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qiáng)
清晨。
一縷金光自云縫中探頭,好奇地打量著逐漸熱鬧起來的市井大街。
馬路上,汽車的鳴笛聲不絕于耳。
路邊的早飯攤前,老板吆喝著掀開籠屜,滾滾蒸氣升騰,撲向周圍,等在最前面的顧客著急忙慌地催促兩聲,抓過老板遞來的袋子,轉(zhuǎn)身追公交車去了。
馬路對面,萬州酒店就像是一位歷經(jīng)滄桑的孤獨(dú)老人,昏昏欲睡地注視著眼前蕓蕓眾生。
它是那樣的格格不入,卻又以一種令人難以忽視的姿態(tài),赫然屹立在這片繁華喧鬧的地段正中央。
酒店十一樓。
汪城正趴在沙發(fā)上呼呼大睡,突然被一聲輕呼吵醒。
只見他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fā)上蹦起來,一把抓過擺在手邊的木板,眼睛還沒睜全,嘴巴已經(jīng)嚷開了。
“?。?!進(jìn)來了?是不是進(jìn)來了?!”
趕蚊子一樣,軟綿綿地?fù)]了揮手里的木板,汪城一睜眼,就看到溫欣躺在床上,正斜眼,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盯著自己。
旁邊,趙晴晴半張著嘴,迷迷瞪瞪地從被窩里抬起頭。
三個人蓬頭垢面地對視幾秒。
“你醒啦!”汪城丟掉手里的木板,沖了過去。
溫欣,“你等等?。?!”
嘰——!
汪城一個急剎車,“咋了?”
溫欣死死閉著眼睛,表情跟上刑一樣,“快告訴我,我現(xiàn)在是不是渾身都是蝴蝶結(jié)?”
“…………”
???
這份擔(dān)憂絕非空穴來風(fēng)!
剛才溫欣做了個噩夢,夢里,陸予珩面目陰森地坐在自己身邊,一邊冷笑著,一邊一個傷口一個傷口,挨個兒往她身上綁蝴蝶結(jié)。
太可怕,太真實(shí)了?。?!
直接把她給嚇醒了。
趙晴晴就很實(shí)誠,“沒有蝴蝶結(jié),就是有點(diǎn)像木乃伊?!?p> 呼——
那就好。
溫欣頓時松了口氣。
她睜開眼睛,試著動了動胳膊,“……”
居然完全動不了。
這綁得也太緊了叭?!
注意到她的表情,會錯意的趙晴晴趕緊解釋,“手臂和腿上的傷,是陸哥替你包扎的,其他地方,都是我給你包的?!?p> “……謝謝哈,真,真是用心了?!睖匦莱冻蹲旖恰?p> “我睡了多久?”
“沒多久,也就幾個小時吧?!?p> 幾個小時?
溫欣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估計(jì)早上七八點(diǎn)的樣子。
傷得那么重,居然短短幾個小時就醒了?
看來體力恢復(fù)一些后,治愈能力真是提高了不少。
再躺一會兒,估計(jì)都能拆紗布蹦迪了。
在趙晴晴的幫助下,溫欣艱難地半坐起來,靠在床頭,視線環(huán)顧一圈,“卓琳和陸予珩呢?”
趙晴晴遞給她一杯水,抱著膝蓋,蜷坐在她身邊,“卓琳天剛亮就走了,說是去醫(yī)院看看丁曉他們,陸哥剛剛出去買早飯了,應(yīng)該快回來了?!?p> 話音剛落,房門就被人敲響了。
汪城走過去,透過貓眼往走廊里看了看,但是卻沒開門,而是趴在門上,低聲說道,“左青龍右白虎。”
溫欣,“……?”
“他在干嘛?”
趙晴晴表情詭異,“……對暗號?!?p> 聞言,溫欣贊許地點(diǎn)點(diǎn)頭。
“確實(shí),還是謹(jǐn)慎點(diǎn)好?!?p> 趙晴晴幽幽地看她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等了等,門外毫無動靜。
汪城撅起屁股,趴回到貓眼上,一字一頓,又說了一遍暗號,“左青龍,右白虎!”
半餉,門外終于傳來陸予珩的聲音,冰冷刺骨,透著按耐不住的殺氣,“hellokitty跳街舞?!?p> 噗——!
溫欣嘴里一口水全噴了出去。
什么鬼啊這是!??!
看到汪城興奮地一拍手,準(zhǔn)備開門,溫欣趕緊的,“別開?。?!”
汪城一個激靈,一臉緊張地扭頭看向她,“什么?”
難道她察覺出了問題?!
溫欣保持著伸手制止的姿勢,手臂上的繃帶都散了,鼻孔放大成兩倍,一臉驚悚地看著他。
……我,我怕他進(jìn)來掐死你。
十分鐘后。
房間內(nèi)飄蕩著濃郁的豆奶香味。
溫欣一口肉包子,一口鮮豆?jié){,吃的眼睛都瞇了起來。
陸予珩坐在椅子上,兩條大長腿隨意岔著,嘴里叼著包巧克力豆奶,悠悠閑閑地喝著。
汪城哭唧唧地趴在沙發(fā)上,委屈巴巴地啃了口自己干乎乎的白饅頭。
對,他只有白饅頭,連口喝的都莫得。
可憐兮兮地看一眼陸予珩,“我只是覺得,這樣的暗號,不容易被猜出來嘛……嚶嚶嚶……”
多好啊,還押韻的。
說完,求救似的看向溫欣。
溫欣默默轉(zhuǎn)開臉。
自作孽,不可活。
趙晴晴咬了口自己軟糯糯的燒賣,“你昨晚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看到溫欣凌晨三點(diǎn)整滿身是血地回來,她和汪城再遲鈍,都該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對啊,你昨晚干嘛了?那女鬼氣瘋了,一直在外面,又是撓門又是鬼哭狼號的,一直鬧到凌晨五點(diǎn)多才走!”
說著,汪城給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黑眼圈。
溫欣眨眨眼睛,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把昨晚遇到的事情,一個細(xì)節(jié)不落地和他們說了一遍。
聽到最后,三人手中的早飯都已經(jīng)涼透了。
不知道是因?yàn)殡y受還是失血過多,溫欣的嗓音一點(diǎn)點(diǎn)啞了下去,透出淡淡的疲憊和無力感。
趙晴晴的三觀都震碎了,“怎么會有人…做出那種事?”
陸予珩和汪城垂眸不語。
怎么不會?
一個毫無背景的女演員,被當(dāng)成利益交換的犧牲品也好,被競爭對手設(shè)計(jì)構(gòu)陷也好,在聲色犬馬的娛樂圈中,在巨大的名利誘惑前,再齷齪的手段,只要能夠達(dá)到目的,多少人在所不惜。
而溫欣絕不會放過那個背后主謀,她要讓那些人,全都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
再一次堅(jiān)定了這份決心,她拍拍手,用重新振作起來的聲音,掃去房間內(nèi)的陰霾。
“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那只厲鬼跳樓的原因,所以首要目標(biāo),就是找出她和羅瑩以及張文浩之間的聯(lián)系!”
汪城點(diǎn)頭,“我覺得我們可以從那部叫《午夜玫瑰》的電影入手,應(yīng)該會查到一些線索?!?p> 說干就干,溫欣一拍床鋪,掀開被子,直挺挺地跳下了床。
為了平息怨念,為了將壞人繩之以法,為了一方百姓生活安定!
急于查出真相的她,此刻斗志昂揚(yáng),不禁抬首挺胸——
嗯?
為何周身微涼?
一旁的趙晴晴,?。?!
“溫欣!”
汪城趕忙捂住眼睛,見了鬼似的吱哇亂叫,“啊啊啊啊啊??!”
我瞎啦!??!
溫欣低頭,“……”
啊啊啊啊啊啊?。?!被綁成木乃伊也要給老子穿上件衣服啊啊啊?。。?!
這還是直播吶?。?!
幸好內(nèi)衣還在,要不然一頭撞死算了!
——一陣乒鈴乓啷,房間的門,開了。
汪城頭上頂著兩個大包,哭唧唧地從里面爬出來,覺得這個早上,可能是這輩子度過的最艱難的一個。
陸予珩雙手揣兜,一如既往的老神在在,表情和之前看到溫欣那兩件小——衣服的時候一模一樣。
三分涼薄,三分嘲諷,四分漫不經(jīng)心。
總之,完全不在care的。
他們身后遠(yuǎn)遠(yuǎn)的,溫欣頭頂噴煙,從臉一直燒到了脖子根。
趙晴晴跟在后頭,整個就很愧疚,幾次想道歉,看到溫欣的臉,只好又茍了回去。
一路無言,四個人回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清晨的涼風(fēng)一吹,溫欣臉上的溫度這才退了一些。一群人過馬路,去對面那家書店。
她記得昨天來買地圖的時候,看到店里還有影碟租借區(qū)。
早上九點(diǎn),老板還在店里夢游。
門開的時候,只稍稍抬了抬眼皮,就懶得再搭理他們了。
一行人直奔影碟租借區(qū)。
找了一會兒,汪城扭頭,“老板,你這里有沒有一部叫《午夜玫瑰》的電影?”
老板循聲看過去,“《午夜玫瑰》?”
“十多年前的老電影咯!現(xiàn)在誰還看?最近來了幾部外國大片,就在右邊柜子上擺著,你們?nèi)ツ抢镎矣袥]有想看的!”
打發(fā)完這群年輕人,老板低頭繼續(xù)夢游。
發(fā)現(xiàn)有戲,幾人迅速互相看看,汪城屁顛屁顛地湊過去,“我們就想看老電影,老板你這兒到底有沒有?。俊?p> 老板不耐煩地打了個哈欠,“左邊那個柜子,最上面?!?p> “謝謝老板!”
溫欣剛好就站在那里,聞言趕緊踮腳去夠,還沒摸到最上面一排的邊邊,側(cè)臉便伸出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越過她,輕輕撐在了柜子頂部。
陸予珩仗著個高腿長,竟然直接無視了她的存在。
溫欣,“……”
似乎是感受到了一道來自下方的眼神凝視,這家伙百忙中抽神,垂眸往下看了一眼。
就這淡淡一眼,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qiáng)。
溫欣,“…………”
QAQ
哇!這人真的好過分!!
修長的指尖從左滑向右,最后停頓在正中間的位置,陸予珩從擠得嚴(yán)絲合縫的一排影碟里,抽出了一盒。
暗紅色的過時封面上,印著《午夜玫瑰》四個字。
溫欣趕緊探頭過去。
目光落在封面上的瞬間,四人齊齊瞠目。
這……
“找到?jīng)]?”老板的聲音從門口飄了過來,看一眼,覺得像是找到了,于是絮絮叨叨起來,“你們運(yùn)氣好,整個檳城可能也就我這兒還有了?,F(xiàn)在的年輕人,早都不懂得欣賞這種老文藝片咯!
我和你們說,這部電影當(dāng)年可厲害了,在國際上拿了不少獎!光女主演就憑這部電影,拿了三個影后!可惜啊,她演完這部電影之后沒多久就息影了,好多年都沒聽到她的消息了。”
溫欣的心臟在胸口怦怦直跳。
盯著封面上那張清麗嬌艷的動人面龐,神色無比復(fù)雜。
仿佛陷入了某段久遠(yuǎn)的回憶,老板看著窗外,朦朧的眼神逐漸放光,“哎?我記得是叫羅瑩吧?你們幫我看看,是不是叫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