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茶館聽了會書,又上街上買了點果脯點心,方瑤坐著馬車回了家。
穿過前院的錯落有致的大花園,踏著一條不寬不窄的鵝卵石小路,繞過一片紅楓樹林,進(jìn)了后院。
再往里走,路過幾重假山,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嬰兒啼哭聲,方瑤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又走過一片小樹林,前方出現(xiàn)一個小院落,打開籬笆大門,方瑤被眼前的景象驚得三魂俱震。
“你們在干什么?”
方瑤一個箭步?jīng)_到一棵大樹下抱住了自己頭腳顛倒的兒子。
沒錯,她的兒子初時正在樹上倒掛金鉤,他一個一歲多的小毛孩當(dāng)然沒有這個本事,那大樹上掛著的,不光有他兒子,還有她老公。
莫云寒兩只腳勾在樹上,一只手握住初時兩個嬌嫩的小腳腕,拎著他在樹上搖來搖去,就像一串掛在樹上的珠子一樣。
可氣的是,這樹下還坐著兩個人,一個是初時的外公,還有一個是他的舅舅,這倆人竟然無動于衷,甚至還樂見其成。
“莫云寒,這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方瑤一邊拍著孩子的小屁股一邊對莫云寒吼道。
莫云寒從樹上跳下來,拍了拍手,走過來看了一眼趴在方瑤懷里小聲啜泣的初時。
初時一見他便又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吵得莫云寒皺了皺眉。
“你走開,你兒子不想見你!”方瑤道。
莫云寒沒有動,一直盯著初時看,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初時像是感應(yīng)到什么似的將頭從方瑤懷里抬起來,回頭看了一眼他爹。
在莫云寒的注視下,他的哭聲慢慢停止,最后,他怯生生地看著莫云寒,一動不動。
“好了?!蹦坪悬c得意地看向方瑤。
方瑤將初時的頭攬進(jìn)自己懷里,憤憤然道:“你再這樣嚇唬他,我就帶他回娘家?!?p> “唉唉唉~”方勝終于從竹椅上抬起屁股,著急地接上方瑤的話,“你都嫁出去了,還是少會娘家得好,再說了,我覺得寒兒做的對,男孩嘛,就應(yīng)該嚴(yán)厲點,要不以后怎么拿得起我的劍?”
“拿什么劍!”方瑤吼得方勝一愣,“我兒子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為什么非要拿劍?”
“不拿劍算什么男人?”方勝挺著胸膛梗著脖子反駁。
“嘖嘖嘖~”方瑤突然向一邊安靜看戲的方思羊投入同情的目光,“小羊,你的童年生活一定很苦吧?”
突然被點名的方思羊愣了一下,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p> 這話她還真的沒法反駁,人家確實吃了不少苦,而且他如今也確實成了人上人。
他們這一家子人,都是奇葩,她爹放著好好的太上皇不當(dāng),非得做大將軍,整天不是在軍營里練兵就是跑到她這里來陪小初時玩,說是玩,實則是從娃娃抓起,教他學(xué)武功。
她這個弟弟,白撿了個皇位,卻一點都不知道享樂,整日悶頭不語,到現(xiàn)在連個妃子都沒有,害的她天天接待女眷,為他物色人物。
她這個丈夫,更不用說了,婚前那么冷艷高貴,婚后卻發(fā)現(xiàn)他原來是個小孩脾氣,整日跟自己兒子過不去,搶吃搶喝不說,還天天對人家實施冷暴力,究其原因,竟是吃了自己兒子的醋。
方瑤不想搭理這群奇怪的男人,抱著初時進(jìn)了屋。
沒一會兒,門外傳來了她爹的聲音:“沒事,走,爹陪你喝酒去。”
“甚好,聽說瓊瑤樓來了出新菜了,小羊可要一起?”莫云寒道。
“你要去瓊瑤樓?”方思羊語氣驚訝,“你就不怕見著……那個人?”
“你說言舟?”莫云寒問道,“我已經(jīng)見過他了,有關(guān)瑤瑤的事他全都忘了,如今的他,還和以前一樣,視我為朋友?!?p> “你……真的相信?”方思羊猶猶豫豫地問。
“我不會看錯,也相信忠信侯,若是當(dāng)初忠信侯有心幫他,我們也不會有今日。”
方思羊不再言語,跟在莫云寒和方勝旁邊去了瓊瑤樓。
瓊瑤樓的小二見到他們時腳步有一瞬間的遲疑,掌柜給他使了個眼色,然后跑到幾人面前屈膝下跪。
方思羊眸光猛地一聚,沉聲喝道:“起來!”
要是被人知道了他的身份,這酒可不就沒法喝了。
掌柜被嚇了一跳,雙腿發(fā)軟地保持著屈膝的姿勢,驚恐地看了看方思羊,又看了看另外幾個人。
莫云寒輕笑道:“看來以后不能與你一道出門了?!?p> 方思羊用眼角瞥了他一眼,低聲道:“若不是姐夫的好意,今日這話便不是從你嘴里說出來了?!?p> “做姐夫的,總該為妻弟的前程出點力。”莫云寒一臉無害地笑著。
“姐夫這等好意,我總得投桃報李,要不……”方思羊故意拖長了尾音不說下去。
“這來來往往的這么多人,我們就別在這里站著了。”莫云寒看向掌柜。
掌柜本就緊張,又被他們說的云里霧里的,被莫云寒這一看,看得他心都虛了。
掌柜愣了一下,忙道:“是是是,貴客樓上請?!?p> 方瑤哄好了初時,拿出買來的果脯點心讓流螢擺好,沒一會兒,外面想起了籬笆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流螢看了一眼方瑤,方瑤沖她點點頭,流螢便跑了出去。
初時看著盤子里誘人的吃食,想吃又不敢動,就站在桌子邊上眼巴巴地望著。
方瑤看得好笑,便將他抱在懷里,這孩子一歲多了,身體壯實,長得也高,抱一會兒胳膊就酸了。
正好此時流螢帶著一個人進(jìn)來了,那人跟在流螢身后,做尼姑打扮,只是仍舊留著頭發(fā)。
她的頭低的很低,都快埋到前胸了,方瑤抱著孩子往前走了兩步,微微偏著頭想看清來人的臉。
看了個側(cè)臉,竟然有點陌生,方瑤有點不確定地問道:“你是……孫姨娘?”
那人稍微抬了一點頭,小聲道:“貧尼……清塵?!?p> 方瑤將初時放到地上,蹲在他身邊溫柔地說:“小初時,這位師太長得面善,你叫她一聲阿婆好不好?”
清塵師太聞言驟然抬頭看向方瑤,眼中情緒不辨,或許有驚訝,有難以置信,還有感動。
“阿婆~”初時仰著小臉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
清塵師太眼眶通紅,嘴角微微顫抖,她蹲下身子看著初時,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摸他嬌嫩的小臉。
“思羊他很想你?!狈浆幫蝗坏?。
清塵的手頓了頓,又低下了頭:“貧尼罪孽深重,不配被人牽掛?!?p> 一滴滴淚水從眼中掉下來,打在她的袍子上,瞬間就洇濕了一片。
“其實,這些年我爹一個人也挺孤獨的,我總想著給他找個繼室照顧他,只是想來想去,還是孫姨娘最合適,就是不知道孫姨娘愿不愿意來照顧那個糙老頭?”
清塵師太低著頭輕輕啜泣,身子一顫一顫的。
小初時伸出小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阿婆乖~”
清塵哭的更加厲害了,一把將初時抱在懷里,哽咽道:“阿婆這輩子做了很多錯事,唯有一件事沒有錯,就是沒有傷害你娘的性命?!?p>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