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蜀軍未發(fā)即完敗 云娘幸福又美滿

　　樞密副使韓保貞聽說皇帝任命王昭遠領(lǐng)軍去抵御漢軍，又分兵給趙崇韜讓他一同前去，心想這下壞了。思來想去，沒有人能說動皇帝，韓保貞只好不情愿地去找宰相李昊，希望李昊能夠幫忙勸勸皇帝，改命老將萬興權(quán)為將。韓保貞陳詞懇切，“只有這樣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啊?！?p>　　宰相李昊看著韓保貞，面對多年的老政敵，李昊坦然的說，“韓老弟??！這些年你我之間多有爭執(zhí)，雖傷了和氣，從未傷及肺腑。今天的大勢，你還看不明白嗎？你我皆知此事不行，可是都拿不出行的方案和人選。萬興權(quán)雖然強于趙崇韜，更強于王昭遠，可是他是趙崇韜的部下，陛下怎會同意以萬代王、趙二人呢？老弟要想領(lǐng)兵，或許還能去爭爭，不然就隨他去吧?！?p>　　韓保貞心有不甘，再勸李昊?！巴跽堰h一人去，一個無用之人必是九死一生；現(xiàn)在趙崇韜同去，兩個無用之人還分兵，那就是十死無生啦！”

　　李昊見韓保貞不肯死心，苦笑著反問，“再多你我兩個無用之人，又能如何呢？！”

　　李昊說出了多年的心里話。當年，皇帝殺李仁罕，以李仁罕外甥張業(yè)掌管近衛(wèi)軍；又以翰林學士王藻之謀誅殺張業(yè)。這邊殺張業(yè)，那邊一個時辰都沒耽擱，就殺了王藻。從那時起，還有誰敢再為皇帝出謀劃策？宋王趙廷隱、樂安王孫昭遠等人皆自污以自保。武將、謀臣全都告老還鄉(xiāng)。從那時起，朝廷就沒有能人了，只剩下你我這些對皇帝完全無害之人。李昊自認無用之人，勸慰韓保貞，都是十死無生，我們就靜靜地等在這里，坐以待斃吧。

　　二日后，孟昶派李昊等人設(shè)宴送行。王昭遠本想找個鵝毛扇，可一時半會沒找來，索性手拿鐵如意坐于小車之上，由兩個侍衛(wèi)推著小車。

　　李昊向王昭遠和趙崇韜敬酒。趙崇韜謀略不行，卻一副成竹在胸狀，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王昭遠倒好，還嫌酒杯不夠大，拿來酒壇喝個痛快，喝完再來一壇子。李昊心想，你TMD平時喝不到上好的重碧酒（可能是五糧液的前身？）貢品，乘此機會喝個夠是吧？看那熊樣，還打勝仗呢…

　　正想著，沒料到喝完兩壇酒的王昭遠又要讓人再拿第三壇。李昊和趙崇韜連忙一左一右拉著王昭遠勸說，“太師，出征在即可別喝醉了！”

　　王昭遠酒興正濃，借著酒意對兩人說：“我這次進軍，哪里只是抗拒敵軍？我領(lǐng)這二三萬雕面惡少兒，奪取中原易如反掌??！到時候，在汴京城中請二位暢飲！”不給喝第三壇，王昭遠就是不依不撓。

　　李昊心想，盡快送走，就跟我沒關(guān)系了，我也好盡早向皇帝復命。于是湊到王昭遠耳邊說，“已經(jīng)準備了十余壇，太師路上慢慢喝?！甭牭酱嗽?，王昭遠方才作罷。

　　蜀國成都兵還沒發(fā)往劍州抵御漢國西路軍，蓬州之戰(zhàn)已打響。蜀國太尉李承勇在閬、蓬二州之間列陣迎戰(zhàn)漢軍。這一次，李承勇很有信心。因為他得到友軍承諾，只要與漢軍對戰(zhàn)之時立即發(fā)射信號箭，友軍就會趕過來增援。而且，上次與漢軍交戰(zhàn)，吃了騎射的虧后，李承勇也讓騎兵加大了騎射訓練。效果嘛，至少他本人感覺還是不錯的。

　　兩軍陣前對峙，李承勇卻一下子有了壓迫感。石守信將禁軍列于前陣。作為漢國最精銳的部隊，禁軍步兵的騎兵隊（騎兵部隊沒有步兵，步兵之中有一部分騎兵協(xié)同作戰(zhàn)）配置與騎兵部隊完全一樣，是高頭大馬配有少量鐵制鎧甲的輕型鐵騎兵。再看軍士，全是清一色的黑色鐵制鎧甲，宛如暗黑軍團般給對手以心靈的壓迫感。

　　低沉的號角和激昂的鼓聲響起，漢軍先擊鼓進兵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李承勇一面命令發(fā)射信號箭、希望援軍盡快趕來，同時下達了進軍的命令。漢軍統(tǒng)帥石守信親自走上擊鼓臺，奮力擊鼓提高將士的士氣。

　　兩軍靠近之后，身穿有麒麟圖案銀甲的麒麟八將之一——郭守文高吼“為陛下而戰(zhàn)”，前排將士同樣自發(fā)地高呼“為陛下而戰(zhàn)”，更加熱血沸騰。這種面對面的直接廝殺中，漢軍的體格、裝備優(yōu)勢非常明顯，蜀軍很快就呈現(xiàn)敗勢。

　　見蜀軍不支，石守信更加賣力擊鼓。李承勇指揮士兵苦苦支撐，部下勸他，“不如撤往蓬州吧。”李承勇堅決不退，因為此時蓬州已經(jīng)沒有什么守軍了。他是按照皇帝的旨意，懷著聯(lián)合友軍、與漢軍速戰(zhàn)速決的決心來的。李承勇認為自己只要多撐一會，友軍趕來后，就能打漢軍一個措手不及。

　　直到越來越多的漢軍將李承勇和他的部下包圍，李承勇才意識到，信號都已經(jīng)發(fā)射數(shù)個時辰了，他的友軍根本不會來的。李承勇仰天長嘆，“承勇愧對陛下，愧對樂安郡王！伊審征龜兒子誤國誤我！”拔劍自刎了。

　　主帥自殺，蜀軍再無斗志，紛紛放下武器投降了。石守信并不敢立即派兵攻打蓬州，而是收兵返回閬州，再做打算。

　　石守信先是書信一封，向皇帝報告當前戰(zhàn)況。在閬州斬敵二萬余人，俘虜一萬四千人。蜀軍大駭，另一路十萬之眾已現(xiàn)撤軍跡象。正在整頓兵馬，向成都進軍。同時，石守信派了使者到伊審征處，感謝伊審征深明大義，并希望伊審征盡快抉擇，幫助大漢平定川蜀。

　　伊審征非常懇切地給石守信回復，表示他和宰相李昊都非常敬仰大漢皇帝，希望能為大漢效力?？墒?，現(xiàn)在歸順大漢，在成都的一家上百口就性命難保了。大漢平定川蜀指日可待，懇請將軍寬限一些時日，審征先去成都、恭候?qū)④姟?p>　　伊審征說的很謙虛、也很實在。他是一心想歸順的，可是將軍出征在外，家眷全在都城。如果此時投降，那皇帝肯定會把他全家都殺光的。

　　石守信也不能強人所難，再次回復。既然如此，伊大人保重，我們成都見。明日之后，我將攻取蓬州，很快就會到成都的。

　　石守信只派了禁軍都統(tǒng)郭守文率領(lǐng)一萬人進攻蓬州，并在閬州設(shè)下重兵埋伏，在閬州城靜等消息。當然，石守信的心思是白廢了，伊審征根本不會來的。他領(lǐng)兵一退將近三百里，撤到了成都東面最后的屏障——遂州（今四川遂寧）。

　　蓬州城蜀軍已經(jīng)盡出，連刺史都隨著出戰(zhàn)，生死不明了，只剩下一千余軍士維持秩序。郭守文的部隊達到蓬州后，軍民已經(jīng)無力再守城。蓬州判官領(lǐng)著幾個文職官員開城投降。

　　不僅如此，留在平昌的都虞候也向石守信報告，原來鎮(zhèn)守通州的蜀將已經(jīng)棄城逃跑了。四日前，以三千多兵力就攻下了通州。

　　欣喜之余，石守信趕快拿出東川地圖分析這支棄了通州的蜀軍可能的去向。當然，石守信最希望的就是該部隊去增援夔州了，這樣可以繼續(xù)把東路軍拖在七百里之外，而他將在三日內(nèi)休整完畢、整頓好兵馬，向蜀國的都城成都進發(fā)。

　　武寧軍治所揚州內(nèi)，徐國公夫人鐘云娘最近日子過的實在是順心。本來以為徐國公、武寧軍節(jié)度使董平幫她安置了母親、以前的公婆和兩個兒子算是對得起她了。沒想到大婚不足百日，董平將母親、以前的婆婆和兩個兒子全都接到了揚州。

　　本來忙于軍務(wù)和政務(wù)的董平，也沒想到那么多。沒料到鐘云娘以前的公公下地春耕，被土灰蛇咬了一口。土灰蛇是江淮一帶對黑眉蝮蛇的稱呼。蛇不大，可是頭像矛一樣，屬于劇毒蛇，人被咬了就沒救了。

　　消息傳到揚州，說傷心、鐘云娘也沒多傷心。照顧前夫的公婆更多的是一種責任吧！她跟董平說了此事，想將公公好好安葬。

　　董平才是一個真真切切的時代人。在這混亂的年代，把鐘云娘當成寶。董平覺得，娶了人家，母親、兒子乃至以前的公婆都該由他供養(yǎng)?，F(xiàn)在出了這個事情，董平還是有點自責，于是派人去把喪事辦好，將兩個要供養(yǎng)的老母親和兩個兒子全接了過來。原本冷清的節(jié)度使府一下子熱鬧起來。

　　按照董平的要求，鐘云娘的兩個兒子全改姓董了，都管董平叫爹。董平問兩個兒子，想學文還是學武？大兒子想學文，二兒子想學武。聽說二兒子想學武，董平大喜，表示以后在家練起來，還給聘了武師當教練。等到你父親我練兵的時候就把你帶上。

　　鐘云娘心有余悸（前夫死于征戰(zhàn)），不想讓兒子學武，找了個理由?！氨菹潞芸炀蜁唤y(tǒng)天下，將來要靠文人治國，學武怕是沒用?！?p>　　董平一拍桌子，“無論何時，大漢都要靠武人來保護。武人要是沒用，那……”“朝廷就沒用了”這幾個字，董平?jīng)]說出來。

　　董平跟兩個兒子立了規(guī)矩。“將來要好好為國立功。文官不當?shù)綇娜?，武官不封伯，就老老實實跟爹姓。如果將來有出息了，可以改回跟親爹姓張，爹也沒有意見?！?p>　　鐘云娘看著董平不僅對自己好，對兒子們也好，表面說，“別給孩子們壓力?！眱?nèi)心還是很激動的，背過頭去擦眼淚。

　　私下里，鐘云娘還跟董平開玩笑?！芭虏慌掠谐蝗眨瑑蓚€兒子都改回姓張？”

　　不料董平鎮(zhèn)定自若，“改回姓張也是跟我姓?！?p>　　于是，鐘云娘知道了只有大漢的皇帝、皇后、太傅、樞密使、前羽林大將軍連同夫君六個人才知道的秘密。董平本不姓董而姓張，叫張平。

　　公元936年，契丹滅后唐。契丹軍隊攻入洛陽。董平父母因舍不得家中的一些錢財，沒有逃遠，被契丹兵殺了。年僅十四歲的董羽和十三歲的董平乞討到附近村落，被一戶董姓人家收留（就是劉承訊遇到他們的那個村子）。繼父繼母對他們很好，兩人也苦練武功，將來才能保護父母。

　　漢遼在黃河北岸激戰(zhàn)，遼軍大敗。漢軍準備乘勝追擊之時，擔任近衛(wèi)司統(tǒng)領(lǐng)的鳳儀公主慕容雪跑到皇帝身邊。皇帝無奈升董平去當近衛(wèi)司統(tǒng)領(lǐng)、后羽林大將軍。董平是一萬個不愿意的，他想的是多殺幾個契丹人。

　　哥哥董羽勸董平，這也是個機會，直接升羽林大將軍了。否則，要等柴榮、王守成、李洪信這三人空出位置來，猴年馬月呢！這樣吧，弟弟按照皇帝的命令保衛(wèi)皇城為陛下盡忠；哥哥去戰(zhàn)場多殺契丹人為父母盡孝。

　　這也是為什么攻打遼國的時候，董羽每次都要搶當先鋒，皇帝也每次都滿足董羽的請求；而回到中原，董羽就不再跟阮虎、王景崇等人搶的原因。誰能事事順心呢？酸甜苦辣本是人生的一部分，更何況是在這如此混亂的年代。

　　鐘云娘這下明白了，為什么董平說的是將來可以改姓回張，而不是改回姓鐘了（上門女婿的兒子跟女方姓），原來他是怎么都不會輸?shù)摹荒苷f董平是強人所難，他也沒有過于為難兩個兒子。有父親和伯伯的余蔭，文官當不到三品、武官封不了伯，那只能說明太差了。

　　而董羽和董平兩人感恩于養(yǎng)父養(yǎng)母的恩情，兩人都封國公了，仍然以董為姓。董羽將養(yǎng)父養(yǎng)母接在秦國公府上贍養(yǎng)，董平也真心把鐘云娘家的兩位老人當長輩贍養(yǎng)。

　　這一日，鐘云娘感動地跑到母親那里哭了一場。這么些年了，她一直怨天道不公。她自覺上敬父母，下教兒子，可姐姐飛黃騰達，她卻忍辱偷生。現(xiàn)在要是遇到鐘婉娘，一定要跟她說一句，我鐘云娘也不比你差。母親安慰她，好人有好報。

　　當天晚上，母親找鐘云娘，問她，“節(jié)度使大人回來給我送了些糕點，管我叫娘，我不知道該不該應(yīng)承…大人說’云娘的娘就是我娘’…”

　　鐘云娘笑了笑，“那你就應(yīng)承了吧?！?p>　　當夜，又發(fā)生了一件小事。董平說一位將士生病死了，托人給他家送去了兩貫錢。問管家跟沒跟鐘云娘稟告。鐘云娘本是笑問，“這點錢還用跟我說嗎？”

　　董平一本正經(jīng)地說，“處家過日子，當然是夫人管啦?！?p>　　鐘云娘又哭了?！霸瓉碛袀€這么好的夫君在這里等著我。為了能和夫君在一起，之前受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p>　　搞得董平一個勁地哄她，“別哭了，別讓下人以為節(jié)度使打老婆了，怪難看的?！辩娫颇锊牌铺闉樾?。

　　原本孑然一身的徐國公董平，現(xiàn)在娘、老婆，兒子全有了，精力更加充沛，以昂揚的斗志練騎射、練船射、練水軍，還帶了一個小跟班。

　　鐘云娘沒事就寫信給在汴京的鐘芳芳，告訴她自己的幸福生活，還收回自己以前說過的話。什么話呢？鐘云娘曾說，“價值連城的羊脂玉雙鯉玉佩換了一文錢都不值的鐵戒指。”其實芳芳才是做大買賣的，換回的是兩人的幸福?，F(xiàn)在，我們倆都算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