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p> 方瑤側(cè)躺在床上,借著屋子里微弱的燭光小聲讀著那團扇上的小字。
這是今日那個宮女剛剛送來的,說是出宮采買時碰到的,正好天氣暖和了,思及她孕中怕熱,便買來呈給她。
別人只當她是貫會阿諛奉承之人,也從來沒多心,甚至也學(xué)著她的樣子偷偷給方瑤送東西,不過都不得方瑤喜愛。
方瑤將扇子放在臉上,細細嗅著扇面?zhèn)鱽淼慕z絲墨香,心里有一種小小的滿足和無限的喜悅。
她撐著身子慢慢坐起來,穿上鞋悄悄往外走,開門時還是驚醒了在外面伺候的宮女。
這些宮女們也摸清了她的脾氣,沒有了一開始的如履薄冰,只是恭敬地跟了過來。
方瑤也沒有趕她走,而是讓她打了個燈籠在前面照路。
她慢慢悠悠地踱到御花園,在一個小亭子坐下,仰頭看著滿天的星辰。
今天是七夕節(jié),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的日子,天公作美,明月皎潔,星辰可見。
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椗?。
本應(yīng)該是浪漫的事,可惜她根本不知道牛郎織女星在哪里,正如她不知道莫云寒如今身在何處,在干什么,是否安好?
牛郎織女今日便可相會,也不知她與莫云寒何時能見面。
以前在一起時也沒發(fā)現(xiàn)他有多好,可是現(xiàn)在卻越來越覺得他好,不知不覺地,她對他的思念竟然已經(jīng)如此之深。
仔細想來,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她到底是從何時開始這樣的呢?
聽說懷孕的人都容易多愁善感,莫非她這樣常常思念他也是因為懷了他的孩子的緣故?
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莫云寒送她這首詩,是否也在想她呢?
頭仰得久了難免會乏,方瑤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起身往回走。
還未走到鳳棲殿,遠遠地便看見鳳棲殿門前一盞燈火搖曳,一個高挑的身影立于門前,對著殿門,一動不動。
月光打在他的身上,將他的輪廓照的朦朦朧朧的,就像是夜光下的一縷孤魂。
方瑤吹滅了宮女手里的宮燈,屏息駐足,靜靜看著褚言舟的背影。
夜色已深,他怎么會在這里?
他就那樣靜靜地對著鳳棲殿的殿門站了約莫一刻鐘,方瑤挺著個大肚子在一邊躲了約莫一刻鐘。
就在方瑤堅持不住馬上要出來時,他終于轉(zhuǎn)身走了。
方瑤看著那盞宮燈搖搖晃晃地走遠才松了一口氣走出來,走進殿門時,她停了下來,想了想。
“陛下……經(jīng)常這樣嗎?”方瑤向守門的太監(jiān)問道。
太監(jiān)躬身道:“回娘娘,皇上每日夜里都會來這里站上一會兒?!?p> “每日?”
“是?!?p> 他竟每日都來,而她卻從來不知道。
既然來了,為何不進去,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二日,方瑤又提著食盒到了桐棲殿,這次她沒有聲張,而是悄悄進去了。
褚言舟正在埋頭看奏折,沒有注意到她,她便放輕了手腳在一邊坐下,沒有打擾他。
他看起來又消瘦了,背也不像以前那么直了,那身龍袍似乎十分厚重,壓的他喘不上氣來,明黃的顏色襯得他臉色陰沉。
當初那個無憂無慮的白衣少年,還能回的來嗎?
褚言舟抬起頭揉了揉眉心,放下手時才看到坐在一邊的方瑤,他微微驚訝了一下,然后笑著道:“這次也是送吃的?”
明明剛剛還在眉頭緊鎖,現(xiàn)在卻還跟她開玩笑,男人都是這樣逞強的嗎?
“可是赫藏的戰(zhàn)事不順利?”方瑤沒有理會他的玩笑,直接問道。
褚言舟的臉色沉了一瞬,又笑著道:“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安心養(yǎng)胎,替我……生個太子。”
“如果真的沒有辦法,就讓我爹去吧,你……放心?!?p> 方瑤知道他的顧慮,他不會輕易把軍權(quán)還給她爹,因為他害怕。
可是他不是個昏君,若是真的沒有辦法,他應(yīng)該會聽從她的建議。
“對了,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方瑤沒有給他再反駁的機會,自己岔開了話題。
“何事?”褚言舟瞳孔微微收縮。
方瑤第一次說有事跟他商量,他心中好奇,也害怕,生怕她提出什么他辦不到的事。
“你登基這么久,后宮卻只有我一人,這不符合常理,所以我想著……”
“夠了!”褚言舟突然打斷方瑤,“你知道我的心意,此事便不要再提?!?p> 他憤然轉(zhuǎn)身坐回案前,低著頭生悶氣。
方瑤斟酌了一下言辭,又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不過……世界這么大,你得多看看,說不定你會找到一個更稱心如意的,如果你的眼光只放在這一小塊地方,那你會錯過很多美好的風(fēng)景的。”
“你說……是不是這個理?”方瑤試探著問,小心地觀察褚言舟的反應(yīng)。
褚言舟突然抬頭看向方瑤,看的方瑤心里突得一跳,他眼神深邃,如同蘊含著汪洋大海,所視之處皆是波濤起伏。
他緩緩開口道:“若是有心,區(qū)區(qū)一隅便是四海八荒,若是無心,目之所及之處皆是死灰骷髏?!?p> 這咬文嚼字的大長句子,真廢腦細胞,他說完了她也沒記住幾個字,不過意思她大概明白了。
“你這就不對了。”方瑤走到窗邊看向外面,“你看外面那些花,開的多漂亮,你怎么能說她們是死灰骷髏?”
“你若喜歡,我叫人給你送去?!?p> 褚言舟說干就干,立馬叫人來把那些花搬到了鳳棲殿。
方瑤只能“呃呃呃”了。
鳳棲殿前面的花園里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花,五顏六色,看的人眼花繚亂。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方瑤下了帖子請了一些官宦家的小姐前來賞花。
本以為以她的名聲應(yīng)該請不到太多人,可現(xiàn)在看到這滿院子花花綠綠的少女,方瑤有點懷疑自己的人品。
“娘娘這里的花真是漂亮?!?p> “娘娘氣色看起來真好?!?p> “皇上對娘娘這么好,真是令人羨慕。”
“娘娘衣服上的牡丹繡的真是精美,正襯娘娘風(fēng)姿?!?p> ……
耳朵里凈是些拿腔拿調(diào)、矯揉造作的阿諛奉承之言,如同一窩嘰哇亂叫的小雞仔,聽得她頭腦昏沉、雙耳翁鳴。
“瑤瑤~”
終于有個不一樣的聲音來洗洗耳了,方瑤迫不及待地向唐棣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