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在城門口耗時良久,待得終于進(jìn)了城,已經(jīng)是將近午時。
五人都是第一次來夢澤城,方玉仁知曉自家宅子的詳細(xì)地址,但也僅僅只是知曉而已。
讓他帶路卻是做不到的,他也不認(rèn)識路。
五人站在距離城門不遠(yuǎn)的大街上,正商量著要到哪里租輛車,直接乘車去方家宅子。
突然有一老仆打扮的人靠近,看著方玉仁和方樂珠,不確定的問:“敢問,是玉仁少爺和珠珠小姐嗎?”
方玉仁轉(zhuǎn)身,驚喜道:“江伯,是你?”
方樂珠也是一臉驚喜:“江伯,是我,你怎么在這里?”
老仆見認(rèn)對了人,當(dāng)即淚如雨下,跪地見禮:“少爺,小姐,老奴在這里日等夜等,等了兩天,終于把你們等來了?!?p> 方玉仁忙扶他起來:“江伯,好好的,你這是做甚?”
江伯被方玉仁扶起,低頭抹了把眼淚,抬眼往他身后望去:“少爺,老爺夫人在何處,快些告知與老奴,老奴有要事稟報?!?p> 方玉仁臉上笑容一僵,眼睛剎那紅了:“江伯,我們在路上遭了歹人暗算。
阿爹阿娘和福伯他們都已經(jīng)去世了?!?p> “啊?”江伯震驚,張大嘴巴,雙目圓睜,整個人呆立當(dāng)場。
“江伯,江伯,你怎么了?你別嚇我啊。”見江伯神色不對,方玉仁忙上去扶住,以防江伯跌倒。
方玉仁呼喚了三遍,一直呆愣的江伯忽然悲嚎起來:“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過往行人見此處不對,不住往這里打量,甚至有那個別好奇心重的已經(jīng)站在邊上不走,正等著“吃瓜看戲”。
莫長春沖方玉仁道:“這里人多,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換個地方?!?p> 方玉仁點(diǎn)頭,看了眼江伯,老人老淚縱橫,一臉絕望之色,顯然還沒有從巨大的打擊中回過神。
五人都不認(rèn)識路,莫長春與褚大力便架著江伯隨便選了個看著人少的方向走。
不多時,來到兩個店鋪間的窄巷子里。
地面垃圾遍布,間隙里還有不知是狗還是貓的糞便。
墻角濕痕成片,鼻間盡是刺鼻的尿騷味。
莫長春皺了皺眉頭,對褚大力道:“再往里走走?!?p> 穿過小巷,稍開闊些,雖仍不是很干凈,好在糞便和尿騷味是沒有了。
在小巷時,大概是被那里的臭味和尿騷味熏著了,江伯終于是回了神。
被莫長春和褚大力架出小巷,他掙扎了下,莫長春和褚大力順勢松了手。
江伯對二人拱手:“不知二位是?
如何會與我家少爺小姐在一起?”
方樂珠在旁道:“江伯,是莫伯伯他們救的我和阿哥,要不然,現(xiàn)在,嗚嗚……”
方玉仁面帶悲傷,把阿妹摟在懷里,輕拍她的背。
方樂珠趴在阿哥懷里,放聲大哭。
江伯看兄妹倆一眼,嘆息一聲,沖莫長春、褚大力拱手深深鞠躬:“老奴多謝壯士仗義出手相助,我家少爺小姐才得脫大難。
你們是我們整個方家的恩人。”
莫長春扶他起來:“老人家快快請起,您如此大禮讓長春如何受得?!?p> 江伯抹著眼淚,不住道:“受得,受得,受得的。”
莫長春這會兒也算是看出來,方玉仁爹娘被歹徒殺害身亡,江伯固然震驚、悲傷,但似乎江伯的反應(yīng)里更是蘊(yùn)藏了些落寞和絕望。
這是為何?
莫長春心下存疑,卻不好開口直接詢問。
他是一外人,方家家事他不好過于干涉。
方玉仁道:“江伯,莫伯伯這次來夢澤城,是為了讓小凡弟弟求學(xué)的,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要給小凡弟弟找教書先生?!?p> 江伯看小莫凡一眼,點(diǎn)下頭,心不在焉道:“好好。”
“我不認(rèn)識路,江伯且?guī)覀兓丶摇?p> 叔嬸他們都在家吧?”
江伯看著方玉仁兄妹,目光悲傷,眼淚止不住的流淌:“少爺,小姐,我們在這里的家,已經(jīng)沒了?!?p> “???”方玉仁震驚,忙抓住江伯的手,急道,“怎會如此?
那叔嬸呢,他們現(xiàn)在何處?”
“三天前,家里鋪?zhàn)映隽诵┳児?,二老爺氣急攻心,病倒了,沒能挺過去,當(dāng)晚就去世了。
夫人悲傷過度昏了過去,后來醒來……
唉,下人一不注意,用水果刀自盡了。”
方玉仁呆若木雞,口中喃喃:“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江伯還在繼續(xù):“二老爺和夫人去世后,昨日田家上門催債,家里沒那么多錢,他們便強(qiáng)行將咱家宅子占了去,家里的鋪?zhàn)右脖M都?xì)w了他們。
老奴在城西租了個院子,家中的下人暫時都安置在那里,不過老奴手中的錢也只夠維持半月的。
本想等老爺夫人來了,就能有轉(zhuǎn)機(jī)。
誰知,誰知,唉……”
方樂珠道:“咱家鋪?zhàn)映隽耸裁词拢烤壓斡謺妨藙e人那么多債?”
江伯看她,再轉(zhuǎn)頭看方玉仁,小小少年,已經(jīng)快要被家中連番變故打擊得崩潰了。
方樂珠年歲小,可能還不太明白發(fā)生的這些變故加起來對方家、對他們兄妹來說意味著什么,所以她雖悲傷,卻不像方玉仁這般失了精氣神。
莫長春心中嘆息,垂眼,猶豫了片刻,走到方玉仁身旁,抬手砍在方玉仁脖頸。
呆滯中的方玉仁當(dāng)即頭一歪,暈了過去。
江伯大驚:“你……”
方樂珠也是嚇了一跳:“阿哥……”
莫長春扶著方玉仁:“他沒事,只是暈了過去。
他現(xiàn)在狀態(tài)不太對,興許暈過去對他來說要好一些。
給他些時間緩緩。
現(xiàn)在就讓他一下子接受這么多事,萬一心神承受不住出了問題,那方家最后的希望也就……”
最后兩個字,莫長春沒有說出口,他相信江伯定然能夠理解他的好意。
江伯喟然一嘆,對莫長春拱了拱手以示謝意。
莫長春道:“您還是先帶我們?nèi)ツ銈儠壕犹幇?,我這里還有些銀錢,雖不多,但應(yīng)該可以助你們應(yīng)個急。”
江伯眼下急缺錢,莫長春愿意解囊相助,他無論如何都拒絕不了。
江伯猛跪地,抱拳道:“方家到了如此境地,壯士還愿意慷慨相助,方家實(shí)在欠您良多。
老奴無以為報,壯士且受老奴一拜?!?p> 莫長春懷抱著方玉仁,左手單手去托江伯,卻一時使不上力。
只能眼看著江伯一頭重重磕在地上。
待江伯抬起頭,額前通紅,沾著數(shù)米粒大石子,有血緩緩滲出。
“唉,老人家快快請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