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暮的手輕微顫抖,目中閃過一抹悸動。但轉(zhuǎn)瞬間,他的神色再度變得冰冷若霜。嵌在夏秦手心的匕首被他猛地抽出,繼而再次刺向肖淺裳。
夏秦嘴里大罵著,猛地抬腿,一腳踢向沈星暮的胸膛,同時伸出那只血淋淋的手,將宛如雕像的肖淺裳推向一邊。
沈星暮避開了夏秦的攻擊,但他的這一刺同樣擊空。
沈星暮正要追擊,夏秦卻像耍流氓一般,雙手一張就將他整個人抱住,使得他一時間無法動彈。
沈星暮反捏匕首,用匕首握柄狠敲夏秦的后背,發(fā)出“噗噗噗”的沉悶聲響,不時還有“咔咔咔”的骨頭聲。
夏秦的臉色變得蒼白,但他的人卻像鋼鐵一般,死死抱著沈星暮,連一刻也不肯松懈。
就似乎,只要沈星暮不打死他,他就絕對不會放開沈星暮。
沈星暮皺著眉盯著他,冷漠的眸子里多出一絲復(fù)雜。他在想,如果夏恬知道他這樣對待夏秦,她心里會這么想?她會做出什么事情?
沈星暮深吸一口氣,反抓匕首,將匕首向地面一刺,淡淡說道:“夏秦,我想我們有必要好好聊聊?!?p> 夏秦紅著眼道:“老子和你沒什么好聊的!”
沈星暮道:“我剛才沒撒謊。我殺肖淺裳,是為了夏恬。即使如此,你也要阻攔我?”
夏秦大吼道:“恬恬只是有些不喜歡淺裳,我不信她會為這么簡單的理由,就叫你來殺淺裳。恬恬一直是非常善良的好女孩,她從不主動傷害任何人,哪怕被人傷害,很多時候也是閉口不言?!?p> 他吼著,忽然又有些哽氣,急促咳嗽起來。
沈星暮以為他會咳出一灘血??蓻]有,他咳過之后,整個人反而精神了不少,仿佛之前沈星暮對他毆打造成的傷害已經(jīng)完全消失。
他松開沈星暮,舉起雙拳,做出“接招”的架勢。似乎他已不打算耍流氓,而是準(zhǔn)備正面擊敗沈星暮。
沈星暮冷笑道:“所以你不顧夏恬的死活,也要救這個女人?”
夏秦同樣冷漠地說道:“少廢話。恬恬活得好好的,和淺裳能有什么關(guān)系?如果你想動淺裳,就先打倒我再說?!?p> 沈星暮輕嘆一聲,同樣舉起雙拳,做出拳擊動作,準(zhǔn)備與夏秦來一場拳拳到肉的肉搏戰(zhàn)。
夏秦很強,比沈星暮預(yù)計的要強得多。
沈星暮在學(xué)會“念”的使用之后,不僅掌握了超自然能力,本身的身體能力也極大程度提高。
他的出拳速度、力度、乃至是角度,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做出最精準(zhǔn)的判斷。
換言之,哪怕沈星暮不使用“念”,也應(yīng)該能輕易擊敗夏秦。
然而事實并不是這個樣子。
兩人在短短幾秒鐘內(nèi)快速交手?jǐn)?shù)個回合,沈星暮的每一拳都從極其刁鉆的角度打出,但夏秦竟也能用尤為別扭的動作巧妙避開。
沈星暮居然沒碰到夏秦一下,反而被他連續(xù)轟了兩拳。
夏秦的拳頭當(dāng)然不弱。他可是能一拳將曾經(jīng)叱咤風(fēng)云的禹自強打趴下的狠人。
沈星暮的胸膛與右肩先后遭到強烈拳擊,肌肉大幅度松弛軟化,體內(nèi)氣血上涌,竟有一種吐血的沖動。
他右手無力垂下,左手則按著胸膛,強行壓下不斷上涌的血液。
這一刻,沈星暮露出了最明顯的破綻,夏秦卻沒有乘勝追擊。
他滿眼不屑,斜斜地瞥了沈星暮一眼,接著轉(zhuǎn)身向肖淺裳走去。
他先前推了她一下,她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夏秦將她整個人抱起來,一邊擦拭她眼角的淚水與臉上的血跡,一邊溫柔安撫道:“淺裳,你放心,有我在,他傷不了你?!?p> 肖淺裳的眼睛睜得老大,定定地盯著夏秦,像是思緒還處于游離狀態(tài),一句話也不說。
夏秦把她放到靠椅上,穩(wěn)穩(wěn)地坐下后,這才拍手道:“等我一小會,我把沈星暮這混蛋收拾之后,再送你回家。”
肖淺裳的眼睛動了一下,卻依舊不說話,但眼眶里變得更濕了。
沈星暮冷眼看著夏秦的一舉一動。他露出破綻的時候,夏秦轉(zhuǎn)過身去抱肖淺裳,何嘗不是一個破綻?
夏秦沒有趁勢攻擊他,所以他也任由夏秦安置好肖淺裳。
夏秦雙手向上張開,伸了一個大幅度的懶腰,臉上浮出紈绔之色,輕佻道:“沈星暮,你能挨我兩拳還不趴下,這一點值得夸獎。不過你并不是我的對手,如果你識趣的話,現(xiàn)在就滾回去。我看在恬恬的面子上,不和你計較。”
沈星暮冷聲道:“你說反了。”
夏秦問:“哪里反了?”
沈星暮道:“應(yīng)該是我看在夏恬的面子上才不殺你。”
夏秦道:“我不知道你變了什么戲法,忽然讓我和淺裳都無法動彈。不過現(xiàn)在我能動了,便證明你已經(jīng)沒辦法殺死我了?!?p> 沈星暮道:“試試就知道了?!?p> 兩人的戰(zhàn)斗再次展開。
這一次,沈星暮不再像之前一樣自負(fù)。他的每一次閃身與出擊,都經(jīng)過快速而縝密的思考。至少在他看來,他的攻防不存在任何破綻。
兩人快速交手,從大廳一樓打到大廳二樓,所過之處,家用陳設(shè)全都倒塌或粉碎。
沈星暮把夏秦逼到了二樓走廊的護欄邊上。
他抓住一瞬間的機會,躍身一個飛腿,斜斜踢向夏秦的胸膛,想將他直接踢飛到大廳一樓。
可是他依舊低估了夏秦的戰(zhàn)斗能力。
夏秦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同樣縱身一躍。他跳得很高,離地接近一米,而他雙手向上一抓,便穩(wěn)穩(wěn)地抓住了吊燈。
他的人懸在空中,雙腿一收,巧妙地避開沈星暮的腿擊的同時,整個人像蕩秋千一樣蕩出很遠,然后猛地蕩回來,一腳踢到沈星暮的左肩。
沈星暮受力倒飛,整個人跌倒在長廊上,肩膀處傳來的劇烈疼痛使得他一時之間站不起來。
夏秦松開吊燈,宛如空中飛人一般直接飛到大廳一樓。
這是接近五米的高度,尋常人絕不會一股腦跳下去,夏秦的落地卻很穩(wěn),落地之后整個人宛如沒事一般,拍了拍手,便向肖淺裳走去。
沈星暮已經(jīng)站起身,他站在長廊上,單手按著欄桿,冷冷地盯著下方兩人。
夏秦抬眼道:“沈星暮,你是打不過我的。因為恬恬愛你,我不忍心出手太重,不然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昏厥過去?!?p> 沈星暮依舊冷冷地盯著他們,一句話也不說。
夏秦不再看他,而是看向肖淺裳,溫柔說道:“淺裳,我送你回家。”
肖淺裳問:“你今天救了我,萬一某一天夏恬真的因我而死,你會不會再殺了我?”
夏秦皺眉道:“你們女人哪來這么多稀奇古怪的問題?我說了,只要我還活著,你們誰都不可能出事?!?p> 肖淺裳道:“可是我回霓城之后,你就不能保護我了。你不怕我出什么意外?”
夏秦道:“不管你在哪里,我都盯著你,你一定不會出事?!?p> 肖淺裳問:“萬一我在洗澡呢?”
夏秦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半個字。
肖淺裳道:“夏秦,你的手疼嗎?”
夏秦道:“還好,也就破了皮,見了骨而已。這種小傷,我十年前就已不當(dāng)一回事了。”
肖淺裳道:“你的手心炸開血花的時候,看上去好漂亮?!?p> 夏秦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微笑道:“只不過你一定不想再看第二次了。因為你會心疼?!?p> 肖淺裳睜大眼,立刻反駁道:“你可不要胡說。”
夏秦“哈哈”笑了兩聲,張開手準(zhǔn)備把肖淺裳直接抱起來時,他的笑容忽然僵住,一瞬間變成一動不動的雕像。
沈星暮作為旁觀者,面無表情聽著他們仿佛煽情的對話。
他也想知道,夏秦到底有多喜歡肖淺裳,肖淺裳又是否喜歡夏秦。
現(xiàn)在他心中已經(jīng)大概有個數(shù)了,這場鬧劇也該在此時畫上句點了。
沈星暮再一次發(fā)動“念”。他的“念”并不如左漫雪或安夢初強大,但對付夏秦這種不懂“念”的普通人卻是易如反掌。
他知道,在拋開“念”的情況下,自己絕對不是夏秦的對手?;蛘哒f,至少在蟄、赫、霓、緒、弭五個大城市里,哪怕是最頂級的打手,也同樣打不過夏秦。
沈星暮用“念”禁錮夏秦,自己則順長廊的樓道,不疾不徐向樓下走。
他回到大廳一樓,撿起之前插在地上的匕首,再一次向肖淺裳走去。
夏秦的身體劇烈顫抖,似乎在抵抗“念”的禁錮。
他咬著牙,沉聲大罵道:“混賬東西!你又變了什么戲法!”
沈星暮冷漠道:“其實從一開始你就輸了,我只是不想用這種手段對付你而已。我不管你心里怎樣愛肖淺裳,我都必須除掉她?!?p> 沈星暮已經(jīng)走近,鋒銳匕首直指肖淺裳的咽喉。
這一次,夏秦沒再做出任何舉動。他沒能掙脫“念”的束縛。只不過沈星暮依舊沒有成功,因為葉黎來了。
葉黎身著白色襯衫,站在光亮的大門口,白亮亮的剪影宛如從天而降的天神。
他的“念”一瞬間席卷,強行制止了沈星暮的舉動。
與此同時,小橘“喵喵”叫著,像一道橘色的閃電,一飛而過,直接張開嘴叼走了沈星暮的匕首。
葉黎大步跑過來,一把抓住沈星暮,急聲道:“沈星暮,你聽我說,無論如何,你不能殺死肖淺裳?!?p> 沈星暮冷笑。
葉黎繼續(xù)說:“你信我一次。不然你一定會后悔的?!?p> 沈星暮面無表情問道:“我信與不信還有什么關(guān)系?從你出現(xiàn)的這一刻起,我就已經(jīng)不可能成功了?!?p> 沈星暮的手臂一振,掙脫葉黎的手,轉(zhuǎn)身便向大廳外走。
當(dāng)沈星暮走出大門,陽光灑在他的臉上,他的冷漠宛如冰雪一般融化開來。
沈星暮的嘴角輕輕扯動,露出一抹隨和的笑容,爾后大步走出別墅。
***
夏恬回到家時,沈星暮正坐在沙發(fā)上玩《銀河航線》。他的衣服顯得有些破舊,左肩處的衣服還映著鞋底板的花紋。
夏恬非常吃驚地盯著他,好半晌之后才小心翼翼問道:“星暮,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沈星暮道:“殺肖淺裳去了?!?p> 夏恬睜大眼,尤為惱怒地指責(zé)道:“你怎么可以這樣啊?肖淺裳那么美麗、大方的女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沈星暮盯著手機屏幕,淡淡說道:“你不用著急,我并沒有成功?!?p> 夏恬盯著他,他的臉上只有平靜,仿佛在述說非常不起眼的小事。
夏恬越發(fā)感覺狐疑,咬著嘴追問道:“為什么沒有成功?以你現(xiàn)在的力量,想殺一個人簡直是易如反掌。如果你沒殺掉肖淺裳,只能證明你根本就不想殺她?!?p> 沈星暮搖頭道:“不是我不想殺她,而是夏秦的強大超乎我的意料?!?p> 夏恬驚愕道:“哥哥的強大?”
沈星暮道:“是的。夏秦掙脫了‘念’的束縛,并且和我打了一架。我在不使用‘念’的情況下,打不過他?!?p> 夏恬道:“可就算如此,他也絕對無法阻止你。”
沈星暮道:“他的確阻止不了我,只可惜葉黎在很不巧的時間趕來了。有葉黎阻攔,我就沒辦法再下手了?!?p> 夏恬靜靜地盯著他,卻不說話。
沈星暮放下手機,忽然咧嘴一笑,問:“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夏恬的確想到了一個相當(dāng)可靠的猜測。
她走到沈星暮身邊坐下,抓起他的手,咬著嘴說道:“是哥哥叫你去演戲的吧。你一開始就沒打算殺死肖淺裳,不然你早就得手了。一定是哥哥想扮演一場‘英雄救美’,以此打動肖淺裳,才叫你去演壞人的?!?p> 沈星暮點頭道:“是的。我沒想殺死肖淺裳。昨天下午我和肖淺裳打麻將時就發(fā)現(xiàn)了,她并不懂‘念’,而且我的眼睛也看不到她身體里的黑暗?;蛘哒f,她和仇世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guī)缀蹩梢钥隙?,她并不是仇世的搭檔?!?p> 夏恬抿著嘴不說話。
沈星暮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夏恬的確知道這件事,不然她也不會著急地叫葉黎去救人。只是她沒想到,沈星暮根本就沒想殺死肖淺裳。
夏恬沉默許久,很堅定地?fù)u頭道:“我只是覺得肖淺裳不像壞人,并不知道她是不是仇世的搭檔?!?p> 沈星暮道:“我還記得胡海冬的死?!?p> 夏恬的心里傳來一陣絞痛。她知道的,雖然沈星暮一直沒說這件事,但他心中依舊有了一根刺。
沈星暮繼續(xù)道:“我去緒城沽縣的那兩個月,古姄不只一次說過,我想把胡海冬弄去當(dāng)炮灰,然后被人打死。”
夏恬道:“那時你把古姄當(dāng)成不懂事的小丫頭,并沒有把她的話放心上。卻沒想到,一語成讖,胡海冬真的因你而死?!?p> 沈星暮道:“背負(fù)人命的感覺并不好受。昔日桃桃因我而死,我并不覺得沉重或內(nèi)疚,因為我覺得那種女人本就該死。但胡海冬不一樣,我能看到他眼中的光,那是對生命與生活的熱愛。他活著,一定能做許多有意義的事情。只可惜,他終究還是死了?!?p> 夏恬沉默。
沈星暮道:“肖淺裳的眼中也有這種光亮?!?p> 夏恬道:“所以無論她是不是仇世的搭檔,你都不會殺她?!?p> 沈星暮道:“如果夏秦真的能娶到肖淺裳,我們都應(yīng)該祝福他們?!?p> 夏恬點頭道:“是的?!?p> 沈星暮道:“今天以后,夏秦和肖淺裳的關(guān)系會變得非常親近。但這份親近本身就起于欺騙。你能猜到我和夏秦在演戲,仇世也一定能猜到。如果仇世告訴肖淺裳真相,夏秦就沒有任何機會再靠近肖淺裳了?!?p> 夏恬搖頭道:“我不認(rèn)為仇世會說?!?p> 沈星暮問:“為什么?”
夏恬道:“哥哥說過,肖淺裳的心里裝著另外一個人。毫無疑問,那個人絕對是仇世。她在喜歡仇世的情況下,還答應(yīng)嫁給夏秦,這件事本身就存在很大的矛盾?!?p> 沈星暮道:“因為仇世并不喜歡肖淺裳,所以肖淺裳才賭氣答應(yīng)嫁給夏秦?!?p> 夏恬道:“我也是這么想的。既然仇世不喜歡肖淺裳,他當(dāng)然不會在意夏秦用什么辦法去追肖淺裳?!?p> 沈星暮道:“很對?!?p> 夏恬抬手挽了挽腦后的頭發(fā),好奇道:“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對哥哥解釋‘念’的?!?p> 沈星暮道:“這本就沒什么好解釋的。如果不出意外,等不了多久,夏秦就會忘記‘念’產(chǎn)生的超自然現(xiàn)象。就像杜貞和杜昌翊的戰(zhàn)斗一樣,事后所有人都忘記了?!?p> 夏恬問:“所以你什么都沒解釋?”
沈星暮微笑道:“也不是沒解釋。我告訴夏秦,我會魔術(shù),有辦法讓肖淺裳無法動彈?!?p> 夏恬驚愕道:“魔術(shù)?”
沈星暮道:“是的。世上本就存在魔術(shù)師這個行業(yè)。魔術(shù)師們無一不能制造一些看上去無法解釋的現(xiàn)象。我用魔術(shù)禁錮了肖淺裳,這樣就說得通了?!?p> 夏恬搖頭道:“再奇怪的魔術(shù)的解密都非常容易理解,你就不怕哥哥找你詢問謎底?”
沈星暮無所謂地笑道:“魔術(shù)師可不會隨便把魔術(shù)的謎底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