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硝煙已滅爐火起 貴人壽宴選王妃
劉承訊在云內(nèi)州基本把已有的情況摸熟后，指揮禁軍們開始開采鐵礦，并讓帶來的鐵匠修整熔爐、冶煉礦石。又張貼榜文，招募云內(nèi)州本地的鐵匠和勞力，到鐵礦和煉鋼作坊幫工。不料應征者聊聊無幾，只能先把剩下那七百多個戰(zhàn)俘用起來。起初，這群小姑娘嘰嘰喳喳，不肯干，后來蕭貴人承諾她們飯量加倍、偶爾還有葷腥，這幫人還真的干起來了。別看是女性，干起活來也挺有力氣。
劉承訊定下冶煉政策，云內(nèi)產(chǎn)出的鐵錠，先不追求高品質(zhì)，先解決民生問題。如果全煉成武器改善北府軍武器，那錢和糧從哪里來呢？產(chǎn)出的鐵錠由工部負責運送，云州節(jié)度使派人護送，從云內(nèi)州運到云州，換取煤炭、牛羊和糧食。在云州特設工部云州司，將這些鐵錠再送到晉陽，賣給晉商。由晉商將鐵錠賣向全國各地，并特別允許這些鐵錠經(jīng)過南平等地，賣到南方。制定這樣一條路線，就是為了在已有的條件下，把礦場和冶煉工坊先運轉(zhuǎn)起來。
接下來，就是要擴大礦石的開采數(shù)量。承訊心想，這下我得親自出馬了。于是冒著嚴寒，帶上三百騎兵和向?qū)?，帶上干糧向著陰山山脈北部進發(fā)。
作為曾經(jīng)的地質(zhì)專業(yè)畢業(yè)生，著名地質(zhì)學家丁道衡的那段話早已爛熟于心?！坝嘭摯髭呁?，甫至山麓，即見鐵礦礦砂沿溝處散布甚多，愈近礦砂愈富，仰視山巔，巍然屹立，露出處，黑斑燦然，知為礦床所在。至山腰，則礦石層累疊出，愈上礦質(zhì)愈純。登高俯瞰，則南半壁皆為礦區(qū)?！笔捹F人本來也想跟著一起走，承訊擔心路途風霜，讓她在駐地處理一些幽州過來的軍政事務。
一小隊人馬一路北行。這次實在是運氣太好了，走了不到百里地，承訊就遇到一個氈帳。跟牧民一打探，牧民見他們沒有什么惡意，就將他們帶到了陰山北麓。只見草原上鐵礦礦砂沿溝處散布甚多，絕對的露天鐵礦。再沿著礦脈向山主體探索，不久就見一座鐵礦山高聳屹立。
承訊欣喜若狂，一切都是定數(shù)。白云鄂博這個曾經(jīng)給遼國帶來無限榮耀的地方，這次要成為遼國的終結(jié)者了。這里露天的鐵礦實在是太容易開采了，所以耶律德光甚至沒有完全利用起來，就有了鐵鷂軍。承訊感到自己看到的簡直是無盡的財富。他留下一百禁軍就地扎營，立即帶上剩下的部隊快馬返回。
到了傍晚，蕭貴人還沒有吃完飯，皇帝就回來了，“陛下要找的東西找到了？”蕭貴人詫異的問。
“找到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承訊說道。
蕭貴人一躍而起，抱住皇帝，歡欣鼓舞。隨后，承訊立即派人去東勝州宣洪瑸，準備調(diào)動部隊，全力守衛(wèi)開掘鐵礦。
次日，洪瑸趕到。由于此時北府軍右軍就剩下不到一萬人了，承訊讓洪瑸去幽州和云州節(jié)度使的地域招募軍士，擴編北府軍右軍至滿編，并調(diào)至此地，仿效新疆生產(chǎn)建設兵團，守礦開礦。洪瑸領(lǐng)命而去。
承訊又找來鐵匠，準備大規(guī)模擴建熔爐和鍛爐。好在現(xiàn)在云內(nèi)州的百姓見到別人來干活都領(lǐng)到了食物，愿意來礦場和冶煉作坊的人越來越多。見云內(nèi)州的漢軍善待百姓，連原先逃走的青壯年也回來了不少。
這段日子，承訊將絕大多數(shù)的精力放在了鐵礦開采和鐵錠冶煉的流程優(yōu)化上；政令由云內(nèi)州源源不斷的由兵士發(fā)往汴京和幽州等地而去。
冬去春來，北國的春天來的有點晚。到了乾寧二年四月，雖然草原上早晚依然很冷，但是云內(nèi)州卻已發(fā)展的風風火火。雖然汴京和幽州等地和平安寧，政務只需按部就班，可承訊仍忙得不亦樂乎。他時而在采礦場、時而到煉鐵坊，時而帶人加固城防安裝防御設施。
現(xiàn)在洪瑸的三萬北府右軍相當于中原的屯田制，沒有軍情就采礦，有軍情就打仗。原先逃走的投下戶和其他貧困的牧民開始云集云內(nèi)州。有了豐富的勞動力，生產(chǎn)已經(jīng)恢復到了戰(zhàn)前水平。
鐵礦的大量開采，工坊熔爐和鍛爐的大量擴建帶來了新的問題，就是燃料不夠。從云州運送煤炭到云內(nèi)州需要八百余里，已經(jīng)跟不上產(chǎn)量日益提升的鐵礦冶煉需求了。如今，迫切需要在附近尋找可靠的燃料來源。
還沒有準備好尋找新的燃料來源，就有牧民跑到礦場，向承訊報告，有一隊人馬大約三、四千人的樣子，往云內(nèi)州這邊來了。聽到匯報，承訊心里很高興，不管來的是什么人，至少現(xiàn)在云內(nèi)州的人把他當自己人了。
承訊立即號令調(diào)集負責防衛(wèi)的禁軍騎兵五千人，以及北府右軍一萬人。新兵還沒有作戰(zhàn)經(jīng)驗，也沒練過兵，繼續(xù)該干啥干啥。再派出幾個隨從裝作牧民前去打探。安排北府右軍埋伏于云內(nèi)的城上城下，騎兵則埋伏于城的兩側(cè)。
過了一會兒，探子回報，對方大概三、四千遼軍；探子還提供了一條重要消息，里面還有不少人像是當?shù)厝恕?p> 一切準備妥當，城門處似乎空無防備。只見遼國騎兵小碎步前進，大概還有三百米左右的時候，頭領(lǐng)一聲令下，騎兵們吼叫著加速向云內(nèi)州城沖了過來。遼軍沖了百米左右時，三發(fā)號箭“啾，啾，啾”沖上天空，城門在門軸“嗞呀”的聲音中被關(guān)閉，城墻上突然豎起“漢”字大旗。安裝在城墻和城樓上的弩機向敵軍騎兵隊伍射出重箭，三排弓弩手交替準備，城墻兩側(cè)埋伏的禁軍騎兵迅速沖殺出來，形成一個扇形包圍圈。
遼軍陣營中一陣慌亂。此時，數(shù)十個人在城墻上用契丹語向城墻下的遼軍大吼，“契丹蕭氏命令你們放下武器，下馬投降！放下武器就可以回家了！放下武器就可以回家了！”已經(jīng)加速沖擊的遼國騎兵見城門已閉，急忙減速；還有一些遼國騎兵想調(diào)轉(zhuǎn)馬頭散開，卻遠遠見到禁軍騎兵鋼盔銀甲，弓弩在手，圍成扇形向城墻這邊殺過來。一部分人見勢不妙，下馬舉刀，跪地投降了；還有一部分人哇哇叫著舉刀向漢軍沖去。
城墻這邊，漢軍一邊朝著還在馬上的遼軍猛射，一邊還在勸降。待到禁軍騎兵靠近，只有少數(shù)人沖向禁軍騎兵，那是送死的，很快就被砍落馬下；剩下的遼軍要么縱馬逃竄，要么棄兵刃投降。這一場漂亮的草原伏擊戰(zhàn)，俘虜遼軍二千二百余人。
承訊一邊下令，將這些俘虜編隊帶到礦場，一邊派人去云內(nèi)城里敲鑼打鼓告知百姓，家中如有在外征戰(zhàn)之人的可以去認領(lǐng)。一時間，礦場這邊人山人海，有父子重逢抱頭痛哭的，還有母子重逢兒子跪地磕頭的。在人群之中，承訊還發(fā)現(xiàn)了數(shù)月前他去過的那家的男丁，緊緊拉著小姑娘，被小姑娘的母親抱在懷中，痛哭不已。承訊本想過去跟小妹妹再說兩句，在侍衛(wèi)的擁簇下剛走近，小姑娘的母親就伏地叩拜。隨后，一群人跟著跪下高呼，“感謝皇帝不殺之恩?！贝藭r，承訊的契丹語已經(jīng)說的挺好的了，大聲說，“既然見到親人了，就跟著回去吧，好好過日子。沒有生計可以到礦場和冶煉作坊來，也可以報名參軍?！?p> 這個感人的場面把一心向往鐵血沙場的蕭貴人都看得紅了眼圈。剩下無人認領(lǐng)的三百來人，則先關(guān)入大牢再議。
汴京這邊，轉(zhuǎn)眼過了清明節(jié)，太后準備在五月初五給小兒子劉承勛選妃了。老大非要守孝三年，老二沒動靜，老人家實在等不及了，準備讓老三趕快完婚。太后問小兒子自己有沒有意中人，誰想兒子一句話把太后氣得不輕。兒子說了啥呢？他說要找一個和慕容嫂子一樣的。原來啊，當年慕容雪作為皇宮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經(jīng)常出入皇宮，她的颯爽英姿給劉承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太后一聽這話，坐不住了，趕緊找來李貴人，說道：“婉兒，我今日問勛兒，可有中意之人，你知道他跟我說什么嗎？”
李貴人笑道：“母親，莫非承勛已有意中人了？”
太后一拍大腿，說道：“要有就好了。他把我氣得夠嗆，說要找個跟嫂子慕容雪一樣的?！?p> 太后這話一說，李貴人一愣，然后悠悠的說了一句：“他們兄弟都是喜歡能征善戰(zhàn)的?！?p> 太后聽李貴人這么一說，問道：“婉兒，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么??？”
此言剛落，李貴人抱著太后，說了句“母親”，眼淚就滾落下來。李貴人平日里性子隨和堅強，從來也沒見她哭過，太后趕忙安慰：“好孩子，別哭，別哭，定是有人跑你那兒嚼舌根，說了不該說的?！?p> 太后又道：“這事我也聽說了，你也別急。你封貴人、統(tǒng)領(lǐng)后宮在前；她封貴人在后，穿上袆衣，她也不是我們劉家的正室媳婦，你才是?！?p> 太后哄著李貴人坐下，說道：“看你這個樣子，我都后悔了。當初你父親說的對，還不如讓你做齊王妃?！爆F(xiàn)在太后對齊王妃也不滿意，至今還沒生個孫子出來。
李貴人倒是說不后悔，太后就慢慢說道：“皇帝對你是有心的。當初我給他寫信，為你求封號的時候，一句沒提你父親。我這氣吞山河、傲視天下的兒子，打心眼里看不上我那沒本事的弟弟，做母親的又怎么會感覺不到呢？我沒敢奢望他能給你爹什么像樣的封賜，誰料想他一步到位，給的是正一品。蘇禹、王章、楊邠、郭威這些人，跟著太祖皇帝征戰(zhàn)一生，打下大漢江山，才封了正一品?；实鄣男母箯埰?，跟著皇帝從東都跑到北都，從北都又打回東都；先是討伐杜氏，現(xiàn)在又打到幽州，雖然封了個侯，還是個從一品。皇帝是愛屋及烏，不是給我這老太太面子，是給你面子?！?p> 經(jīng)太后這么一說，李貴人的心情好多了，說了句：“是婉兒多心了?！?p> 太后接著她的話說道：“也不怪你多心。皇帝不像話，不該由著一個胡女這么胡來。不說他了，你說你堂妹月如、蘇禹的孫女、楊邠的女兒、馮道的孫女、王章的侄女哪個更合適??？”
李貴人答道：“母親，除了堂妹，這些家的女兒，我都沒什么印象，您看哪個滿意呢？”聰明的李貴人知道，這個時候并不合適極力推薦馮道的孫女馮嬌，又說：“過幾日我把她們請來，母親掌掌眼吧?！?p> 太后笑道：“你先看看吧。你看過了，我們再來商議。”
第二天，李貴人讓太監(jiān)通知了十位大人的千金，邀請她們參加自己的生辰宴會。這個邀請不言而喻，是皇弟選妃決定性階段的，所以各家都做了精心的準備。先是有人來給李貴人送慶生禮。可貴人并不貪財，否則遼軍侵漢，她也不會伙同慕容雪忽悠父親把家中所有錢財都捐了。當送來的禮物一一被退回后，各家更加確定了，這次宴會有不同尋常的目的，大家準備得更加用心了。
等到四月十二日，李貴人十九歲的生辰。由于習慣上過九不過十的，十九歲實際上就是二十歲的生辰，所以宮女們非常忙碌，按太后的要求，準備辦一場盛大的宴會。
這天一大早，太后和李貴人剛吃完早飯，正在說話，太監(jiān)稟告說，跟隨陛下出征的阮虎阮將軍求見。太后就納悶了，阮虎跟著皇帝在幽州呢，怎么跑回來了？當然，太后和李貴人并不知道皇帝跑到云內(nèi)州去了，于是就他請到宮內(nèi)正廳一見。阮虎拜見了太后和李貴人之后，報告說是皇帝知道今日是李貴人二十歲生辰，專程派他送來貂裘衣帽一套。等到將貂裘衣帽呈上之后，阮虎又向李貴人介紹說，契丹人視白色貂裘為圣物，只有皇家才能穿戴，尤其是皇帝送的紅頂鑲白邊的貂裘帽子是極為名貴的。
阮虎進獻皇帝的禮品之后，離開皇宮。他實際上是根據(jù)皇帝的旨意，回京向戶部和工部調(diào)人，去云州和云內(nèi)州管理鐵器購賣；同時給蘇禹下旨，讓蘇禹用鐵器換銅鑄錢。當下鐵與銅價格相當，鐵的產(chǎn)量即將大規(guī)模提升，而現(xiàn)在漢國境內(nèi)銅礦開采非常有限。銅不容易被腐蝕，鑄錢更有優(yōu)勢?；实巯Ｍ描F換銅，以更純的銅鑄錢，一方面便于物品流通，一方面提升錢幣的公信力?；实圻€告訴阮虎，四月十二日是李貴人的生辰，把禮物給送過去。
太后跟李貴人講，“你看我說的不假吧?；实圩约憾畾q的生辰的時候，他還在征戰(zhàn)的路上，也不曾給自己過個壽辰?，F(xiàn)在遠在幽州，還給你送來禮物?！崩钯F人當然很是高興了，經(jīng)過太后一哄加上皇帝千里送禮物，現(xiàn)在她又有點不想幫著馮家了。那日感覺地位不穩(wěn)，沒怎么細想就答應認馮家孫女當女兒，現(xiàn)在細細想來又覺得不妥。
最重要的原因是，太后的第一人選是李洪信的女兒，李貴人的堂妹李月如。李洪信是太后的堂弟，也是李貴人父親李業(yè)的堂兄。與李業(yè)不同的是，李洪信封侯拜將靠的是能力和真刀實干，所以深得太祖和皇帝的信任。這么說吧，武將之中，皇帝的一號親信是慕容雪，二號就是李洪信。因此，禁軍調(diào)整的時候，這兩人一個負責守衛(wèi)皇宮，另一個負責守衛(wèi)皇城汴京。太后當然希望親上加親，讓李洪信的女兒當王妃，但是讓太后沒有想到的是，李洪信委婉謝絕了太后的建議。太后沒有多想，也不需要多想。可李貴人從中看出了原因，堂叔是在避免外戚勢力太強，避免引起皇帝的不滿。在這個征伐果斷的皇帝的后宮中，要想登上后位，這也是她需要考慮和平衡的問題。
生日宴會中，李貴人與十位千金一一交流，談笑風生，問問生辰、問問所學詩詞、再問問手工針線。在這一點上，李貴人是很厲害的。她給任何一個人以被貴人關(guān)注、關(guān)心的感覺，讓大家都覺得自己很有希望，很得貴人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