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抓緊時間小睡一會，炮竹聲卻吵的睡不著。
索性洗漱一番，坐上馬車，去了棲霞山。
這次賈敬并沒有放人入內(nèi)，直接傳話說他已經(jīng)斬斷紅塵，以后不用上門，只打理好祖宗家業(yè)便好。
就這樣，凍的哆哆嗦嗦的三人連道觀大門也沒進去，只在門口磕了頭便無奈回轉。
“老爺這是認真了？”惜春偷偷翻了個白眼，上回生辰來時還沒這么大決心呢。
賈蓉撓撓頭，嘿嘿一笑，不敢輕易發(fā)表議論。誰讓他是晚輩，天然被壓迫，處于食物鏈最底層呢。
賈珍卻背著手，在門前站了好大一會。
惜春不管他，拉著賈蓉先上了馬車，哆哆嗦嗦抱著手爐好一會才重又活了過來。
車簾拉開一條縫，還能看到賈珍宛若翠竹一竿的挺拔身姿，可惜面朝道觀，看不清表情。
前兒的雪不大，過了一天一夜已經(jīng)化的差不多，融化的雪水從青石板路面流入兩邊溝渠，地上并不泥濘。
嗚——
寒風吹過，道觀前翠柏青松枝椏嘎吱作響，有清脆的碎裂聲響起。
惜春看了一眼，原來是冰溜落地的聲音。
“不對，什么時候耳力這么好了？還有視力。那碎掉的冰溜子離馬車有十丈吧，竟然看的清清楚楚？！”回頭一想，惜春覺得不對。
這時，不知在緬懷還是思慮什么的賈珍也轉身往馬車走來，一襲黑亮毛皮大氅加青竹暗紋寶藍錦緞棉袍襯得人面如冠玉，眸如星辰，發(fā)如鴉羽。
“玉郎?！倍忠怀隹?，惜春自己就先哆嗦了下。
最近她不是對府里府外那些書中提到之人的事跡感興趣嘛，便讓人去打聽，意外發(fā)現(xiàn)賈珍少年時在國子監(jiān)讀書，曾有個“玉郎”的綽號。
當年京中不知多少貴女想嫁入寧國府。只要開賞花宴，只要賈珍出現(xiàn)，總有人落水，總有人丟了貼身物什，總有人被人下藥被人捉奸。
可以說賈珍一人攪動的整個京城后院暗潮涌動，隨之更是挑動的整個前朝相互攻伐，大臣們每日上朝眼珠子都是血紅的。不止如此，許多永泰帝不想提起的陳年暗塵竟然也被攪和起來了。
這可把御史臺的那班人給累壞了。
這樣的情況下永泰帝怎么可能喜歡賈珍？不想法弄死他才怪。
也是在這種情況下，尚在世的賈代化為孫兒匆匆定下往年戍邊時的故人之后，書香人家的孤女馮氏。
賈蓉沒有外家，都死絕了！
想到書中賈史氏說林家也死絕了，惜春心有戚戚然，永泰帝在吏治上一定下了狠手，抄家滅族的事絕對沒少干。
“什么，玉郎？誰是玉郎？”賈蓉不明所以。
“呃……”
此時賈珍已經(jīng)來到馬車前，面沉如水的他臉頓時裂了……
只見他輕輕一跳，雪花般落在車轅上，抬手掀開車簾進了車廂。不等坐定，便狠狠瞪了惜春一眼，這小丫頭得寸進尺，仗著自己疼愛，越來越?jīng)]大沒小，都敢當著面偷偷議論那些塵封已久的緋聞舊事了！
“嘻嘻，哥哥，凍壞了吧？給，快拿著，再來杯熱茶。嘻嘻。”惜春見大腿來勢洶洶神色不善，忙臉色一變，堆滿諂媚笑容，又是遞剛換好炭的手爐，又是倒熱茶，忙的不亦樂乎。
一旁賈蓉看呆了，難怪父親對小姑姑如此好，感情是她臉皮夠厚，擅于溜須！
眼前一幕，莫名讓賈珍想起“糖衣炮彈”。不行，他立場堅定，怎么也要訓兩句，讓這丫頭知道凡事不能聽風便是雨，跟著胡說八道。
才張了張嘴，就被惜春笑嘻嘻堵了回去：“哥哥，妹妹沒見過祖父，不如您說說他老人家的事？”
“蓉兒也想知道?！辟Z蓉眼睛亮晶晶的，顯然期盼已久。
賈珍平素很忙，沒多少親子時間，也只有這兩天有空。到了初二，便要走親訪友，聯(lián)絡感情。不過從今年開始，未來三年不同，能分出不少時間給兩個小的。
“想聽？好啊。祖父他老人家武藝高強，還是排兵列陣好手，你們個個文弱，不覺得羞愧嗎？”抬手喝了口熱茶，賈珍語氣嘲諷。
賈蓉瞅瞅自家爹的小身板，很想說你也如此。
仿佛知道他的想法，賈珍微微一笑，手指用力，茶盞化為碎屑簌簌落在折疊小桌上！
“我去！”惜春驚呼，眼睛亮了，脫口便問，“哥，親哥，親哥哥，最親的哥哥！是不是只要好好練養(yǎng)身功，妹妹也能如此？”
賈珍揚揚眉毛：“你說呢？你們兩個有沒有好好練？不要等我檢查?！?p> 惜春舉手：“每晚都練！飯量大了不少，老是餓?！?p> “你呢？”看向賈蓉，賈珍道，“你從七歲開始練，好幾年了，練得如何？”不是他不想管，實在是馮氏護的厲害，父子倆從前并不親近。
賈蓉吶吶：“兒子不知這功法如此厲害，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忘的差不多了。”見賈珍臉上浮起怒意，忙大聲道，“不過從今日起，定當刻苦，趕超父親！”
這話讓賈珍臉色好看不少，誰不想家中小輩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再一想，賈蓉如此也是他這個爹做的不好，不能因不喜馮氏，厭屋及烏，無視獨子的教養(yǎng)。
想到這里，臉色更加和緩，指了指兩人：“都好好練，以后飛花摘葉，踏雪無痕都是微末小道?！?p> “哇！”惜春和賈蓉齊齊驚呼出聲，對視一眼，滿滿驚喜和躍躍欲試。
“決定了，回去就開始練！”兩人想法如出一轍。
賈珍見此勾勾嘴角，有動力才會更努力。他可沒說要練幾年才能達到他的水平。藥浴方子早備好了，就看兩人受不受得了苦痛。
惜春和賈蓉還處在興奮中，完全沒想過，功夫高強能不付出代價？硬功夫要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內(nèi)功也不可能躺著就行。那種書上寫的睡著后自動運轉的功法還要兩位大俠根據(jù)己身資質(zhì)自行探索。
馬車轔轔而行，路上行人斷絕。大年初一又會有誰來這荒郊野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