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前方的道路出現(xiàn)朦朦的迷霧,微微遮擋視線,其他車子化為黑影在他們身邊穿梭而過,呼嘯聲猶在耳邊。
封桀渾身打了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他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短小的白日夢,渾渾噩噩的。
四周看去,發(fā)現(xiàn)薄霧已然散去,他們行駛在一條光明開闊的大路上,只是再沒能看到其他的車子經(jīng)過了。
李炎青別著嘴巴悠閑地吹口哨,不知何時他的小風扇也被他收起來了,他一腳踩著油門,在寬闊的道路上一路疾馳。
他也是心大,根本沒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不久,便遠遠看到一排特別的建筑。
特別之處在于這些純白色,純純粹粹的建筑物,外部沒有任何修飾物和多余的東西。甚至于它們的身上不出現(xiàn)任何一點其它的色彩。
整個世界如同安了一層巨大的聲音過濾網(wǎng),透不出分毫聲響,要不是身下汽車發(fā)動機還在響著,封桀都要覺得自己的聽覺是不是被屏蔽了。
道路兩旁的建筑似乎建的極為狹窄,其中的道路似乎剛剛夠他們的車子通過。
“呃……咱們好像迷路了……”
李炎青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四周看看,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根本不知道身處何地。
繼而道:“而且我好像把去旅店的路也給忘了,咦?咱們要去什么旅店來著?”
封桀安慰他道:“沒事,你沒開錯地方,就是這里,只不過這里有些特殊而已?!?p> 李炎青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不耐煩的說出了一段不明意義的話:
“不就在眼前嗎?我們來旅店……我們?yōu)槭裁磥砺玫陙碇??好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話說,我是誰啊?”
他的表情邊說邊不斷變化,其夸張程度簡直如同初學表演的學生。
又連連搖頭道:
“不對不對,這不是個大巴車嗎?”
“什么大巴車啊?咦?大巴車是什么?”
“不是大巴車怎么裝得下我們這么多人?何況我就是司機我能不知道嗎?”
他像是在自己與自己爭吵,時而面紅耳赤時而冷靜分析,在他的臉上似乎真真切切的表演出了一個眾生相。
只不過到了后面他自己也像是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了,直到眉毛上揚,嘴角悲傷。再也不能通過他的表情分清他的情緒了。
給人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猛然間,他閉嘴了,將眼神打向了坐在后面的封桀。
而封桀則在一瞬間感受到無數(shù)目光的逼視,背上不自覺的冒出絲絲冷汗。
“你是誰?”
'李炎青'的聲音像是男女老少很多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異口同聲道。
或者現(xiàn)在應該叫做它們更加適當。
封桀眉頭一挑,臉色生氣一樣憋紅道:
“什么我是誰?我坐在最后面的座位沒人注意過嗎?還有不要這么看著我!不對,你們是誰?你們不認識我?”
它們神情中閃過了一絲困惑的表情,停下車來,看著封桀不斷打量,期間,它們的表情在李炎青的臉上表現(xiàn)得栩栩如生。
如果你能夠想象出幾十個人的不同表情涵括所有細節(jié)出現(xiàn)在一個人臉上,那么應該就是李炎青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了。
臉皮子都貼到額頭上了,其猙獰程度難以言喻,封桀很想不明白他的臉皮怎么沒有被撕下來。
忽然它們的面色各有不同的同時出現(xiàn)了一道恍然的神色。
一個高跟鞋女人的聲音:“是不是路上那個人背著的死人?那個死人跟了我們一路,真是晦氣。”
一個青年的聲音驚呼:“什么死人?咱們車上還有死人?”
一個老太太的連忙叫道:“明明就是你這個可惡的年輕人不給我讓位置,當時停車的時候我撞在扶手上死了。說到這個,司機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急剎車?”
中年男人溫厚老實的解釋道:“我沒辦法啊,當時路前面忽然橫出來十幾個穿著白衣服的人,還抬著棺材,我心肌梗塞忽然犯了,我怎么停的住車呢?”
年輕女人的聲音:“對對對,司機師傅是第一個死的,確實剎不住車,只能轉(zhuǎn)向。我坐在他后面,看的很清楚?!?p> 小男孩稚嫩的聲音:“媽媽?”
“怎么了?寶貝?”
“你當時為什么不看看我呢?有個人把我從車窗拉出去你都沒有管我,最后要不是我運氣好,還留了顆腦袋在車里……”
“寶貝,對不起哦,你爸爸不是在保護你嗎?媽媽被歹徒捅了十幾刀,實在幫不了你了?!?p> 小男孩惡狠狠道:“爸爸早就被旅店伸出來的手抓過去了!”
封桀頓時腦補出來一副詭異的情景,一輛大巴車擠在兩側(cè)狹窄的建筑之間前行,不時有手臂伸出窗戶從大巴車里抓出人來,十幾個穿著白衣服的怪人抬著棺材擋在了巴車面前。
巴車里面司機臉色發(fā)紫倒在方向盤上,老太太撞在扶手上當場死亡,一位年輕媽媽被車上歹徒暴起捅了十幾刀,她的孩子坐在一邊哭,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領(lǐng)卻在窗口處把腦袋卡掉了。
封桀的表情一陣陣的怪異。
這是真實發(fā)生的事情?這群鬼東西不會在騙我吧?
不過說實話,封桀還是第一次看到惡鬼吵架的,感覺挺奇妙的。
這些鬼應該是物質(zhì)界自然出現(xiàn)的鬼物,就是扉譎所謂的物質(zhì)界詭異。
只要不是天生詭異那就好辦。
物質(zhì)界詭異的特殊之處也就在于它們的意識是生前的認知并生著死后的詭異,從它們的對話里也就能聽得出來。
它們占據(jù)著李炎青的身體,一只眼睛看著前方,一只眼晴卻完全看向另一邊,目眥欲裂的盯著坐在后座的封桀。
從前面的后視鏡中,封桀看著眼睛轉(zhuǎn)向兩邊,自己跟自己吵架的李炎青,居然有種變色龍的既視感。
不過他剛剛似乎聽到了旅店的消息,他覺得那應該就是自己妹妹所在的勝記旅店。
旅店的窗口會伸出那樣拉走乘客們的手臂嗎?
封桀立刻有了想法,憤怒大聲道:
“你們都別吵了,不管你們認不認識我,我當時被旅店里的手臂抓斷了一截身體,我得去找回來,生前我還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
他覺得自己表演的還算自然,應該能騙到這些腦回路清奇的鬼物們。
然而,李炎青的嘴一下子閉了起來,兩只眼珠子不停亂轉(zhuǎn),封桀幾乎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慌亂感覺,就像是身處一片暴亂的人群中。
它們四處亂看,兩側(cè)白色建筑中那黑乎乎的窗口被它們每個鬼的視線都掃了一遍。
似乎那里面有東西會忽然跳出來把它們吃掉一樣。
雖然李炎青沒有開口。
但車里的空間實在太小了,封桀還是能聽到嘈嘈雜雜的議論聲音在車廂里嗡嗡響著,封桀努力側(cè)耳聽著:
“這個人要去那里面嗎?”
“不可能!連車子都不能出!”
“可是我感覺到這里最近來了很多生人,那些人可能有些辦法!”
“它們不是人能夠解決的!”
“可是我們?nèi)诉@么多……”
“對啊,我們?nèi)硕喟?,可是那些東西不僅僅只在房子里?!?p> “大不了我們跟著這個愣頭青進去,讓他把那些東西擋住?!?p> “不行,說不準咱們就要搭在里面!”
“要進去的人一會跟著他跳車好了,沒人攔著你們。”
“我們現(xiàn)在用同一副身體,我要能自己跳還用得著征求你的意見?”
“現(xiàn)在我們不是在大巴車,那些窗戶里的手應該抓不到我們,所以我們待在車里暫時安全的?!?p> “你也知道是暫時安全,別忘了還有那些奇怪的東西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出現(xiàn)!”
“那這樣好了,下去的人就去后面那個人的身體里,其他人就在車上坐著好了?!?p> “咦?這樣也可以?。 ?p> 封桀聽著聽著就不對勁了,怎么說著說著還把自己搭進去了?
雖說自己現(xiàn)在裝的是原大巴車上的乘員,但你們一群鬼附身上來不就露餡了嗎。
這群鬼看起來也沒有征求自己意見的意思,無數(shù)的目光瞬間投射而來。
隨即,封桀便感到一陣難以忍受的惡寒從身體深處升起。
這股惡寒正試圖凍僵他的身體。
不過僅僅是一瞬間,這股惡寒便像是遇到天敵一般,慌張的從身體里退了出去。
“李炎青”的面孔中出現(xiàn)猙獰驚恐等一系列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滑稽。
這邊封桀還沒反應過來,眨巴眨巴眼,兩只手伸出來抓了抓空氣。
隨即驚覺:“難道說?”
一張猙獰的黑色人面漂浮起,幽幽的看著李炎青。
“李炎青”整個人在車里瘋狂的撲騰起來,體態(tài)怪異的撞擊著車門。
“司機!快開車門!這小子他媽是個怪物!”
“我就說剛剛怎么只能感受到這一個活人。”
“去他的,這司機怎么又死了,都已經(jīng)不是人了,怎么心肌梗死還能發(fā)作?”
“完了完了,我就說咱們在那輛大巴里待著就行,出來干什么???”
“阿彌陀佛,保佑保佑?!?p> 封桀差點沒忍住笑,這群鬼還有信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