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好東西
晏姝俏臉一紅，臉一肅，有些惱怒，心道，這是哪里來的無知小兒，真真是莽撞無禮！
“唉，唉，唉，你這小廝，怎的胡亂攀扯，誰是你家嫂子？！”香馨回過神來，忙跑將過去，拍打小廝。
“店家，店家！”
“哎，哎，哎，來了，來了?！闭乒竦膱A滾滾的身子倒也靈活，眨眼間出現(xiàn)在門口。
香馨又是愣了愣，眨眨眼，先不管這些，揪過小廝，不滿道，“我說掌柜的，您這兒也太不懂規(guī)矩了些，哪有見著客人叫，叫……”
香馨臉蛋紅了起來，吞吞吐吐。
肖掌柜的一臉懵，滿是求知欲地伸脖兒看著這丫鬟，不知道有什么不好說的，于是接嘴問道，“叫什么？”
“嫂嫂?！鄙倌旰┖┑穆曇粲猪懫?。
“！”肖掌柜瞪大眼，擰頭看向小少爺，再看向少爺新鮮出爐的“嫂嫂”，額頭冷汗冒了出來。
心里叨叨，夫人啊，夫人，您可害苦了我啦。
忙稽首作揖，對晏姝道，“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哈哈，孩子不懂事，您大人大量，不要跟他計較，呵呵呵呵……”
晏姝瞧了瞧尷尬地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的掌柜，再轉(zhuǎn)頭看向少年。
不過總角之年，臉蛋細(xì)嫩，皮膚白皙，不像是貧苦人家出來的。
看向自己的眼神清澈明亮，如初生稚子一般，恐怕是……
晏姝心下一軟，搖搖頭，轉(zhuǎn)身拿過帷帽，走出雅間。
“小姐！”香馨又瞪了少年和掌柜的一眼，追了過去。
晏姝站在茶樓門口，看了看仍在香馨懷中熟睡的漁哥。
這孩子，這么大的動靜都未將其吵醒，可見平日睡得不踏實，缺衣少眠，飲食不周，有些積弱。
積弱成疾，日后難愈。
晏姝心道，自己回去后定要找個精通調(diào)養(yǎng)的嬤嬤送到新柳莊上去。
“莊叔，先送他們?nèi)バ铝f?！?p> “是，小姐?！?p> 噠噠噠，馬蹄聲漸遠(yuǎn)。
肖掌柜站在門前，彌勒佛般的臉上此刻已是一片沉肅，回頭對不知哪里冒出來的黑衣男子道，“送二公子回王府?！?p> “是?！?p> “唉，等等?！眰?cè)耳聽了聽，茶樓后馬房似乎有響動。
抬頭看了看居于正中的日頭。
世子昨日說過正午會過來接少爺。
肖掌柜帶著少爺去了后面宅院，果然見世子坐于院中石桌旁。
桌上擺著一套琉璃茶盞，如冰晶般剔透，在正午陽光下五彩斑斕，美麗異常。
只見一只白皙修長，骨節(jié)分明的手此刻正托著茶盞，輕輕送入口邊，輕啜慢飲。
削薄的紅唇輕勾，顯是十分滿意。
“世子?！毙げ娛雷哟┝思逅{(lán)色窄袖短打，知是剛自外面回來，還未曾回府。
謝平抬頭，一張如玉的俊俏面龐露了出來。斜飛的劍眉，弧度飽滿的鳳眼，高挺的鼻梁，俊美非凡，高貴矜持，令人見之忘俗。
“嗯?！敝x平輕應(yīng)一聲，鳳眸一轉(zhuǎn)，看向跟在后面的謝安。
“安哥，過來?！?p> “兄長?！敝x安小少爺?shù)皖^蹭到謝平身邊小聲喚人。
謝平瞧了瞧小弟，正待每日一問，忽見弟弟低垂的腦袋猛得抬起，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謝平劍眉微皺，差點被弟弟眼中的亮光閃瞎雙眼。
“哥哥，哥哥，我今天看見嫂嫂了！”
……
“嫂嫂真的像娘親說的一樣！漂亮得像仙女一樣！”
……
“嫂嫂還對我笑了，嫂嫂像娘親一樣，好溫柔??！”
……
謝平艱難咽下差點嗆出來的茶水，握拳輕咳，好容易壓下喉間癢意，面無表情看向肖伯。
肖掌柜覺得此刻的自己瞬間老了十歲。
“是定國公府嫡女。今日突然帶著仆人和一孩童來此?！?p> 肖掌柜艱難續(xù)道，“少爺好玩，前去送茶，見了那位小姐便叫起嫂嫂來?！?p> 語畢，便悄悄覷向世子。
見世子仍是面無表情，肖伯心道，自己真是大驚小怪了。
世子可還沒開竅呢。
想罷，心中一滯，不覺嘆了口氣。
謝平挑眉，是那丫頭。
怎的跑到這邊來？
“嫂嫂？”謝平輕念，突覺有些牙疼。
自己已及弱冠，如何配得那丫頭？豈不是老牛吃嫩草？
啊，呸呸。真是昏了頭了。
以那丫頭的性格，自己如何消受得起？
“今日可有異常？”謝平拋卻心中雜念，轉(zhuǎn)頭問起正事兒來。
“世子……”
“站??！”
晏姝下了小轎，正欲進(jìn)入垂花門，一聲厲喝卻自后方傳來。
香馨一抖，貼近晏姝小聲道，“小姐，是世子?！?p> 心中一嘆，雖然知道遲早是要面對，但自己今日忙了大半天，不曾歇腳，實在有些累了，不想再去面對別人的冷臉。
晏姝無奈轉(zhuǎn)過身，看向聲音的主人。
只見一博冠玉帶，身材挺拔的男子此刻正立于不遠(yuǎn)海棠花樹下。
此時海棠花已初綻，朵朵小巧粉嫩，如繁星般點綴于樹枝上，遠(yuǎn)遠(yuǎn)看去便似一花束般。
晏姝垂眸，竟不知對方何時站在那處，又站了多久。
晏子安見妹妹如往日一般，遠(yuǎn)遠(yuǎn)站著，不曾走近，心下微澀。
二人便都如泥塑一般，遙遙相對，不言不語。
姜月急吼吼小碎步趕了過來，見此情景，心道果然！
她說自家夫君怎么半日不回，原是到門口等妹妹去了。
看了看西斜的太陽，擱這倆人這勁兒，得等到日落西山去！
“小妹，你回來啦！見你多時不回，你哥哥擔(dān)心，便非要跑到前院來等你。”姜月走到晏姝近前，稍稍打量了一眼。
“嗯，教……”晏姝頓了頓，見姜月緊巴巴地看著自己，心中有些好笑，嘴角微翹，接著道，“教長嫂擔(dān)心了?！?p> 姜月暗暗呼出一口長氣，轉(zhuǎn)頭便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晏子安。
晏子安聽得妹妹稱呼，眼中亮光一閃，再看妻子邀功的表情，心下一暖，僵硬的表情不覺松了松，帶出幾分笑意。
“無事便回去歇著吧?！蔽⒗涞穆曇魝鱽?。
晏姝聽罷，心下又是一嘆。
微屈膝行禮，“哥哥嫂嫂，辛苦了?！?p> 這句話，是晏姝前世一直想說卻未曾開口的，今日，便了此遺憾吧。
“妹妹長大了，她比……比娘要堅強(qiáng)許多?！标套影部粗妹秒x去時挺直的背影，輕輕道。
姜月悄悄在衣袖的掩蓋下握住夫君的手。
“以后會越來越好的，子安。我和妹妹與娘不一樣……我們，都不會拋下你?！?p> “嗯?！?p> 晏姝回到春深院，先囑咐香葉去新柳莊送一百兩銀的事，然后才身心疲憊地埋入柔軟的錦被中，只想就此睡到天荒地老。
“小姐，小姐，醒醒，醒醒。”
被輕搖幾下，晏姝才睜開疲憊的雙眼，朦朦朧朧看過去。
昏黃的燭光下，香馨正滿眼星星地看著自己。
晏姝木著臉，淡道，“廚房又送來什么新鮮吃食？”
香馨一臉小姐真是料事如神的表情，小聲興奮道，“說是叫牛奶木瓜西米露，奴婢還從來沒見過呢。”
“嗯?！标替袝r候會懷疑，自家丫頭會不會哪天為了口吃的把自己賣了？
“端進(jìn)來吧?！?p> “是！”響亮的聲音。
……
一會兒，便見一瑩白色橢圓陶瓷碗端了過來，置于桌上。
只見碗中塊塊金黃，余下便是無數(shù)顆粒，透亮圓潤，粒粒如珍珠般，二者皆浸泡于乳白色奶液之中，黃白相間，十分好看。
晏姝拿起湯匙，輕輕舀了一勺，在香馨垂涎的視線下送入口中。
“怎么樣，怎么樣？小姐，好吃嗎？”
晏姝眉頭輕皺，沉默不言，只一勺一勺送入口中。
香馨疑惑，這到底是好吃還是不好吃呢？
難道很難吃？
“哎，實在是難以下咽，香馨，你吃了它吧?！?p> 晏姝緩緩放下湯匙，淡淡看向香馨。
香馨面色一苦，滿心期待變成失望，還又不得不自食惡果，真的要哭了。
她覺得自己被欺騙了感情！
拿起湯匙，閉眼往嘴里一送。
“哎？”
清甜醇香，回味無窮，妙啊。
“小妹吃得這木瓜粥感覺如何？”清甜聲音傳來。
見匆匆進(jìn)來的香翠一臉無奈，顯是自己這嫂嫂不及丫鬟通稟便跑了進(jìn)來，晏姝搖頭。
“是嫂嫂所做？”
“正是鄙人?！苯碌靡猓硭畹孛榱嗣橹車?，湊到晏姝耳邊，猥瑣一笑，悄悄道，“妹妹要多吃。這可是個好東西，嘿嘿嘿嘿。”
“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