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清晨空氣異常清新,一束明亮的陽光投進女生宿舍細小的窗戶?;瘖y鏡前的女孩慵慵懶懶地夾著眼睫毛,嘴唇還沒有上唇色。各種瓶瓶罐罐擺滿一桌,橫七豎八十分凌亂,一盒吃到一半的方便面半開著放在桌角,散發(fā)著雞肉香菇味。對桌的另一個年輕女孩一邊梳頭,一邊和她聊天。
“棋姐,昨天你看見了嗎?咱學(xué)校外上演了一出好戲,兩個男人在校外竟然打了起來?!?p> 那女孩用粉撲在臉上漫不經(jīng)心地輕輕拍打,半天才回應(yīng)道:“我都看見了,還不是因為她,這種女人一腳踏兩條船,那倆男的也傻,為了這種女人打架。哎,檬檬,你想不想知道,后來怎么樣了?誰把誰打趴下了?”
“那還用猜,當(dāng)然是警察帥哥贏了,那小子跟個麻桿似的,哪里是刑警的對手?。 ?p> 正說著,另一個女孩進屋也跟著八卦起來。
“你倆還真是個愛看熱鬧的。我跟你們說,這一鬧啊,這謝櫻華可在咱校徹底出名了,看校長的臉往哪放?怎么給她兜著,造成這么惡劣的影響,看給不給她警告。”
“我也真佩服她了,出了這么大的事,她竟然還跟沒事人似的,還整天一副藝術(shù)家的樣子,見人也愛答不理的,誰稀罕她呀!”
幾個人越說越來勁。
“還有一件事你們不知道吧,那刑警也是個花心大蘿卜,那次聯(lián)誼會上,本來刑警相中的是林知云,沒想到中間讓謝櫻華截胡了?!?p> “這行為也太卑劣了,只可憐了林知云?!?p> “這男女的事啊,哪能說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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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恰巧被劉月虹聽到,月虹把這聽來的話和知云說了,氣得知云半天說不出話來。她以為離開了先前的新聞單位,來到學(xué)校就算到了清凈的地方,可沒想到,哪兒都少不了這種嘴碎的人。
轉(zhuǎn)眼間過了元旦,這個學(xué)期終于快結(jié)束了,鄉(xiāng)村無聊的環(huán)境讓林知云有些乏味,她想好好回市里放松一下自己,聽說電影院最近在熱映一部電影,約上月虹去一睹為快。
他們并排坐在一起,在黑暗的光線下,知云發(fā)現(xiàn)不遠處有兩個熟悉的身影卿卿我我的膩歪極了,男人用粗壯的手臂緊緊摟著旁邊的女人。那不正是藍荻和櫻華,怎么和她們碰到一塊了。近兩個小時的時間,知云根本記不得電影的情節(jié)是什么,她幾次想提前離開。
散場后,由于人多,她們并沒有撞上,藍荻也沒有發(fā)現(xiàn)知云她們正在人群中。知云一見是他們迎面過來,忙馬上把頭埋下,把身子扭過去,漸漸看到他們兩人走遠,既然是尷尬的碰面又何須多此一舉呢。
漫長的寒假生活就這樣來了。知云本想在家多休息些日子,可因為和母親實在難以好好相處,便馬上打消在家的念頭,迫不及待地聯(lián)系起了兼職。
知云每次回家,母親梁冰雁都像審犯人一樣地催婚。
大年三十這天。知云一大早就溜到廚房里先給母親打預(yù)防針,林知云鄭重其事地說:“事先聲明,今年春節(jié)去姥爺家不要讓他們提起我的婚事,他們要是問我有沒有對象,我就不去了。”
梁冰雁笑笑說:“這孩子真是的,你的婚姻大事長輩們問問怎么了?不是關(guān)心你嗎?”
知云撅起嘴說:“我就是不喜歡問嘛,姥姥他們問也就得了,他們是長輩沒辦法,就煩舅舅舅媽他們問東問西的,每次聽都受不了。”
梁冰雁臉色變了怒道:“不愛聽你就把耳朵堵上,這孩子越大越柺孤,以后沒人搭理你就高興了是不?這咋越大脾氣越大呢,小時候沒這么多毛病??!”
知云怒道:“別老提小時候,小時候那是被你們管的,我大氣兒不敢喘,現(xiàn)在不一樣了,以前上學(xué)的時候天天命令我,不許處對象,好好學(xué)習(xí),剛一畢業(yè)上來就問,有沒有男朋友呢?可笑不?我上哪給你們大人弄一個四眼齊的男朋友去???我就是不喜歡有人提這個!”
“哪個女孩能永遠單著???等熬成老姑娘嫁不出去你就傻眼了,到時別怪你媽媽說不關(guān)心你!”
知云賭氣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出聲,大年三十,她沒地方去,只能打開電腦看看電影,打發(fā)一下時間。
小的時候,幸福是一件簡單的事,長大了發(fā)現(xiàn),簡單是一件幸福的事。那個時候,冬天比現(xiàn)在冷,年前年后總會經(jīng)常飛雪滿天,她們?nèi)覜]有大房子住,五口人擠在一間不到八十平方米的小房子里卻覺得十分暖和,那時她和父母還有爺爺奶奶住在一起,奶奶還沒去世,每到過年時,爺爺奶奶都會給她壓歲錢,媽媽都會給她買紅棉襖,過年這天,她和爸爸一大早就把房間布置得特別喜慶,紅燈籠,彩色氣球、窗花滿屋都是,喜慶極了,全家人吃年夜飯時一直都在笑,和爸爸放鞭炮,全家人圍在一起包餃子看春晚,總有說不完的高興事兒,那時的她就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最盼過年了,短短的十幾年時間,一切都不是當(dāng)年的味道了,屋子冷清了,不愛布置房間了,鞭炮不買,春晚不看,懼怕走親戚,怕見任何人。到底是時代變了,還是人在變,她搞不清楚,有時候真希望回到過去,或是馬上穿越到未來,有的時候,她會覺得她的青春沒有什么可珍惜的,甚至是慘不忍睹的。
想著想著,眼睛酸酸的,有種想哭的感覺。年夜飯她沒吃幾口就回房間了,梁冰雁一臉無奈,知道女兒有心事,但又不能問什么。
到了晚上,春晚開場有一個小時了,外面的鞭炮聲震耳欲聾,此起彼伏,一波接一波,她無心看春晚,一個人在陽臺里發(fā)呆,又大了一歲,真期待明年會有奇跡發(fā)生,馬上就要24歲了,她應(yīng)該給自己定一個新目標(biāo)。
手機終于有動靜了,知云地打開手機看看,一看竟然是周家和給她發(fā)的祝福短信。
怎么是他,無聊!知云隨便發(fā)了一個表情包做回復(fù),便把手機關(guān)上了。
接連幾天,知云一邊要忙著應(yīng)付走親訪友,一邊又要面對親戚的各種催婚。最讓她感到要發(fā)瘋的是,舅舅、舅媽竟然早給她物色好了對象,只等知云抽空相看相看。
知云明顯表現(xiàn)出不耐煩,說等工作穩(wěn)定再考慮結(jié)婚的事。
可舅舅卻給她擺出一大堆道理,振振有詞地說:“小云啊,你也得多為你媽媽著想一下啊,這么多年,她一個人拉扯你不容易啊,你爸他又是個借不上力的,況且和你媽又離婚那么多年了,一分錢都沒給你,凡事不都得我們替你想著。找對象可別再挑三揀四的了,咱們這個家庭,往上高攀不起,得實際一點?!?p> 知云道:“舅舅,別說了,我懂,可你們也不能給我介紹一個修車的啊?!?p> 舅舅道:“你這丫頭就不懂了,修車的掙得多啊?你看那些白領(lǐng)啊,公務(wù)員啊,看著是挺光鮮的,可他們高高在上,一看你的家庭,他們豈有不嫌棄的,將來日子難熬的是你自己,修車的咋了?修車的至少能養(yǎng)家,難不成,你還夢想著當(dāng)個官太太、少奶奶咋地?趁早別做那個美夢了!”
任憑舅舅怎么給自己洗腦,知云就是不肯答應(yīng),她心氣兒還是高的,念了一回大學(xué),她怎么甘心找個修車的丈夫,如果這樣,她還不如當(dāng)初高中畢業(yè)就去就業(yè)算了,那樣也能找個修車的。
梁冰雁了解女兒的個性,這事還得她自己想明白了才行,她現(xiàn)在還年輕,等過幾年她不年輕了,什么修車的,擺攤的,有個男人肯要她就不錯了。
同樣都是女人,當(dāng)母親的都希望自己的女兒會比自己強,哪個母親愿意看到女兒嫁出去,到別人家去受罪。不過,在小城市得處處認命才能活的快樂一些,在小城市活著,得處處靠關(guān)系,找對象也是一樣的,太不切實際了,終究是要后悔的。
母親和舅舅使出渾身功夫來,也沒說動知云,知云最后落下一句狠話,寧吃仙桃一口也不要爛杏一筐,找不到可心的,寧可單著,她不怕笑話。說著就轉(zhuǎn)身出去了,也不顧大人的臉面是否好看。
知云果然說到做到,整整三年多的時間,她都沒有相看任何親戚朋友給介紹的對象,原因很簡單,她嫌棄對方,要么嫌棄男方社會地位低,要么嫌棄家庭狀況不好,總之,各種挑三揀四,漸漸地,親戚朋友也不再為知云的事上心,暗自發(fā)愁的總歸是她的母親。
公安警局周一例會提前結(jié)束,所有人都各自離席,只有藍荻依舊坐在椅子上半天沒有任何反映,今年的晉升機會依然沒有他的,工作8年沒有任何起色,換做誰都難免憤憤不平。
忽然,一只纖纖細手搭在他的肩上,打破了他煩亂的思緒。
是余音璇,她見藍荻臉色不好,已經(jīng)猜出七八分,卻故意不拆穿來說。
音璇說:“哎,發(fā)什么呆呢?難不成和那小學(xué)老師吵架了?還是因為結(jié)婚的事,有難事吱個聲,別不好意思開口,只要我能幫得上的,肯定不含糊?!?p> 藍荻眼睛動了動,漫不經(jīng)心地說:“沒有的事,她工作還沒安頓下來呢,離結(jié)婚早著呢,謝了?!?p> 音璇湊到跟前,把頭歪了歪,笑說:“還裝,咱倆認識這么多年了,打量我不了解你呢,我看出來了,你是因為剛剛公布的晉升名單沒你的份兒鬧心呢吧,再看看小王,春風(fēng)得意的不得了,還是基層派出所的呢,比你小三歲,比你晚參加工作三年,竟然在去年就升上去了,今年依然少不了他,為啥?誰看了不有點想法呢?!?p> 藍荻見她話中有話,也有挑釁的意思,忽然面色凝重起來說:“和我說這些做什么?別人的事我不感興趣,他升不升的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p> “沒什么,就是給你提個醒,別認不清形勢,現(xiàn)在在職場上混,光憑能力不行,過去那一套早過時了,那王凱哪點比你強?。坎贿^他有一點比你強,他有個過硬的老丈人,光憑這點,你就是成功破獲180個案子,都抵不過他老丈人的一句話?!?p> 藍荻故作鎮(zhèn)定,輕蔑地一笑說道:“小王命是不錯,被局長千金看中了,憑風(fēng)好借力嘛,不過我不羨慕,他家那位公主娘娘也就他能伺候得了,我脾氣暴,可不是伺候人的命,所以,他升職再快我也不眼紅?!?p> 音璇聽藍荻這么說,心里大怒,卻又不能表現(xiàn)出來,陰陽怪氣地說:“是啊,換做你是不會受這個的,當(dāng)小刑警也是蠻不錯的,好好干吧,加油?!?p> 音璇走出會議室,從容的臉上馬上又換了一副面孔,把藍荻罵了個一千遍,氣他不識時務(wù),死鴨子嘴硬,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都不肯低頭,他這種人活該一輩子起不來!
藍荻怎會不清楚,音璇句句暗示,句句提點,類似這樣的話語,音璇沒在他面前少說過,自從他和櫻華的關(guān)系確定后,音璇就和從前不一樣了,待他也不比從前那般溫厚,而是動不動就在他面前醋意大發(fā),言語刻薄,她的用意再明顯不過。
如果要在感情與前途之間做選擇,藍荻沒那么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