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日常
“你不覺得碗筷臟嗎？要知道，這里來來往往那么多人，且多是販夫走卒，用的可都是一樣的碗，不過是又刷過一遍罷了。”
晏姝直白問道。
“唔。”謝平吞下一個餛飩，咧嘴笑了笑。
“我父王雖然只有我一子，但從不嬌慣。自我十五歲之后，便每年都會把我扔到西郊營中，與士兵同吃同喝?！?p> 謝平一臉懷念，接著道，“我很多要好的兄弟便是在那里結(jié)識的。改天我給你引薦?！?p> 他絲毫不擔(dān)心，因為他的兄弟們有的比他還小，完全不符合姝兒挑選男人的標(biāo)準(zhǔn)。
“老板娘，再來一碗，我要帶走?！标替暗健?p> 謝平眼露疑惑。
“給嫂嫂帶一碗。她近日胃口不太好?！?p> “姝兒真是賢惠?！?p> 晏姝……
“姝兒，你可能要做太子妃了?！?p> 回到定國公府，晏姝正在閨房書案旁審視留給小舟的課業(yè)。
一幅春柳圖。
只見圖中用細細的筆鋒將根根柳條畫得纖毫畢現(xiàn)，又用暈染的畫法畫出了柳絮飛舞的朦朧。
晏姝十分滿意。
小舟這丫頭，繪畫的天分實在驚人。
不想?yún)s突然聽到謝平輕描淡寫地這么一句。
“太子？”晏姝驚異轉(zhuǎn)身。
“薨?！?p> “陛下？”
“也薨了?！敝x平輕嘆一口氣。
“只是事情太突然，所以秘不發(fā)喪。等一切事宜安排妥當(dāng)，才會公告天下。”
晏姝眼神在謝平黯淡的臉上滾了滾。
“你不愿？”
不應(yīng)該吧？昨日還說想要呢。
謝平自床塌上起身，來到晏姝身邊，將其輕輕摟入懷中。
“還發(fā)生了別的事?！?p> 聽完謝平的陳述，晏姝也不覺輕嘆口氣。
皇帝臨死倒是擺了他們父子一道。
這件事，終歸會成為他們父子心中的一根刺。
“你父親只有你一子?！彼?，不會發(fā)生父子相殘的事。
“還會有的?！敝x平目光深沉，望向窗外明月。
晏姝沉默。
當(dāng)淳王只是淳王的時候，他可以只有一子。但當(dāng)淳王成為這個國的帝王時，他就不可以只有一子。
眾臣子必會力諫，即使撞得頭破血流。
對于那些以名留青史為終生之志的文官來說，卻是死得其所。
不過，晏姝其實挺理解的。
她抬頭看向謝平清俊的臉。
如果日后謝平也是妻妾成群，那么她也會找別的美人兒，這很公平。
“當(dāng)！”窗邊發(fā)出一聲輕響。
謝平肅容，身體瞬間緊繃，松開晏姝，悄無聲息來到窗前不遠處。
自懷中摸索出一顆金珠，謝平伸指一彈，金珠激射，亦是當(dāng)?shù)囊宦?，窗戶被勁力推動，吱呀一聲打開。
二人凝目向敞開的窗口望去。
無人。
晏姝緩緩呼出一口氣。
“世子?！币活w黑乎乎的腦袋突然冒了出來。
謝平急退一步，心中怦怦直跳。
“崔副統(tǒng)領(lǐng)？”晏姝驚訝。
他怎么找來的？
“嘿嘿嘿?！贝捱h征看向謝平。
“世子，屬下有急事兒?！?p> “說?！敝x平不想多說一個字。
“皇后突然找了太醫(yī)，據(jù)說是有了?！贝捱h征拋了一個你懂的眼神。
“呵呵呵?！敝x平輕笑。
她們這是把別人當(dāng)傻子呢。
“處理了?！敝x平眼中殺氣一閃而過。
“得，就等您老這句話呢?！贝捱h征一閃，消失了。
“姝兒，我回去與父王商議事情，你早點休息，今夜不能陪你了?！敝x平轉(zhuǎn)身道。
“說得好像你昨夜陪過我一樣?！标替腥趫A桌旁。
謝平輕笑。
“明日夜里必來陪你?！闭f罷，便一撩袍服下擺，單足一蹬，跨出窗臺。
按照慣例，丞相龐思通領(lǐng)眾大臣來到淳王府，連請三次，經(jīng)過三請三辭，才終得淳王首肯。
于是淳王便于大行皇帝靈前繼位。
但繼位大典還需待大行皇帝喪期結(jié)束才能舉行。
政治更迭，戰(zhàn)爭多發(fā)。
原本270天的孝期硬生生被縮短成了27天。
第二天夜里，謝平果然如約而至。只是不過一日，看著人又憔悴了許多。
晏姝正在調(diào)香。
嘴里叨叨著，“沉香七兩二錢?！?p> 手腳麻利地用小秤稱出來，小心倒入桌上的石臼中，玉白的手握著青石錘便當(dāng)當(dāng)當(dāng)敲了起來。
撲鼻的濃香沖得剛自窗臺跳下來的謝平咳嗽了兩聲。
聽到這聲音，晏姝才自物我兩忘的境界中醒過神來。
“你來了？”
“嗯?！敝x平摸摸鼻子，來到晏姝身旁，端看她搗藥。
看了一會兒，覺得有趣。
“我來試試?！?p> 晏姝盈盈妙目瞥了謝平一眼，好笑地將藥捶塞到謝平手中。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shù)芈曇粲猪懥似饋?，只是這次聽著更有力一些。
“是要碾成末嗎？”謝平問道。
“嗯。”
“這是什么香？”
晏姝奇異地看了兩眼謝平的后腦勺，他何時對這個感興趣了？
謝平半天聽不到晏姝回答，眼神不禁黯了黯。
他是不是不該問？要是賢王的話，肯定一眼就看出是什么香了。
謝平腦海中出現(xiàn)了晏姝與賢王貼身站在一起，相談甚歡的場景，偶爾對視的眼神充滿了對彼此的惺惺相惜……
“不行！”謝平喊了一聲。
“什么不行？”晏姝奇怪，接口道，“你說這梅花香不行嗎？我也覺得香味過分濃郁了些，缺少了梅花的清傲之感?！?p>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沒想到謝大公子還懂香，還有什么是你不懂的嗎？”晏姝彎腰湊近謝平，吐氣如蘭。
當(dāng)一聲，謝平扔下藥捶，轉(zhuǎn)身攔腰抱起晏姝。
“我還不太懂你，需要多多研究一下?！?p> 良宵苦短，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
“咯咯咯?！标替瓔尚?。
清朗夜空中，湛湛明月悄悄往東方挪了挪，爬到樹梢。
“代國大軍即將壓境。”謝平瞇眼，冷光一閃而過。
晏姝拉上紅艷絲薄的紗裙，踩著地毯來到窗邊，白膩圓潤的腳踝若隱若現(xiàn)。
輕輕一推窗，吱呀一聲，月光撒了進來，滿室生輝。
“所以呢？”
“父……皇希望我能帶兵親征，以增威望?！?p> “這是好事?！标替仡^看向斜倚在床頭上的謝平。
謝平沉默。
晏姝笑了笑，走近他身邊，纖手撫過謝平披散在后背上的烏發(fā)，將他攏到懷里。
“太子爺是舍不得妾身嗎？”
謝平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