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真男人
晏姝朝婦人感激地笑了笑,啊啊啊伸手指了指后面,便一溜煙跑了過去。
“去去去,臭死了!”
晏姝埋頭,充耳不聞,硬是擠了上去。
心中一嘆再嘆,自己今日的經(jīng)歷都能寫成話本了,名字她都起好了,就叫《當年貴門小姐與戲班那些不可言說的事》。
前世自己就看過類似這么一本,據(jù)說是自己那小嫂子寫的。書一發(fā)出,便是眾說紛紜。
眾多學子貶斥該書毫無文法,一竅不通,可是小姐們卻愛看,都私下打發(fā)丫鬟去買。
自己那嫂子可說是賺的盆滿盈缽。
當然這些都是題外話了。
晏姝僵硬地坐在板車上,一會兒便覺腰酸。于是悄悄垮了垮挺直的腰背,別說,舒服多了。
在板車的顛簸下,晏姝與周圍的人一同左右搖晃。感受著清涼的空氣,看著林立的樹木,悄然綻放的野花,晏姝忽然覺得一陣輕松。
這種輕松是她從未有過的。
就好像是飛出金籠的小鳥,撲簌簌展開稚嫩的翅膀,飛向那廣袤無邊的天空。
晏姝無意識翹起嘴角。
“你笑什么?”黃鸝般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晏姝心中驚艷,轉(zhuǎn)過頭去,便見一豆蔻年華的少女正滿眼好奇地看著自己。
這女子皮膚微黑,但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微嘟的嘴唇,仍使這女子看起來十分美麗。
那是一種健康的野性的美。
就似草原上奔騰的野馬般,美得張揚恣意。
晏姝又笑了笑,啊啊兩聲。
她喜歡這個女子。
“喔,你說不了話?!鄙倥A苏Q?,清脆道。
“我給你唱首歌吧。”
晏姝驚訝。
少女覺得少年說不了話很可憐,她打算唱首歌安慰他。
沒關(guān)系,你可以聽到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銀鈴般的笑聲響起。
“隔河看見野花開,寄聲情哥郎替我采朵來。姐道我郎呀,你采子花來。小阿奴奴愿捉花謝子你,決弗教郎白采來?!?p> 清越的歌聲婉轉(zhuǎn),如裹著蜜糖般,又似情人在耳旁低噥軟語。
“小金玲,你的情哥哥是誰???”一人高聲問道。
“哈哈哈哈?!敝車撕逄么笮Α?p> “哪位娘子唱得?教爺爺我心啊癢得厲害?!?p> 眾人正自大笑,突然一個油腔滑調(diào)的聲音插了進來。
笑聲戛然而止。
眾人循聲望去,竟不知何時板車前迎面來了數(shù)輛華麗的馬車。皆是兩匹高頭大馬所拉,車身上雕琢著精美的花紋,圍繞著絲質(zhì)的紗幔。
而最前面馬車前庭上站出一錦衣華服,油光滿面的男子,應(yīng)有弱冠。
此時男子正抬著下巴,細小的眼睛鄙薄地掃視著這群賤民,矜貴問道,“是哪位小娘子唱的?自覺地站出來,不然,小爺我一個不高興……”
男子玩味一笑,朝旁邊侍立的小廝一歪頭,哼了一聲。
那小廝立刻便如得了圣令一般,呼喝起來,“識相點,別不識抬舉!教爺看重了是你的福氣!去!”
小廝手一揮,幾個身穿短打的壯漢便如狼入羊群一般沖將過來,精準地一抓,便將銀鈴兒連拖帶拽地自馬車上拉了下來,一甩手,擲在地上!
說來話長,其實不過幾息之間。板車上眾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頓時嘩然,群情激奮。
幾個身材魁梧的壯年男子,砰地一聲跳下馬車,大喝,“欺人太甚!”挽起袖子便欲沖過去理論!
班主一急,大喊一聲,“慢著?!泵μ掳遘?,奔跑幾步,撲通一聲跪在華服男子腳前。
“求大人大量,饒過小的們?!?p> “爹!”撲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的銀鈴凄厲喊了一聲,抬起頭來已是淚流滿面。
“你還待要磨蹭到什么時候?!”突然一驕矜女聲自馬車中傳來。
“姑奶奶稍候,姑奶奶稍候?!比A服男子面色一變,彎眉耷眼笑作一團,連連向車內(nèi)稽首作揖。
側(cè)耳未曾再聽見車內(nèi)動靜,便臉一整,直起腰來,立眉喝到,“快點!”
登時一大漢手刀一舉,切在銀鈴脖頸后。
小姑娘便身子一軟,歪向地面。大漢眼疾手快,順手一撈,便將其搭在肩頭,扛起便走。
“貴人!貴人放過小女吧!”
“班主!”
“你這天殺的!這世道還有沒有王法??!”
晏姝攥緊手,心下著急,怎么辦?再晚點,小姑娘就要被拉走了!
兄長怎么還沒有找過來?
不行!只能兵行險著了,自己就是不要了這貴女的名聲,也不能坐視不管!大不了便是嫁不出去!
腦中閃過小姑娘燦爛的笑容,耳畔似乎還聽見那婉轉(zhuǎn)的歌聲。
人生就是如此,有時不過是瞬息之間,便是顛倒乾坤,生死存亡。而這些前一刻還歡笑人生的平民,在此刻的權(quán)貴眼里,便是如螻蟻一般隨意踐踏,予生予死。
“住手!”
“住手!”
一剛一柔兩個聲音突然響起。
晏姝驚訝,回頭一看,正對上剛從林子里鉆出來的謝平雙眼。
她眼睛霎時一亮,竟有種被英雄救美的感覺!有點想嫁怎么辦?
不過,這是誰?
可惜此時謝平并不覺得自己是英雄,更不覺得對面那個是美人。有臭烘烘一身的英雄和美人嗎?
別人是聞香識美人,到自己這里卻是聞臭識……算了,嘔,不說了。
帶著獵犬一路順著臭味過來的謝平心情復雜地看了看那位不拘小節(jié)的國公府小姐,見對方此刻臉上摸得胡起碼黑,更是一言難盡。
華服男子未曾理會乞丐般的晏姝,對上謝平,將其從上到下掃視一遍,心里嘀咕罵娘。
“謝大頭,怎么哪哪都有你?!真是陰魂不散!晦氣,晦氣!”安小侯爺陰陽怪氣道。
哎?還是老相識?晏姝微張嘴,復又看了看謝世子英俊的腦袋,謝大頭?
“平哥哥~”突然一九曲十八彎的嬌柔聲音再次自馬車內(nèi)傳來。
車前擋蓬一掀,一雙嬌嫩的小手伸了出來,然后便是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女婢彎腰鉆了出來。
那婢女放下車凳,回身恭敬撐起擋蓬,便見一滿頭華麗珠翠,眉目艷麗,身姿豐滿的女子裊裊婷婷地邁步走下馬車。
一雙含情目凝視著謝平,聲音仿若能擠出水來,嬌聲道,“哥哥怎么跑到這里來了?不想我與哥哥如此有緣?!?p> 晏姝打了個抖。轉(zhuǎn)頭向那謝哥哥看去,想來對方應(yīng)是一臉陶醉吧,如此嬌滴滴的美人誰不愛?
“晏大小姐!你還不過來?你想一直臭死別人嗎?!”
轉(zhuǎn)頭卻看見一張瞪著自己的臭臉,晏姝一臉茫然。他不是來英雄救美的?他認識自己?話說他到底是誰?
晏姝皺眉思索,京城里的世家公子自己平時并不關(guān)注,現(xiàn)在再想,實在是毫無頭緒。
不過不管是誰,就這臭脾氣,誰消受得起?算了算了,我還是繼續(xù)回去勾搭永興侯吧,那樣的男人才是真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