他知道你懷孕會很高興的。”
凌瀧瀧搖頭苦笑:“不會的,他最不喜歡孩子,他不會讓我生下來的,可是,說不準這是我唯一一次生孩子的機會了。”
后來,凌瀧瀧講了她的身體狀況,講了這兩個月被冷落的日子,Kathy最終答應了,凌瀧瀧卻笑得更加凄苦了。
“雪海”的夜景富有一種神秘感,凌瀧瀧望著稀疏的燈光平靜著她的心緒。下一刻,屋內的燈亮了,凌瀧瀧知道,是尹鴻來了。
凌瀧瀧隨著開燈的一瞬回頭,刺眼的燈光讓她微閉著眼睛,而后慢慢睜開眼睛微笑著:“鴻。”
凌瀧瀧的笑容很甜,時隔很久,尹鴻再次看到她的笑容時所有的不快都消失了,似乎等到了盼望已久的花朵盛開一樣,他笑著說:“晚飯不吃不餓嗎?”
凌瀧瀧清淺的笑掛在臉上,微微搖頭。
尹鴻走近撫上凌瀧瀧細滑的臉龐。而凌瀧瀧只是低垂著眼瞼,細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濃密的陰影,煞是好看,臉上似嬌羞而浮現了兩抹紅暈。尹鴻不禁親吻上她微燙的臉,凌瀧瀧依偎在他身上,盡量不去釋放心中的抵觸。
尹鴻似忘記了囚禁凌瀧瀧的那一段日子,也從未再提起,總是把凌瀧瀧禁錮在身邊,寵溺著凌瀧瀧對他的順從,兩個人相安無事,像極了Kathy和Justin的美滿幸福。只是凌瀧瀧心里卻總有一些排斥,似乎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順著尹鴻而自己也開心滿足了。
每當凌瀧瀧一個人的時候,那種想要離開尹鴻的情緒就更加強烈,她摸著自己的肚子,或許因為她不再能為了她自己而去討好尹鴻了,她有了孩子,她必須要為孩子想想了。在這個生活的圈子里,他們的生活并不平靜,除了“慕潔”帶給她的風險,還有龍巖對她的威脅,或許下一刻龍巖就會回來把她碎尸萬段,從前她可以不考慮這些事情,可是現在新生命的出現讓她不得不擔驚受怕,也不得不找一個更為安全的生活環(huán)境。
凌瀧瀧也總在尹鴻不在的時候問自己,問她是否真的愛著尹鴻,她想除去那些外界條件附加給他們的東西外她是愛他的,她便盡量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想著他們的相識相守,用她最后的情感好好珍惜著這最后相處的一段時間。
尹鴻慢慢的發(fā)現,凌瀧瀧似乎比以前還要粘他了,總是想要更多的溫情帶給他,共享著屬于他們的甜蜜,尹鴻便也心中歡喜,真心實意的寵愛著凌瀧瀧。
一段時間來,凌瀧瀧比以往更為依戀尹鴻,尹鴻察覺不對,便在一天夜晚問她:“小妮子,你最近是怎么了?不讓我去公司,也不讓我出去,只是天天纏著我,這不太像你啊?!?p> 凌瀧瀧閉著眼睛緊緊的摟著尹鴻,感受著尹鴻身上的溫度,這樣的安全感讓她無比得留戀,她有些傷感:“我這樣抱著你不好嗎?我希望一直這樣抱著你?!?p> 尹鴻的鼻子微微酸澀,胸腔里無明的很暖,他吻上凌瀧瀧的發(fā)頂,如果她愿意,他便讓她依賴一輩子。
凌瀧瀧感受著尹鴻的吻,她不覺無聲滴下兩滴熱淚,或許她不該再眷戀尹鴻的溫柔與保護了。
之后,凌瀧瀧總是乖乖的等尹鴻從公司回來后陪她,然后兩個人一起做飯,一起洗碗,一起看書,做凌瀧瀧一直想做,卻從未做過的事。
那天尹鴻一大早去了公司,凌瀧瀧在秋千上曬著溫涼的太陽,翻看著手機,把寥寥幾人的電話薄翻來覆去,始終猶疑不決。
直到日薄西山,終于,凌瀧瀧撥出了那個號碼。
電話接通后,凌瀧瀧呆了幾秒才終于鼓起勇氣,怯怯的說:“白醫(yī)生,是我,凌瀧瀧?!?p> 白皇佛也是愣住了,驚愕著再次問:“瀧瀧?”聽到電話那頭的凌瀧瀧細微的應答,才又說:“我還驚訝你怎么會給我打電話呢?!?p> 凌瀧瀧糾結再三,始終沒能問出話來,只是說:“很久沒見了,就打個電話問候一下?!笨墒亲约和nD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橫下心說:“表哥,我,我直接和你說吧,我想去杭州?!?p> 白皇佛半分高興,半分驚訝:“杭州?你想通了?”
凌瀧瀧怕的就是白皇佛會誤以為她要回杭州接管“白氏”,趕忙解釋道:“我不是想通了,而是覺得那里在召喚我,我想回到真正屬于我的地方?!?p> 白皇佛才不在乎凌瀧瀧是為了什么才要回來,只要她回來了,那就是合他的意的:“那什么時候?我去接你。”
白皇佛的急迫讓凌瀧瀧有點擔憂,她不知道回到杭州的日子會不會如她的愿,但是拉斯維加斯的日子更讓她窒息:“我想盡快?!?p> 凌瀧瀧的急切也讓白皇佛察覺了什么:“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凌瀧瀧不愿意在以后的日子里提起這個她長大的城市時留給她的只有黑暗,只是盡量掩飾著:“沒有,只是覺得這里不適合我,我想看看青竹村的竹林。”
白皇佛似乎感覺到了凌瀧瀧對那一片竹林的向往,連連答應:“好,那我給你訂最近的機票,到時候,我?guī)闳ツ抢锟粗褡??!?p> 凌瀧瀧的心終于安寧了,平順地說:“謝謝?!?p> 白皇佛又想起一事,試探著問:“那,尹鴻呢?”
凌瀧瀧半分無奈,半分決然:“我要和他離婚了?!?p> 白皇佛更為驚詫,但既然凌瀧瀧要回來了,他便不好再問關于她婚姻的事,只說:“那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凌瀧瀧輕聲應答,雙方便掛斷了電話。
凌瀧瀧放下電話后,并不是欣喜,而是像提著更大的石頭一樣,壓得她喘息困難,或許因為對故土的留戀,也許是對未知國度的迷惘,也許是因為放不下這段感情,許多的情感交織在一起,讓凌瀧瀧心亂如麻,但是,她卻認定了她的選擇,或許,嶄新的生活帶給她的將是輕松自在。
別墅后的林道瀟瀟瑟瑟的飄下許多落葉來,滿地金黃。
凌瀧瀧走過林道,等待著白皇佛的回復,她怕尹鴻發(fā)現便在這里等,等回到別墅里再關了手機。
尹鴻發(fā)現凌瀧瀧最近舉止惶惑,總是神神秘秘的,晚上陪她一起吃飯的時候就問起來:“你最近老是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干了什么虧心事?”
凌瀧瀧沒有想到尹鴻的直覺這么準,不免心虛:“沒有啊,只是有禮物送給你?!?p> 凌瀧瀧從未送過尹鴻什么禮物,尹鴻現下聽她有禮物要給他,不禁好奇萌生:“有禮物送給我?什么禮物?”
凌瀧瀧看著尹鴻眼中閃過的一絲光輝啞然失笑,無窮無盡翻涌而出的心酸被她堵在喉間,只能微笑,許久,她才笑說:“明天你就知道了?!笨墒撬齾s沒有察覺她的聲音早就干啞嘶鳴。
晚上,凌瀧瀧貪戀著尹鴻最后一次的懷抱,整晚未有安眠。
清晨,一切嶄新的走近凌瀧瀧,她想像著作為一個妻子給尹鴻整好衣襟,給他做了早餐,送他出門,完美的做到了她想像的一個妻子的責任。
尹鴻見凌瀧瀧變得如此賢惠,只以為是為了兌現昨天的禮物,便在她的額上回饋了她一個吻,可是尹鴻卻不知道,關上門的一瞬,凌瀧瀧遏制不住的淚流滿面。
當晨曦已過,完美的太陽隱藏到濃云后,留下大片的陰影,干燥的空氣中開始飄下滴滴秋雨,潤濕了一片。
尹鴻惱這秋雨像是連綿不斷一樣,雨滴的聲音更是揪著他的心,讓他煩悶。
午后雨意消散,尹鴻煩躁不安,便想要找尋凌瀧瀧為他解悶,可是回到“雪?!眻@卻找不到凌瀧瀧的身影,尋遍了南北兩園,找遍了林道深處都找不到,打她手機已經是關機。
尹鴻這才察覺不對,問了門衛(wèi)才知道凌瀧瀧一早便出去了,再也沒有回來過。
尹鴻預知事情不好,發(fā)了瘋似的派人封鎖航道、路口,挨門挨戶的找她。
尹鴻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屋子里,頹然倒地,他從不敢想凌瀧瀧會離他而去,只想著她在跟他開玩笑,下一刻她便又會乖巧的回到他的身邊。
尹鴻恍然若失地等待著手下給他帶回凌瀧瀧來,他無比得疲憊,像是從未休息過一樣舒展地躺在冰涼的地上,望著天花板發(fā)呆,很久很久,久到尹鴻四肢酸麻才從地上爬了起來,默默地走到臥室,希望一推開門就可以看到凌瀧瀧俏皮的笑容。
可是,仍舊空無一人,只是赫然發(fā)現放在床上的一封信。
尹鴻帶著忐忑的心拆開了信封,映入眼眸的是一行行熟悉而刺痛人心的字眼:“鴻,我走了,我要回到屬于我的地方了,待在你身邊的日子里我很幸福,可是那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不敢奢望你可以原諒我,可是我請求你忘了我?!?p> 信,也可以說是留言,只有短短的幾句話,可是足以讓尹鴻理解了信中的意思,也足以讓尹鴻為之瘋狂。旁邊還有一份文件,打開時是一份離婚協議。
尹鴻大吼著把信撕得粉碎,一遍遍怒罵著凌瀧瀧,幾乎砸碎了所有可以破裂的東西,可是他竟是那么抑制不住的流淚,那是他第一次哭得聲嘶力竭:“你個王八旦!你不是說過會陪我一輩子嗎?不是說過要一直守在我的身邊嗎?你竟然說話不算數!你個混蛋!女人的話跟本就不能信!”
尹鴻不知道自己罵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竟然這么失態(tài)。從未有過的失態(tài),這或許便是對一個孤兒承諾了一個不能實現的愿望后的后果吧。凌瀧瀧給予了尹鴻太多的關于親情的承諾,可是夢碎的那一刻,她卻沒有考慮尹鴻是否能夠接受這一個破碎的美夢。
尹鴻精疲力盡地躺在床上,腦海竟是凌瀧瀧的笑顏,他煩躁不安,卻更加心碎欲裂。或許他不該給凌瀧瀧更多的自由而讓她有機會逃跑,他只希望把她抓回來然后禁錮在他的身邊,就算是再次囚禁也在所不惜。
夜晚,大雨瓢潑,打落了大把大把的樹葉,也帶來了一陣更比一陣涼的秋風。
派出去的人回來后并沒有出現凌瀧瀧的身影,有人回話說她早已坐上最早一班的飛機走了。
尹鴻氣憤,捏斷了一張木椅的扶手。他的那些手下也從未見過他這么一反常態(tài)過,就連當初“慕潔”被人圍剿,他也只是泰然處之,而現在,顯然那個女人觸犯了他的威嚴。
尹鴻思量,凌瀧瀧人生地不熟,又不愿回到香港見林家的人,料想她必定去了杭州,便連夜趕往了杭州。
尹鴻到達杭州便直抵“白氏”,怒氣沖沖地沖到了“白氏”董事長的辦公室,然后便是質問:“凌瀧瀧那個臭丫頭在哪兒?”
沒能攔住尹鴻的保安和秘書歉疚的站在門口,臉上卻是探究的好奇。
白皇佛倒不驚訝尹鴻會這么快來,只是看著辦公室門口水泄不通的人,很是無奈。
圍堵在門口的眾人怏怏而去,白皇佛才看著尹鴻幾乎想要把他吞噬的樣子,笑言:“她不在這里?!?p> 白皇佛的友善看在尹鴻眼里便是嘻皮笑臉的狡詐,尹鴻一把揪住白皇佛的領口,威脅道:“少蒙我,她除了這里別的地方沒有認識的人,肯定是你帶著她跑的,你如果不說,我就把‘白氏’給拆了!”
尹鴻能把“白氏”拆了,白皇佛還是有幾分相信的,卻只能笑著說:“她真不在這里,你可以搜。如果你不相信,大可拆了這里,我沒有意見。”
尹鴻聽他這么一說,將信將疑:“真的?那她在哪兒?”
白皇佛自認心虛,下意識的瞥了一眼旁邊的花瓶,才說:“我不知道?!?p> 尹鴻看出些許端倪,立馬放開白皇佛轉身要走。他清楚地記得“清清”學院是“白氏”的隸屬院校,那里山清水秀,很是凌瀧瀧向往中的地方。
白皇佛察覺不對,趕緊給銀杏兒打去了電話:“銀杏兒,尹鴻猜到了,你趕緊帶凌瀧瀧走?!?p> 銀杏兒回頭望著凌瀧瀧緊張的神色,沉著氣說:“他要來了。要不你躲一躲?!?p> 說實話,凌瀧瀧當時緊張得要命,可是她卻還是一個死心眼兒,或許這樣她才能真的放下過去的生活:“能躲到哪兒去?我哪兒也不去,就等著他來,我不見他就是了,就當我不在這里,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尹鴻劃開連日陰雨聚積在山谷的重重霧靄,急速繞過拱橋流水,直沖著銀杏兒的地方去了。
進門便看見了銀杏兒披頭散發(fā)的站在窗口端著一杯牛奶在喝,見了尹鴻滿是驚訝:“你怎么來了?”
尹鴻果斷地說:“銀杏兒,別給我繞彎子,告訴我,凌瀧瀧在哪兒?”
銀杏兒一副皮囊松散的樣子:“我沒見過,我又不認識她,她誰呀?”
尹鴻的怒氣幾乎要噴薄而出了:“銀杏兒,我拿你當朋友,告訴我她在哪兒,我不能沒有她?!?p> 銀杏兒看著尹鴻的無可奈何和無助的可憐,她竟然有種想要哭的感覺。
躲在里間的凌瀧瀧聽到尹鴻的哀求與表白,她淚濕衣襟,捂著嘴巴強忍著眼淚,生怕自己的一點聲音而讓尹鴻察覺什么,或者又怕自己的一個不堅定而跑出去跟著尹鴻回去,她死死的掐著自己胳膊上的肉,盡量堅定著她的意志。
銀杏兒似有不忍,卻不見凌瀧瀧有半點動靜,便笑著說:“她真的不在這兒,你可以去老白那兒找?!?p> 尹鴻當然知道這是他們的推諉之計,便想要越過銀杏兒到里間找找,他有強烈的預感,凌瀧瀧一定在里面。
銀杏兒趕忙一個健步擋住了尹鴻的路,尹鴻這下更加確信凌瀧瀧必定在里面。
銀杏兒自知暴露了,卻仍在賭:“你還愛她嗎?如果愛,就讓她走吧,或許,她真的不適合那里的生活,她要的只是平淡安逸?!?p> 尹鴻自省,凌瀧瀧當初便告訴過他,她喜歡中國,她希望有一天可以在這里生活,果然她來了,或許是他太過于自我而忽略了凌瀧瀧的感受,一直以來他都以一個霸主的身份禁錮了她的生活。他自認,他愛著她,他想要給她最好的,可是現在凌瀧瀧背離了她曾經向他許下的諾言,他該放手嗎?
尹鴻悵然流淚,他似乎放不下,卻又想給凌瀧瀧自由與快樂,就算他今天把她帶回去,他們也不一定能像從前那樣信賴彼此了,她一定會怨恨他禁錮了她的自由,那么,他寧愿讓她振翅高飛。
尹鴻恍然若失,愴然而語:“我知道了,我只想最后再看一看她?!?p> 銀杏兒默不作聲,她只能等待凌瀧瀧做出選擇。
可是,凌瀧瀧始終沒能出來見尹鴻,她怕她受不了尹鴻的哭泣而心軟,因為他們都是很脆弱的人,抵擋不了一絲一毫的溫柔。
尹鴻現在明白凌瀧瀧是鐵了心了,便一晃三搖的走出了竹樓,忍著淚站在橋上對著山坳高喊,把他的深悲劇痛都化作了一聲聲徘徊在山谷的嘶鳴,他精疲力竭,癱坐在地,卻還有力氣嚎啕大哭。
銀杏兒看著尹鴻出去轉入內室,便看見凌瀧瀧滿面淚痕,嘴唇被咬得沁出了血跡,倆人又聽到尹鴻凄厲的喊叫更是心中一陣憋悶。
銀杏兒緊緊的抱著凌瀧瀧,嘆道:“我真不明白,為什么你們放不下彼此還要如此互相折磨?!?p> 凌瀧瀧哭得氣息微弱,緩了好一會兒才哽咽著說:“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p> 是啊,在尹鴻的生命里有陰謀、血腥,卻唯獨沒有凌瀧瀧想要的純潔的人性,而在凌瀧瀧的世界里,她希望一切都是單純而美好的,沒有殺戮,沒有糾紛,她只允許站在燦爛的陽光下。
尹鴻哭得乏了,躺在冰冷的石板橋上仰望天空,層層陰霾卻看不到一絲陽光。
遠處走來一個八九歲的女孩兒,女孩兒好奇的看著尹鴻,怯生生的說:“叔叔,不能躺在這里,躺在這里會生病的?!?p> 尹鴻側頭,用他濕潤的眼睛一看她的笑容,不禁讓他心情舒暢,也笑起來:“生病就生病,沒什么大不了的?!痹洘o數次的傷痕留在他的身上他都無所畏懼,他又怎會怕一個感冒呢?
女孩兒卻拉著尹鴻的胳膊硬把他拉了起來,看著尹鴻坐在了地上,她也坐在了他的旁邊,很是認真:“叔叔,你為什么要哭呀?”
尹鴻苦笑不止:“因為這個世界上的騙子太多了。”
女孩兒忽又噘起了嘴,垂著頭可憐巴巴的說:“是啊,以前有一個老師,他說他會?;貋砜次业模墒?,他兩年來從來沒有看過我,上一次他來也沒有看我,我想,他早把我忘了吧?!?p> 尹鴻聽著女孩兒大人般的話,又看著她可憐蟲的樣子,不禁被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細軟的頭發(fā):“他會回來看你的,也許是他最近太忙了。”
女孩兒抬頭睨著看他,半信半疑的說:“那尹老師沒有忘記我是不是?”
尹鴻看著女孩兒單純而充滿希望的明眸,恍了恍神,這才反應過來那個尹老師是在說他,而在他繁雜的腦海里一下跳躍出了許許多多的畫面,讓他想起了那個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女孩兒。他抬手摸上女孩兒的發(fā)頂,像曾經一樣安撫著她脆弱的心:“你是許諾,對吧?我沒有忘記?!?p> 是的,如果不是許諾的再次出現和提醒,尹鴻這輩子興許都不會再憶起她了,只是她當初那樣關心在乎尹鴻的樣子讓尹鴻把她歸作了特殊的行列,在尹鴻的世界里,她和凌瀧瀧一樣都是不同的,可是這種不同在她們之間也是存在的。
事到如今,尹鴻不得不承認,凌瀧瀧的不同是因為她本身的不同,她心地善良,卻和他有截然不同的人生觀價值觀。而許諾的不同是因為她讓尹鴻感覺到了一種很溫暖的感覺,也許那便是關懷,單單只是關懷他這個人。
尹鴻不得不承認,他在凌瀧瀧的眼里或許什么都不是,或許她只是想要一個理想中的完美戀人,她最終愛的還是她自己,她可以拋棄曾經向他許下的那些誓言而一走了之,她可以依舊活得瀟瀟灑灑,從今以后的一切與他無關。
而許諾,她沒有經歷世事,她仍舊保持著孩子單純善良的心,她不求回報,不求永久,只求心安快樂,她既然喜歡他,她自然會簡簡單單的希望他開心,她希望得到的承諾自然會一直追求期待。
如此衡量,似乎尹鴻沒有任何理由不對許諾有好感,她是個可以讓他心情輕松一點的人,一個沒有理由讓他背棄他承諾的孩子,他可以完成他的這個承諾,卻不會再輕易向誰承諾,也不會再輕信誰的諾言。
許諾這下開心的笑了,她期盼的不過如此:“老師,你真的沒有忘記我?我太高興了?!闭f著她從地上爬起來,拍著手在草地上蹦蹦跳跳的。
如果是曾經的尹鴻,讓他說謊的原因只有兩個,一個是他想要對付敵人,另一個便是哄女孩子,而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尹鴻似乎只是純粹的想讓許諾開心,他沒有理由破碎一個純真女孩的夢。
尹鴻觸手摸到許諾的發(fā)頂,看著她無辜而純澈的眼眸,唇角微有暖笑:“小妮子,我以后不會再忘記你了,謝謝你?!?p> 許諾不明所以:“尹老師,你為什么要謝我?”
尹鴻只是摸著許諾的頭發(fā),面上如春風拂過,心中更是曠闊似天邊薄云。
厚重的云霧散去,縷縷薄陽漏過云層的間隙打在兩個人的身上,把他們的身形顯得更加銳化,就像刻在了空間里,像一幅刻畫像。
太陽還沒有完全釋放出它的熱烈,尹鴻就已站在石牌樓下望著那片靜謐的隔絕世界,從這刻起,凌瀧瀧已經不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而這里才是他該靜靜守候的東西,除去以往二十多年生活中屬于他的一切,他該試著去了解這個世界,當然,還有這里的每一個人。
許諾牽著尹鴻的手倚在他的身邊,乖乖靜靜的樣子。
銀杏兒遠遠的站著,有些歉意:“你別再難為自己,回去吧?!?p> 尹鴻開玩笑的說:“是該回去了,我知道她在這兒,我以后會再回來的,不過你可以讓她放心,我不會把她強帶回去的。我至少還是‘清清’學院的老板,回來看許諾還有別的孩子和你這個朋友還是沒有問題的吧?!?p> 銀杏兒含淚苦笑:“歡迎再次回來?!?p> 尹鴻默默點頭,然后蹲下身來,扶著許諾的肩頭:‘’許諾,尹老師要走了,尹老師會回來看你的,這次老師保證絕對不會再忘記了?!?p> 尹鴻微笑的面對著許諾,把他從未有過的友善和和暖一并毫無保留的表露了出來。
尹鴻的笑容一度把許諾從孤獨山谷中的濕冷中帶了出來,容不得她思索,她不得不被那樣的容顏迷住,她確定而癡迷的聽話,她相信他的一切,他可以帶給她一切新奇和安全,她喜歡這個不一樣的像神話故事人物的尹老師。
許諾微微點頭:“老師,我會等你回來看我的?!?p> 尹鴻摩挲著許諾的柔發(fā),對著銀杏兒笑言:“我走了,好好照顧她?!?p> 銀杏兒緩緩點頭,把許諾從尹鴻跟前拽到自己身邊,低頭對著許諾慈愛的說:“來,許諾,咱們和老師說再見?!?p> 許諾不得不帶著已經眼眶通紅欲要垂淚的眼睛不舍得看著尹鴻向她揮手告別,她也不得不擺出大人教給她的揮手告別姿勢再次向她不舍得的尹老師告別。
故事總有落幕,這一次尹鴻的離開便宣告了凌瀧瀧的第一次婚姻的結束。
當銀杏兒站在凌瀧瀧的面前時,凌瀧瀧只是茫然而驚慌的小心問了一句:“他走了?”
銀杏兒自知戀一個人的悲苦,想要平靜的告訴凌瀧瀧尹鴻走了,卻還是濕了眼眶,哽咽了喉嚨:“走了?!便y杏兒其實很想多說些話,告訴凌瀧瀧尹鴻對凌瀧瀧的情誼,可是她只能從喉間擠出這已經變了聲調的兩個字。
凌瀧瀧原本就料到也希望是這樣的結局,可事到臨頭,她并沒有如預想的那樣開闊,反而是悲痛苦悶,眼中的淚花再一次如決堤之水一樣綿綿而出,卻又想極力掩飾著自己的脆弱,捂著鼻息嘴巴轉頭進了里屋。
銀杏兒隔著藏藍色的布簾可以清晰的感觸到凌瀧瀧因為深悲劇痛而震顫了周遭的空氣、氛圍,也震顫了她的心,銀杏兒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這一天發(fā)生的一切,她下定決心,在她青春的歲月里,她絕不放棄她的愛情,決不像他們那樣悔過今天的訣別。
山谷幽靜,隔絕了一切塵埃,山谷清淡,充滿了所有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