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君后訪千古帝都 王相結(jié)奸佞同盟

　　金秋九月，漢國的御書房內(nèi)，皇帝、皇后、太傅和內(nèi)閣大臣在討論軍政要務(wù)。左宰相王章向皇帝報告，江南國（唐）以沒有錢為理由，連續(xù)三個月減少了食鹽的購買數(shù)量。王守成隨即報告，從江淮署二部獲得的消息，江南國的食鹽缺口很大一部分是從其東南面的依附者留從效處獲取。

　　蘇禹有點詫異，就問，“江淮署二部不是農(nóng)部的嗎，為何劃歸樞密使管理？這到底是個什么部門？”

　　承訊告訴蘇禹和王章，“這其實是個獲取敵情的情報部門，此事就僅限我們八個人知道，連蕭干都不知道此事。”

　　王守成開始向皇帝詳細(xì)介紹關(guān)于留從效的情況。先是介紹了留從效的一些基本情況，重點從江南國滅閩國之后開始。江南國滅閩國，取閩國四州之地，唯有福州歸于吳越。留從效在江南國的主力神武軍退走之后，驅(qū)逐江南國在泉州和漳州留守。江南國忙于滅楚，沒有精力顧及留從效。留從效也很識趣，取得兩州之地后，上書李璟請求稱臣，李璟封他為晉江王。西有江南國、北有吳越國、南有偽越（南漢）國，留從效僅有區(qū)區(qū)靠海的兩州之地，主要政策就是保境安民。

　　承訊問：“依各位卿家，朕該如何處理此事呢？”

　　王波說道：“陛下，微臣以為，留從效向江南大量提供食鹽，無非兩個原因，一是有利可圖，二是懼怕江南。大漢可遣使臣到泉州，由宰相大人寫封官文，途經(jīng)吳越，請吳越王派人復(fù)議。婉言告知，留從效大量賣食鹽給江南就是在搶大漢的錢財，希望他三思而后行?！?p>　　王章說道：“微臣以為此計可行，大漢賣官鹽，吳越賣私鹽?，F(xiàn)在，留從效這么做等于同時得罪大漢和屬國吳越，讓吳越王復(fù)議應(yīng)該沒有問題?！?p>　　張浦說：“使者可告知留從效，讓他看清形勢，現(xiàn)在連偽越都向大漢納貢。如果他愿意投靠大漢，一樣封王?！?p>　　承訊見太傅表情淡然，當(dāng)即下令，下詔書給吳越王，讓錢弘俶指派官員，在朝廷的宰相官文上復(fù)議，又讓蘇禹寫官文并安排出使泉州的使者。

　　出了御書房，皇后蕭淑沂請求承訊帶她到洛陽看看。汴京作為都城只有短短幾十年時間，炎黃大地強大的見證是長安和洛陽。長安太遠(yuǎn)，洛陽不遠(yuǎn)，只有三百余里，而且又是大漢統(tǒng)治的核心地域，來去還是比較方便的。千古帝都洛陽，那是蕭淑沂向往、敬仰和敬畏的地方。來中原這么久了，先是一心想著皇后之位，之后又是政務(wù)、軍務(wù)，難得久違的安寧，所以，今日向承訊提出此事。

　　承訊答應(yīng)了蕭淑沂的要求，讓她和李沁做一個出行的計劃。蕭淑沂雙手蒙臉，然后從指縫中露出眼睛，看著承訊調(diào)皮地說，“別人都說我精明，我看還是姐姐精明！什么都不要，什么都要到了。嘻嘻，好的，我這就去找姐姐?！?p>　　三日后，承訊告知內(nèi)閣大臣，皇帝將帶著皇后蕭淑沂、皇貴妃李沁、太傅姜成信、后羽林大將軍阮虎、近衛(wèi)大將軍丁力以及以及五十名侍衛(wèi)和數(shù)名宮女，從汴京出發(fā)去往洛陽巡視。一路上眾人皆騎馬，蕭淑沂也是男裝騎馬，唯有李沁坐車。

　　出了皇宮就已經(jīng)有人感慨了！李沁心想，進宮十年了，這還是第一次出來看看。天蒙蒙亮的早晨，依然顯示出汴京街道的繁華。李沁時不時地拉開馬車的側(cè)簾，向外張望。蕭淑沂騎馬過來，調(diào)笑，“夫人有何指示？”李沁看著蕭淑沂笑道，“哎呀，果真是個俊俏的小生?。　?p>　　出門第一日，大家都興致勃勃很有精神，沿途看著兩邊的風(fēng)景。正是收獲的季節(jié)，大路兩旁一片片金色的麥田。蕭淑沂見到路邊紅色的穗子，問，“訊哥，這是什么植物??？”

　　承訊脫口而出，“應(yīng)該是玉米吧，北方人叫棒子?！?p>　　旁邊的姜成信和阮虎淡淡一笑。承訊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才是棒槌（一竅不通的意思），因為此時的中原根本沒有玉米。

　　車上的李沁偷偷地告訴蕭淑沂，“那是高粱?！?p>　　本就心情很好的蕭淑沂聽后嘴都樂的合不攏，策馬到承訊邊上，小聲說道，“原來訊哥跟我一樣也是五谷不分啊?！?p>　　承訊看蕭淑沂在那壞笑，說道，“你還傻笑，注意哈！上次被老虎嚇的從馬上掉下來了，這次別笑的再掉下來！”這一說，蕭淑沂想起了糗事，笑的差點背過氣去。

　　說好的一路緩行，但人逢喜事精神爽。路上風(fēng)景優(yōu)美，與皇宮大異，說說笑笑，竟也跑下來一百八十里地。算下來路程都走了一半了，到達驛站之后，安頓休息。

　　驛站的管驛見來了大官，怕安排的膳食不合口味，阮虎就來問皇帝。承訊說，“沒問題！你忘記啦，咱們在云內(nèi)州連干餅加雪水都吃過，這有雞有羊肉挺好的。你把羊肉選一些好的，上一只雞，配些菜蔬和饅頭，朕這邊就足夠了。再問問太傅怎么吃。你們酒不可喝多了，想在下面鬧鬧就鬧鬧吧，明早不急著啟程?！?p>　　吃完飯，天也黑了，下面還在小聲說鬧，承訊脫去外衣準(zhǔn)備休息。蕭淑沂替承訊掛外衣，一拎皇帝的腰帶，沉甸甸地。仔細(xì)一摸，里面竟然全是金銀細(xì)軟。蕭淑沂故作神秘兮兮地就對李沁講，“姐姐，你看訊哥真有意思！皇帝出門腰上纏著這么多金銀干什么？”

　　承訊笑著說道，“你沒聽說過一個銅錢難倒英雄的故事嗎？”

　　蕭淑沂想了想，古書中有這個故事嗎？湊趣的要求聽承訊講古。承訊就對蕭淑沂和李沁說，“這是以前晉國太傅講給我們聽的，應(yīng)該是個杜撰的故事吧。說是春秋時期的吳王夫差被越王勾踐打敗了，逃命中饑餓難耐想買個餅吃。一問價格需要兩個銅鈿（音同田），結(jié)果一摸身上就只有一個銅鈿，只好作罷。又往前跑，心想一個銅鈿也沒什么用處就扔了。跑了數(shù)里，又遇到一個賣餅的。賣餅的招呼夫差，一個餅只要一個銅鈿，買一個吧。夫差心里很懊悔，剛把一個銅鈿扔了。只得不吃了，繼續(xù)逃命。路上越想越難過，堂堂大王竟然被一個銅鈿難倒了，真是英雄末路，于是拔劍自殺了?！?p>　　蕭淑沂剛想說話，承訊接著說道，“那時候我們就問太傅若干問題。為什么夫差不能用一個銅鈿買半個餅?zāi)兀繛槭裁捶虿畈荒苡靡粋€銅鈿加一把銅劍換好幾個餅?zāi)?？對哦，他還有盔甲，還有，夫差可以把賣餅的殺了就有很多餅了。然后我們就被太傅罵了一通，是叫你們學(xué)習(xí)典故，將來做了君王、大臣，要體恤百姓疾苦，不是讓你們在這里胡思亂想的。還有那個杜弘章，上來就想到殺人越貨，將來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p>　　蕭淑沂笑了，她想問的問題都被承訊說完了。蕭淑沂心想，訊哥想的問題也不比我少?。』实鄢鰝€門都搞個有備無患，帶這么多錢?，F(xiàn)在沒什么感覺，后面她將會感受到承訊這么做有多必要了。

　　小小的感觸還是有的，蕭淑沂提起，在云內(nèi)州承訊第一次到城里看看，她當(dāng)時實在不解，訊哥居然抓了塊甜餅包上帶著，李沁明知故問，“派上用場了嗎？”蕭淑沂樂呵呵地說，“收買了一個契丹小女孩?！?p>　　再說江南唐國之事。李弘冀自從上次的風(fēng)波之后，收斂了很多，在御書房也不怎么跟皇叔、大臣們吵了。凡有大事必先請示父皇。直到八月底，吳越節(jié)度使叛亂。李弘冀再次請求出兵，攻吳越的蘇州、取入海口，切斷漢和吳越的直接連接地域。李景達的意思是，用潤、常兩州的兵力就可以了，其他的沒兵。李景達是想，反正現(xiàn)在潤、常兩州的神武軍將領(lǐng)也不聽我的，要打你叫他們打，讓我出兵沒門。李弘冀這回倒是沒有發(fā)火，皇叔說不打就不打，行了吧。

　　次日，馮延魯?shù)窖嗤醺笠娎罹斑_，這倒是讓李景達感到奇怪。之前和馮延魯勢同水火，他此時找上門來干什么呢？馮延魯與李景達隨便聊了聊，表達的意思是，之前和燕王常有爭吵多有得罪，還望燕王見諒，再就是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話。稍坐片刻，臨走前送了一份大禮。

　　李景達當(dāng)然知道，馮延魯不會為這點破事來找自己，而且眾人都知道馮延魯愛財如命，串個門還能如此大方？李景達思來想去，又找來幾個心腹之人商議，明白了馮延魯?shù)挠靡狻Ｔ瓉碓谟鶗繝幍妹婕t耳赤的兩幫人，都被皇太子李弘冀逼的喘不過氣來。自己是明的，馮延魯這些人是暗的。現(xiàn)在馮延巳、馮延魯一幫人想來握手言和，共同對付李弘冀。由于之前的關(guān)系很差，馮延魯此來是試探燕王的態(tài)度的。

　　李景達問心腹將軍們的思想，意見基本一致?，F(xiàn)在李弘冀這么強勢，多五個朋友比多五個敵人強。李景達自己也是思來想去。二哥和常夢錫已經(jīng)明顯向李弘冀靠攏了，一個人在御書房勢單力薄，這樣下去遲早被李弘冀奪了軍權(quán)。思考猶豫了三日之后，李景達決定請來馮氏兄弟好好的談一談。

　　馮延巳和馮延魯應(yīng)約而來。酒過三巡，李景達也不繞彎子，直接對兄弟二人說，“知道馮翰林上次找我的用意后，我想通了。希望與馮宰相和馮翰林等人握手言和、推心置腹?！?p>　　馮延巳還在裝，“啊，四弟（馮延魯）你什么時候找過燕王？”

　　李景達剛要說話，馮延魯就說，“大哥，燕王睿智直爽之人，怎么會不明白我們的請求呢？”

　　馮延巳哈哈一笑，對李景達說道，“感謝燕王寬宏大量，今后我等愿以燕王馬首是瞻，與燕王共進退。”

　　李景達心里暗喜，一下子多了五個幫手，連忙客套地說，“以前多有得罪，感謝諸位大人大度，今后景達與諸位共進退?！?p>　　大唐將相和不久，奸將奸相也聯(lián)合起來了，而且更加直接明了。

　　從燕王府出來之后，馮延魯就問馮延巳，“為何不把我們的謀劃跟燕王先說一點呢？”

　　馮延巳告訴四弟，“燕王和皇太子、齊王之間的矛盾還沒有到要做個了斷的程度。他們是骨肉血親，我等都是外人。貿(mào)然說了出去萬一燕王反悔，我等豈不死無葬身之地？我們一邊在他們之間燒火，一邊暗地里幫著燕王，等到他們之間非要做個了斷的時候，讓燕王來找我們，而不是我們急著去找他。”

　　八月底，江水畔，武寧軍節(jié)度使董平心血來潮，日夜在和州練兵。尤其是晚上，沒事就點起火把，命令騎兵跑上幾圈。住在江水對面的李璟站在皇宮高樓之上，身臨瓊閣玉宇之中，看滿天繁星，看江中風(fēng)景，本來心曠神怡。現(xiàn)在多了一景，就是對岸的漢國水軍的操練聲音、騎兵的戰(zhàn)馬嘶鳴，大煞風(fēng)景。

　　李璟寢食難安，就產(chǎn)生了遷都洪城的想法，眼不見心不煩。李璟把這個想法和齊王李景遂說了，李景遂推說不可，遷都花費太大。李璟轉(zhuǎn)而又想，遷都花費太高，那讓皇太子監(jiān)國留守金陵，皇帝去洪城。李璟這么喜愛吟詩作賦，皇帝也當(dāng)夠了，心想，兒子天天吵著要干，就讓兒子好好干吧。

　　私底下，李璟又把此事和馮延巳商議。馮延巳心里大呼不好，趕忙勸皇帝，要是皇太子監(jiān)國，太子您是知道的，想怎么干就怎么干，那會出亂子的??！李璟被馮延巳一說，嘴上說，皇太子最近還是有所收斂的，心里又有點猶豫了。

　　馮延巳、馮延魯、魏岑、陳處堯和李徵古趕到燕王府，告知李景達，大事不好，皇帝準(zhǔn)備移駕洪城，可能要燕王隨行。

　　李景達趕忙問，“那李弘冀呢？”

　　馮延巳說：“皇太子監(jiān)國?！?p>　　李景達面色凝重，如是這樣，一切就完了，他還能不能再回金陵還是個未知數(shù)，即便回來了，軍權(quán)早已盡歸李弘冀了?！翱墒腔市诌€沒有跟我商量這件事啊？”懷著一絲僥幸，李景達勸慰五人先看看情況。

　　馮延巳、馮延魯、魏岑、陳處堯和李徵古出了燕王府，馮延巳對馮延魯說道，“大哥沒說錯吧？你看，燕王到這會了，還下不了決心?！?p>　　四日后，李璟在御書房召集眾人商議，告訴大家，皇帝已經(jīng)決定去洪城。李弘冀最近一直處于隱忍狀態(tài)，見此機會趕忙說，“唯有三皇叔率軍去保衛(wèi)父皇才是最安全的。”

　　魏岑趕忙接話說，“皇太子率軍去最合適?！崩詈爰骄屯罹斑_那里推。

　　推來推去，李璟生氣了，怒拍桌子，訓(xùn)李弘冀，“你不想去，朕也不想讓你去！省的看到你就來火。朕要改立齊王為皇太弟在金陵監(jiān)國，李弘冀你給我滾去潤州。”

　　齊王李景遂和大學(xué)士常夢錫勸皇帝，并為皇太子說好話。同時，李景遂明確表示，不愿意再當(dāng)皇太弟。

　　李璟告訴在場眾人，“朕去意已決，去洪城就這么定了！皇儲之事再議。景達護送朕去洪城。三皇弟在，朕才能睡得安穩(wěn)?！?p>　　此話一說，正在郁悶的李弘冀心中暗喜。二皇叔是不會再要皇太弟之位的，只要扛過重陽節(jié)后的幾日，李景達就滾蛋了。等到皇太子監(jiān)國，就可以奪取神武軍的指揮權(quán)。妹妹果真說得對，忍一時，海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