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鉤新月割開云層將鋒芒刺向大地,似乎在搜尋著游蕩在人間的鬼魅,好一鐮刀下去除之而后快。
白雪茫茫的炳靈湖之夜清冷凄婉,令人心生憂怨。
“嘿嘿……呵呵……不順是吧?何不來找貧道解上一解!”
雪夜之中突現(xiàn)這尖利的笑聲,顯得特別陰森恐怖,似夜梟啼鳴又似鬼魅嚶嚶,鬧得人脊梁骨發(fā)涼。
徐光真想掏出槍點了這家伙,抬頭沖著高坡上吼道:“你TM有病吧!有話說話嘛,笑什么笑?”
于明也沒好臉色地叫了一聲:“別在那兒故弄玄虛了,有事下來說話!”
本以為會像武俠劇里飄然而下一個仙風(fēng)道骨的高人,誰知卻是連轱轆帶爬滑下來一個賊眉鼠眼之人。
“呵呵……,不好意思,坡陡路滑,老道露怯了,呵呵…露怯了。”
“不準笑,好好說話!”徐光是真不想聽這老道的笑聲了。
老道并不急著撲打滾在身上雪泥,忙上前揖手道:“施主莫急,貧道凈虛子,剛好路過,聞聽施主感嘆諸事不順,特來探問!”
雖然此刻月輝暗淡,但有雪光映襯,于明還是能看得清老道那瘦得脫相的面容,高聳的顴骨上黢黑光亮,深陷的眼窩里閃著豆大的精光,尖下巴頜上稀不溜溜地短須,雖看似營養(yǎng)不良卻似有精氣溢出,這幅長相莫說在這夜間,就算是白天也會嚇人一跳。
“瞎說什么,誰諸事不順了?”徐光看這老道的長相絕不是什么世外高人,當(dāng)然他也從來不信有什么世外高人,再說諸事不順不是什么好言語,他當(dāng)然不會承認了。
“施主不必隱瞞,貧道清楚得很,月余之內(nèi)數(shù)次碰壁,就不想知道是何因由?”
這話說的還真應(yīng)了徐光心中的郁悶,但時間的彈性極大,月余之內(nèi)數(shù)次碰壁,可能一兩天之內(nèi),也可三四周之間,碰壁這個詞可是遇上難題最籠統(tǒng)的說法,怎么理解都行。
善于觀察思考的于明怎會聽不出來,但他卻不戳破,微微一笑道:“道人如此聰慧,何不解說一二?”
社會發(fā)展到今天,已經(jīng)很少有人相信老道這種玄之又玄的話了,更不可能出現(xiàn)哭著喊著要“道爺救命”的情景。
所以,于明一句“道人”就令老道喜出望外了,急忙相邀道:“二位何不隨貧道觀中一敘,粗茶淡飯雖不可口,也可抵擋些許風(fēng)寒!”
徐光本打算是要回炳靈小鎮(zhèn)過夜的,沒想到于明竟然答應(yīng)了老道的邀請,不解地看向于明,發(fā)現(xiàn)他正望向老道滾落下來的山坡上,忙問:“遠嗎?”
老道往山上一指:“不遠,山坡之上,也就百十級臺階!”
“那,車上不去嘍?”
“放這兒就行,不必擔(dān)心,本鎮(zhèn)治安相當(dāng)好,失竊之事從未有過?!?p> “是嗎?”徐光忍不住驚奇一問,只因?qū)δ撬L有不太好的印象,問完他便后悔了,因為知道這些“高人”往往就在你的言語之間去辨別出你的信息,自己已經(jīng)泄露不是本鎮(zhèn)的人了。
很明顯這老道說了謊,往道觀這一路上足足上了六七百級臺階,老道卻走得輕輕松松,邊走邊套著話:“貧道知道,二位不喜歡我咬文嚼字地說話,聽起來很是別扭是也不是?”
“嗯!”于明已啟動“嗯,啊,呀,哪,啦,哦”六字真言,來對付老道的套路了。
“那好,我就說白話了,聽二位的口音可不像是本地人呀!”
“哦,是?!?p> “這位兄弟是東北人吧!”
徐光早就把家鄉(xiāng)口音改得別人幾乎聽不出來了,但還是被老道聽出來了,就略帶佩服地答道:“嗯呢!”
“我在東北待過兩年,那里的風(fēng)土人情我也多少知道點,東北人多豪爽,能喝酒能咋呼!”
“怎么說話呢?什么叫咋呼呀!”若是以前在家鄉(xiāng),徐光并不會這么敏感,后來當(dāng)兵跟著一個河南班長,那班長好抱打不平,口頭禪愛說“你咋呼啥嘞?再咋呼小心我呼死你!”,這才慢慢覺得“咋呼”不是什么好詞。
“咋呼就是……,哦,大聲說話的意思!”瘦骨嶙峋的老道可能感受到了來自徐光的威壓,馬上改了口。
老道可能是常年行走江湖,說話做事機變靈巧,感覺出來兩人有強烈的戒備之心,馬上就改變話題。
“我從南邊回來,百年難遇的洪澇雖然被軍民齊力抗住了,可突然而至的寒冷卻讓人始料不及,哎!這丙辰龍年可真是難熬??!”
這些信息于明早就聽說過,可今天這老道說起來了,他還是想聽聽老道這個親身經(jīng)歷者是怎么說的。
“是?。〗衲昕烧媸嵌酁?zāi)多難??!”
“我在方港時聽到有人在傳播一個末日言論,說的可玄乎啦!”老道又突然轉(zhuǎn)了話題,說起流言來了,這讓于明心中一警:“怎么個未日言論?”
“估計是從國外傳過來的,說是他們的上帝已經(jīng)降臨人間,對于違背上帝意志的人要進行末日審判,那些天災(zāi)人禍就是上帝在實施懲罰!”
“你覺得呢?”于明早對這些言論麻木了,不屑一顧地問著老道的看法。
“我們道家講究救世而出,絕不靠恐嚇去收攏信徒,當(dāng)然不相信這一套了,但也攔不住有人信呀?”
于明對于凈虛子老道救世而出的說法還是多少知道一點的,歷史上每逢亂世都會出現(xiàn)道士的身影,有攪風(fēng)攪雨改朝換代的,也有出山維護一方平安,更有以國家民族為已任的仁人志士。
比如百年前的民族浩劫,抗日戰(zhàn)爭期間的李圓通道長,田信良道長,黎遇航道長,曹信義道長等道家精英,為國家為民族不懼生死甘冒風(fēng)險壯烈犧牲的。
今日突然遇到這個凈虛子,于明心里總覺得怪怪的,可能會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似的,雖然心里想得到點解答,但也心存戒備。
這一溜臺階走得徐光腰酸腿疼的,若是平時可能還好,可今日這雪后滑溜溜的臺階特別難走,每一片都得踩實了才敢抬起后腳,一點都大意不得,否則就有可能摔一溜跟頭。
徐光在后邊跟著越走越覺得神奇,老道那腳步輕巧得令他佩服不已,突然問了一句:“高人,高壽???”
老道聽他這么一問,喜瞇瞇地停下腳步轉(zhuǎn)回頭謙虛道:“貧道凡人一個,不敢稱高人,更不敢稱高壽!”
“嗨!你這老道,聽不出來我這是尊敬你呀?我這三十多歲的年輕人都走得腿肚子轉(zhuǎn)筋,看你腳步輕快,是不是身上有功夫呀?”
“哈哈哈哈……”
“別笑!瘆得慌!”徐光其實這時候并不是害怕,只是覺得老道有趣開個玩笑而已。
“你的體重怕是有二百斤吧!”
徐光實話實說:“差不多,一百八十八。”
“加上你這一身行頭,還有你腳上那大皮靴子,二百斤只多不少!”
“那倒是有!”徐光已經(jīng)明白老道的意思了,無非是說他這一身肉就是累贅罷了。
于明并沒有答理老道與徐光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盤道,他此刻正在盯著十幾級臺階上的一個身影,心里在問:“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