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目標是西不是南 大漢首敵數(shù)樓蘭
送走了內(nèi)閣大臣們，皇帝劉承訊和太傅姜成信繼續(xù)商討西川的布置。太傅并不贊成兩位樞密使的建議：將李孝連的左川軍放在劍州、周青的右川軍放在夔州，和成都形成一個三角，相互倚仗相互馳援。
太傅表示，剿滅了謝行本，陛下確應(yīng)立即將塞北和兩川的刺史對調(diào)。從塞北調(diào)到兩川的刺史們是沒有再次發(fā)生叛亂的根基的，而司馬、判官有刺史制約、叛亂更無從談起。太傅反問，“陛下，至此，誰是兩川最不穩(wěn)定的因素，誰最有可能和有條件叛亂？”
劉承訊思考再三，說，“立即解散左右兩川之軍，將李孝連和周青等調(diào)到汴京任職?！?p> 太傅點頭，表示同意。
承訊又問，“太傅，那把劉繼業(yè)放在成都，會不會無法制衡？”
太傅說：“陛下所言極是。昌武軍節(jié)度使對陛下的忠臣是毋庸懷疑的，可是……”
不用太傅言明，劉承訊也明白，劉繼業(yè)對陛下忠誠并非代表他能夠服從皇太子。一旦政局有變，就算劉繼業(yè)沒有想法，他下面的人也會有想法，說不定就會有人鼓動他象孟知祥一樣割據(jù)兩川。
承訊問計于太傅。太傅建議，調(diào)昌武軍鎮(zhèn)守夔州，一來可以遠遠瞄著東、西兩川，一旦有風(fēng)吹草動，即可令夔州的劉繼業(yè)和秦州的石守信趕去平叛。將來一統(tǒng)天下或收服南平和南楚之時，順勢將昌武軍調(diào)出東川。
承訊問，“這樣一來兩川腹地是不是太空虛了？”
太傅認為，蜀地之民生活富裕少有民變，要防的是大將而不是百姓。而且米倉道已經(jīng)全線打通，一旦有更大的問題，禁軍可以立即入川。
承訊思索了良久，覺得太傅的部署更加合理。布置完成后，承訊又提到，原來想著兩川既平，就準備大舉渡江南下直指金陵；現(xiàn)在被歸義軍和吐谷渾說得又有點想征戰(zhàn)河西，想聽聽太傅的看法。
太傅表示，“臣的意見僅供陛下參考。蜀國已滅，陛下越晚打江南，他們抱的越緊。至于河西，先讓吐谷渾和東樓蘭打得兩敗俱傷，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去幫助吐谷渾消滅東樓蘭，豈不是利益的最大化嗎！”
經(jīng)太傅這么一說，承訊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現(xiàn)在江南各國因為都害怕中原方才休戰(zhàn)，正好乘著各國一時半會結(jié)不起盟來，趕快各個擊破；至于河西，就座山觀虎斗。那么，就先一統(tǒng)天下，再打通河西走廊。
三月的汴京依然春寒料峭，蕭淑沂就是這幾天臨產(chǎn)了，劉承訊只要有空就陪伴在她身邊。
二十二日晚，皇帝就在皇后身邊等待，直到產(chǎn)婆親手將兒子交給皇帝。
劉承訊的嫡長子出生了。蕭淑沂睜大眼睛看著承訊，非常激動?；实壅f了，“不是公主！”如愿以償?shù)厣藘鹤拥氖捠缫拭媛段⑿Γ]目養(yǎng)神，劉承訊給兒子取名劉繼棕。
皇貴妃聽到消息卻沒有太過驚慌。這一天她一直在等著，早已有了心理暗示；因此，當(dāng)這一天真的來臨，也沒有太慌。本來，李沁努力安慰自己，兒子都已經(jīng)是皇太子了，應(yīng)該沒有什么吧！可人言可畏，秀寧宮的太監(jiān)宮女都說，貴妃娘娘不能掉以輕心，陛下可是給皇后的兒子取名劉繼棕?。√?，世祖，將來陛下該叫太宗吧！嫡長子要是……，那繼什么宗呢？
表面上，李沁把宮人們一通訓(xùn)，不要胡思亂想！可實際上，她更堅定了之前的做法，好好培養(yǎng)兒子。后宮的事情，能交給鐘芳芳盡可能交出去，還努力向太傅請教如何教導(dǎo)皇太子。太傅姜成信知道皇貴妃為何如此不安，他告訴李沁，“本來，有些事情臣不該說?？墒怯峙禄屎蠛突寿F妃之間有隔閡。娘娘，陛下現(xiàn)在越來越認可皇太子。陛下還很年輕，再過十年八載天下一統(tǒng)后，仁孝的皇太子守天下挺好！未必要有太祖的文治武功、陛下的雄才大略才行。再說了，太子才九歲，誰敢說不能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呢？”
李沁倒有自知之明，覺得兒子難以超越皇帝，不過太傅的話多少給了她安慰。
對于劉承訊來說，嫡長子也有了，更是全心全意處理朝中大事。蕭淑沂也來了干勁，還沒出月子就仔仔細細看兩川的調(diào)整方案。蕭淑沂也贊成太傅的觀點，兩川就暫留鎮(zhèn)守夔州的劉繼業(yè)，防御大理國的邊陲軍隊，其他各州就由刺史管理。
于是，皇帝正式下旨，調(diào)昌武軍鎮(zhèn)守夔州，管轄開、安、萬共四州之地；封石守信為義成軍節(jié)度使鎮(zhèn)守秦州，管轄鳳、成、階四州；封郭守文為都指揮使，鎮(zhèn)南大將軍，領(lǐng)軍鎮(zhèn)守善闡府；左川軍和右川軍全部解甲；封李孝連和周青為文職正三品東川巡閱使和西川巡閱使。
等到秦州、夔州和善闡府布置到位之后，再對調(diào)兩川與塞北的刺史。五月初，相關(guān)工作全部完成。劉承訊沒有立即撤回中書令府，而是想再等一年，害怕突然打破平衡而引起無法預(yù)料的風(fēng)險。
在征戰(zhàn)天下的策略上，蕭淑沂的觀點和太傅不一樣。太傅認為應(yīng)該先南下，而蕭淑沂兩次問皇帝，是否先南下更合理？見皇帝沒有完全明白她的意思，蕭淑沂又問承訊，“天下君王也不少，為何陛下獨獨敬仰周武帝宇文邕。”
劉承訊還沒有給出答復(fù)，蕭淑沂就胸有成竹地說道：“千百年來，唯有宇文邕敢以北國之力征伐突厥，同樣，陛下敢以區(qū)區(qū)北國中原之地征伐遼國。宇文邕壯志未酬，陛下建功立業(yè)。淑沂想問陛下，如何看待宇文邕征突厥，而不渡江南下、一舉消滅陳朝。”
劉承訊想了想，“因為在宇文邕看來，陳氏王朝只不過是看守江南之地的狗，江南之地遲早是周朝的；而突厥是馳騁草原的虎豹，才是周朝的心腹之患。”
蕭淑沂等的正是這個回答。劉承訊思潮澎湃，“江南四分五裂，皇帝也好、節(jié)度使也罷，只是守地之犬，而河西盡是曠野的狼。難道心腹之患不在江南，而在河西？”
蕭淑沂再勸皇帝，“太傅可比武侯，可是眼光只在中原、兩川和江東之地；雄才大略的訊哥應(yīng)該放眼更遼闊的天下。讓守地之犬多守一會好了，但豈能容忍曠野之狼做大做強，變成虎豹！現(xiàn)在，吐谷渾對大漢俯首稱臣，可若他們盡占河西富饒之地，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對大漢嗎？反之亦然，樓蘭人要是擊垮吐谷渾，同樣會再謀秦隴之地。”
承訊問蕭淑沂，“坐山觀虎斗不好嗎？”
蕭淑沂堅定地回答：“陛下，兩只狼在您真龍?zhí)熳幽_下互撕，有什么可觀望的？滅掉樓蘭、震懾吐谷渾方為上策。如果給他們以時日，萬一狼吞狼變成虎豹，豈不追悔莫及？”
劉承訊看著這個喚醒自己靈魂深處渴望的女人，是她和自己一起撐起了王朝大半的藍天，她果真是值得用生命去陪伴的人。如果沒有她，自己只是下一個趙匡胤，或者是擁有幽云十六州的趙匡胤，絕不會成為今天的劉承訊。
劉承訊說，“淑沂，容我三思。”
現(xiàn)在，劉承訊最信任和倚仗的兩人在國策上觀點相左，需要由自己來判斷，到底是聽太傅姜成信的，還是采納皇后蕭淑沂的主張。可是蕭淑沂要是知道她的訊哥的下一個想法，或許會后悔今日之言。
劉承訊覺得，皇太子和自己的差距沒有感覺中的那么大。如果沒有蕭淑沂喚醒自己靈魂深處的雄心，自己會不會覺得榶兒不行呢？同樣，也許在榶兒的內(nèi)心深處也有這樣的雄心，需要一個人去喚醒它。簡而言之，劉承訊越發(fā)覺得換皇太子沒有必要了。
劉承訊親了一下蕭淑沂，轉(zhuǎn)身要離開淑寧宮。蕭淑沂笑問，“訊哥，這是去哪？”
承訊說，“我要一個人靜靜地考慮考慮?！?p> 其實，作為一個決策者更需要大智慧，需要選擇最有利的方向。劉承訊來到常悅閣，坐在臺階上，默默地評估到底是先江南還是先河西。
戰(zhàn)國時期，韓魏互伐，兩虎相爭，秦國靜待兩國相互廝殺，然后順勢先滅韓，再滅魏。本來對待吐谷渾和東樓蘭，承訊也是這么想的。可蕭淑沂認為兩者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韓魏都在秦國的眼皮底下，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秦國盡收眼底；河西兩國離汴京近三千余里，越是不管，就越發(fā)鞭長莫及。
承訊漸漸覺得自己和太傅的想法太過保守。趁著吐谷渾和歸義軍極力邀請，出兵河西是更有魄力的做法。讓石守信和慕容彥超合攻河西，也有優(yōu)勢。對于大漢的軍隊來說，馳騁溝壑和草原比渡過長江要更加容易。至于利益問題，錢糧先放在那里好了。就像南平，如果收回來，還得減少賦稅、安撫民心。不收回來，攻蜀，南平國借了道，還讓歸州刺史犒勞大漢軍隊。滅蜀后，今年才幾個月，高氏一年四次送來重禮…顯然是高保融和高保勖害怕了。那么，四州就讓他南平王暫管著吧。還有吳越國……
正想著，一個人默默地坐在承訊的身邊，半晌，承訊一偏頭，才發(fā)現(xiàn)鐘芳芳來了。
鐘芳芳嫣然一笑，“陛下沉思的樣子真有男人的魅力?！?p> 劉承訊笑問，“芳芳怎么會找到這里來？”
鐘芳芳笑而不語，承訊一再追問，她只好說，“聽說陛下曾經(jīng)做過質(zhì)子。四下沒有找到陛下，心想或許陛下來這里了，就懷著僥幸的心情來看看?！?p> 蕭淑沂是看透皇帝壯志雄心的人，鐘芳芳是看透他孤獨的人。承訊握著鐘芳芳的手，帶著安慰的語氣問，“芳芳還想家嗎？”
鐘芳芳很堅定的搖搖頭，“陛下在哪里，芳芳的家就在哪里。自從在河西見到陛下的那天起，就已經(jīng)注定了，我的家在汴京的大漢第一商號?！?p> 聽到鐘芳芳的話，承訊笑了，問，“有什么急事到處找我？”
鐘芳芳回稟道：“剛才姑姑來信，她已懷有身孕了，徐國公也是歡喜萬分?！?p> 劉承訊呵呵一笑，“董平這算是中年得子了！不過，他白賺了兩個兒子，這一次會不會想要個女兒呢？”
鐘芳芳很是不解地說，“陛下想法與眾不同。臣妾覺得，徐國公當(dāng)然希望有個兒子啦?！?p> 承訊逗她，“芳芳希望第一個生兒子，還是女兒?。俊?p> “陛下，臣妾也不能免俗，當(dāng)然是想要個兒子?！辩姺挤嫉故菦]有遮掩什么，在這個時代這個想法才正常。
“一口一個陛下，還是和她們一樣叫訊哥吧。叫陛下，顯得比當(dāng)初叫蕭公子還要生分。”劉承訊說。
“遵命，訊哥?！辩姺挤妓斓仡I(lǐng)旨。
劉承訊繼而問道，“芳芳，你是江南大族之女。李煜、就是李從嘉，李景達，哦對了，我還扣留了一個叫馮延魯?shù)?，這幾個人你有沒有聽說過？”
前兩個對鐘芳芳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了，一個是她的親哥哥，一個是她的三皇叔。鐘芳芳心中一震，回復(fù)，“訊哥，江南李氏乃是皇室，多少聽說過一些?！?p> 劉承訊問，“那芳芳知不知道這三個人都是什么樣的人？”
鐘芳芳不知該如何回答，心想夸夫君總不會錯的，應(yīng)付了一句，“聽說李從嘉是個縱情山水的主，李景達也只是中人之資，對陛下來說都是不值一提的。至于馮延魯，這個人我沒有印象。”
聽了鐘芳芳的話，承訊又想了想農(nóng)墾司二部關(guān)于劉鋹、周行逢、高保融、李煜和錢俶這些人的情報。正如蕭淑沂說的，就讓他們先守著江南之地吧。劉承訊想通了之后，問鐘芳芳，“芳芳準備去哪里？”
鐘芳芳卻說，“陛下讓我去哪，我就去哪里?！?p> 劉承訊呵呵一笑，“那就一起看看常悅閣吧?！?p> 走進這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閣樓，鐘芳芳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當(dāng)初，淑沂姐姐說訊哥有五個老婆，讓她傷心了好一段時間，怎么問來問去就鳳儀皇后，淑沂和李沁姐姐，沒有另外兩個人啊？
承訊一本正經(jīng)地問，“怎么，淑沂還給你編過這個故事啊？說來聽聽?！?p> 鐘芳芳想起了，當(dāng)初蕭淑沂說另外一個出家了，還有一個回娘家了。
承訊思來想去，蕭淑沂說的這兩人是誰？最后，告訴鐘芳芳，“出家那個是皇后胡扯的，其實是和我在這里一起渡過五年時光的侍女?；啬锛业哪莻€應(yīng)該是晉朝的公主吧，我和她有過一段心靈的依戀，但不曾有過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