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氣霓漫的陰山底層。
明是非被八十一根玄鐵釘像一個大字固定在石壁上。
雪白的衣衫早已被鮮血染透,血漬漸漸干涸,變成了褐色。眼眸里鮮紅退去,眸色恢復(fù)清明。目光漫無目的的看著洞口。
洞口處有一扇刻著古老符咒的石門。
天人不老不死的身軀,此時成了他最想擺脫的身份。早已麻木的心,對疼痛免疫了。
厚重的石門,吱吱嘎嘎的晃動著,千帆山主走了進(jìn)來。
這個矮矮胖胖的鄉(xiāng)下老頭,惋惜的看著從云端跌入泥坑的凌波天主,揮手一道盡力發(fā)出,禁錮明是非的八十一根鐵定,隨即消失了。
噗通。
沒有了禁錮的明是非順著墻壁滑落在地,四肢無力地癱倒在那里。若是沒有墻壁支撐,他的姿勢會更狼狽吧。
“這是哪里?”
明是非虛弱的看著千帆山主,發(fā)出微弱的聲音,“我怎么來的?”
“唉,”
千帆山主重重的嘆息一聲,拿下頭上的破草帽當(dāng)做扇子輕輕搖著,“凌波天主這么快就忘了天殺局了?”
“至死不忘?!?p> 明是非清明的眼眸殺氣再現(xiàn),虛弱的身軀令他士氣大減,卻不妨礙他的表達(dá),“一心守善,時時刻刻律己律人。為了維護(hù)天下太平,我受了太多委屈。”
“嗯,在其位,謀其政。沒有誰是不委屈的。”
千帆山主大義凜然,沒有半點同情明是非的地方,“你把天界治理的井井有條,上天許你安安穩(wěn)穩(wěn)的做凌波天主;同理,你以一己之力攪亂天界的安寧,上天就罰你再次贖罪?!?p> 明是非吃力的仰頭,嘴角露出鄙視的笑,“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個景泰藍(lán)色搞的鬼。四方天主暗中推波助瀾成就的局。他們這樣做的目的,就是鏟除異己。”
“知道是個局你還上躥下跳的進(jìn)來?”
千帆山主氣笑了,“那丫頭比你狂多了,她就能忍住不出手。為什么你不能?”
“明明知道每次換防都會有人被推出來,做那個背鍋的羔羊,你為什么就不能忍一時?”
“······”
?????
?。。。?p> 她能忍得?。?p> 鬼信我都不信。
明是非不愿意和他多說,有些話說了也是白說。罷了,事已至此,不忍也得忍。
“這是陰山之底,西方特地開辟出來的地域。就是為了關(guān)押你們這些,既有功于天下,也有過于乾坤的曾經(jīng)的權(quán)者,大能。殺你們會引起天下大亂,只能關(guān)押?!?p> 千帆山主對這位年輕的君王心生憐憫,不僅多說幾句,“明大人,對手若是想讓你犯錯誤,就一定給你布下讓你一定會犯錯誤的誘餌。這個道理你會不懂嗎?”
說到這里,千帆山主停頓下來,咂咂嘴,“她的后臺硬,只要不犯天怒人怨之大罪,回九凌關(guān)還是肯定的。你這是枉做了惡事。害己不淺吶?!?p> 到了今天,你竟還這樣認(rèn)為。
認(rèn)為我是為她對抗四方天主?
天真。
老天真。
罷了,橫豎她都不會有事。
我處心積慮要保的人還是沒保住。
衣衣,若非與我相遇,會不會就躲過了這一劫?
我才是你的災(zāi)星。
原本很容易定案的卷軸,因為他們要除掉我,變成了一個顛倒黑白的懸案。
我倒了,你的將軍,同僚都可以順利翻案了。
明是非閉上了眼睛,眼角有淚珠滑落。
是悔?
是怨?
是恨?
還是釋然?
無從得知。
“你與銀九玄的對戰(zhàn)引發(fā)了神魔之戰(zhàn)?!?p> 千帆山主繼續(xù)娓娓而談,仿佛在說一件無關(guān)痛癢的小事,“九凌關(guān)守將拒絕參與。所以,現(xiàn)今的天界一時戰(zhàn)火連天?!?p> 明是非倏爾睜開眼睛,急切的問:“她呢?”
他問的是梅成衣。
可是,千帆山主答得是:“她有什么事?在時政臺修養(yǎng)呢!”
忽而想起了什么,順嘴一提,卻正中主題,“那個衣衣陪著她呢。每天除了吃就是玩,沒啥可擔(dān)心的。倒是你,淪落如此境地,在想回去可就是困難重重了!”
明是非明顯的松了一口氣,“她平安就好?!?p> “唉,她有啥不平安的!”
千帆山主真的不明白明是非擔(dān)憂個什么勁,“能吃,能睡,還能闖禍。大事找天家負(fù)責(zé),小事自己解決。不大不小的被她的隊長處理了。”
明是非嘴角噙著一抹愜意的笑,眼眸望著洞口,眼神頗顯空洞,這個地方,有進(jìn)來的時間,出去的時間永遠(yuǎn)沒有誰說得準(zhǔn)。
也許是幾千年,
也許是幾萬年,
也許是永遠(yuǎn)。
突然一陣沉悶的轟隆聲傳來,墻壁震得顫抖起來,厚重的洞門跟著晃了晃了。一道金光閃過,一切恢復(fù)平靜。
仿佛那隆隆之聲是幻覺。
明是非眼眸突然警惕的看向千帆山主,這個老頭不蠢,更加不聰明。他沒有稱霸天下之心,也不懂得那些彎彎繞繞。若是自己沒有猜錯的話,這聲音應(yīng)該是乾坤鎖鏈斷裂的聲音。
乾坤鎖鏈千萬條,不知道是哪一條被人斷掉了。
轟隆隆·····
咕嘟嘟·咕嘟····嘟嘟嘟····咕嘟···噗····
大地就像是漏了氣一般,晃動了片刻,伴隨著隆隆之音變成咕嘟之聲,明是非斷定:
宣華鎖斷了!
宣華鎖一斷,意味著天地盤崩裂??!
“別怕,別怕,就是地震。”
不明真相的千帆山主急忙安慰著虛弱的犯人,“地殼運動而已,這是很正常的地獄活動項目。住久了你就習(xí)慣了?!?p> “哦,”
明是非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底牌,順?biāo)浦鄣呐读艘宦暎瑓s不點頭附和。
“那個,明大人,你就沒什么話想要捎出去的?”
千帆山主引誘著,“一般到這里的人都會為自己喊冤,叫屈,想法申訴?!?p> “我就是凌波天主,找誰申訴?”
明是非不屑的說,“找你?還是那四個兩面三刀的家伙?”
千帆山主扁扁嘴,確實沒什么可以說的。幾家主子大打出手,誰會沒眼色去斷這場官司。
“哼,他們會說:朕,作惡多端。天譴罰朕在此贖罪!”
千帆山主忽而想起一個很嚴(yán)肅的問題:“明大人,你為什么出任這次的混元會的當(dāng)家官?你都這樣了,混元會還開嗎?”
明是非笑了,虛弱身體,微微移動一下,“千帆山主,混元會的宗旨是什么?”
“懲惡獎善?!?p> 千帆山主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明是非虛弱的哦了一聲,垂下眼瞼。
“那個,我就是來查看查看,你還需要什么。”
千帆山主察覺自己的失誤,即刻補(bǔ)救似的轉(zhuǎn)移話題,后者淡漠一笑,低語道:“需要你老加注法墻嗎?朕虛弱至此,逃不掉的?!?p> ······
?????
千帆山主用草帽撓撓地中海,吸吸鼻子,訕訕的向前走了一步,小聲討好著:“明大人,時政臺有件小事需要處理。他們的主政休假了,你看,是不是指點一二?”
底盤崩裂也算是小事?
心真大!
好吧,看在你對朕還算不錯的份上,朕就勉為其難的指點你一把:“時政臺的事只有她說了算?!?p> 她給自己放假了。
不說話怎么算?
千帆山主愣愣的站在那里,場景一度尷尬。
“吼,咕咚,咕咚······”
不知名的獸后叫一聲,沉悶,悠長,聲音在喉嚨里來回游蕩,聽的人心里郁悶極了。真擔(dān)心他會不會把自己憋死。
“噗·····嘩·····”
淙淙流水之聲在洞外響起。
這是在加固禁錮法陣!!
明是非低眉不語,身在囹圄,除了安分,所有努力都是徒勞。只能把出去的希望寄托在那個淘氣的小師妹身上了。
千帆山主嘆息一聲,暗自埋怨四方天主做事不留余地,此時用人之際,你們至于這么著急的把他困死在這里么?
他那淘的沒邊的小師妹,你們管得住么!
唉,超之過急了!
“明大人安心休息,小老兒前去查看出了何事?!?p> 千帆山主快步退出去,洞門再次封上。
黑暗里,無數(shù)鬼魅,咆哮著,明是非睜開雙眼,兩道電光驟然點亮黑暗,周遭恢復(fù)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