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zhèn)還是原來的小鎮(zhèn),陽光尚暖,街頭巷尾行人匆匆。
然而很長一段時間,謝家茶館顯得格外冷清。
行人就像形成了某種默契,總會有意無意繞過茶館,二叔也沒先前的干勁,而其他人,二叔想到也只能垂頭嘆氣。
謝老板從那次回來,進到房間,就沒出過房門。他病了,病的很嚴重,整天目光呆滯的躺在床上。
他有時會笑,有時又哭,每天僅僅靠憐兒用瓷羹,強行喂點米湯,本來瘦弱的身軀,更顯憔悴。
本以為他會像他妻子那樣,一病難醫(yī),但是在某天的早上,他竟然起的比誰都早。
大早起來,二叔聽見聲響,還以為是有小偷,沒成想是謝老板已經(jīng)在忙活。
他能離開房門,本身是件好事,卻把二叔和憐兒給嚇壞,他們很怕,真的很怕。
后來二叔忍不住問他,問他為何會如此,他只回答,他做了一個夢。
謝老板漸漸回到原有的狀態(tài),謝家茶館的客人開始多起來,可是日子卻沒有原來那樣輕松。
謝老板變得“小氣”,自己比以前更加的拮據(jù),活了半輩子的二叔,自然知道原因。
二叔并不知道全部原因,只有謝老板他自己清楚,現(xiàn)在他的家和其他人一樣,獨有一個空殼。
不到三個月時間,謝老板為了不委屈了他的妻子,可算是傾盡家產(chǎn),自己祖?zhèn)鞯膶氂褡詈笠簿偷至艘粋€雞蛋,那個妻子遲遲沒有,最后也沒能吃完的雞蛋。
但謝老板他不后悔,即使重新選擇一次,他還是會有如此“瘋狂”的行徑。
謝老板恢復之后,雖念及憐兒對其的照顧,但實際,他對憐兒的態(tài)度依舊沒有好轉。
每當夜深的時候,憐兒會覺得孤單,她總會想起和嬸嬸一起的日子,會想起和爸爸一起的點點滴滴。
然而,思念的潰堤,改變不了任何事情,只會給自己增添一些凄涼。
慢慢的,憐兒和小賢寶的差別待遇越來越明顯,憐兒再也沒有感受到先前母親般的呵護。
憐兒從“女兒”變成丫鬟,這樣的角色變化,沒有讓她覺得難過,反而讓她眼神更加堅定。
她時時刻刻記的嬸嬸給她的囑咐,要好好保護小賢寶,她一直盡力的去努力。
一春一秋又一春,春秋疊復,一晃十年已逝去。
十年時間,滄海桑田,期間發(fā)生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
二叔兩年前因舊疾復發(fā),沒能得到有效救治,帶著一些痛苦,帶著一些凄冷離開了這個他不太喜歡的世界。
謝老板胡子有些發(fā)白,頭上也有掩飾不了的銀發(fā),脾氣暴躁了很多。
小賢寶已經(jīng)聽不得別人再喚他小賢寶,長成了一個叫謝賢的帥小伙。
憐兒長得亭亭玉立,私下里也曉得打扮自己,整個小鎮(zhèn)沒得幾個能夠和她爭艷。
如今的憐兒,出入茶館,總能引起一些心懷鬼胎男人挑逗,不論老少,在憐兒出現(xiàn)的時候,總是一副下流胚子的樣子。
那些野男人,有的風言風語,有的吹著挑逗的口哨,有的做出讓人厭惡的動作,好不讓人嘔心。
謝賢雖說不上喜歡憐兒,但也是青梅竹馬,一起生活了這么多年,總是有感情的,自己可以欺負她,但覺不允許其他人欺負。
每次看見憐兒被那些人調戲的時候,他都會拿著掃帚前去驅趕,暗地里還會偷偷對那幾個帶頭人搞些報復。
謝賢對憐兒的感情是復雜的,這么多年,他對憐兒有怨恨,也有感激。
他有的時候覺得她是自己的家人,因為憐兒一直照顧著自己,保護著自己。
他有時怨恨她,這種怨恨其實從她第一眼見到她就開始。
他認為她爭去了他的母愛,他就是她才導致母親離開了他。
雖然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漸漸的明白并非是他自己看見和感覺的那樣,但他還是放不開對她的怨恨。
當然,謝賢也沒有像他父親那樣,對憐兒冷冰冰,那種親人的感情,還是十足的存在。
而謝老板,要不是他妻子對他有臨終遺言,讓他照顧憐兒長大,估計早就把憐兒趕出了家門。
他曾不止一次的想過,要是她不出現(xiàn),自己的妻子可能還在自己的身邊,雖然李大夫曾說過,是憐兒才讓自己的妻子多活了三年。
他不承認,他一直都不想承認,所以十年中,他只要有機會,就會想方設法的為難憐兒。
他自己都曾懷疑自己是否有病,竟然會在虐待憐兒的時候找到快感,以至于像是中了鴉片的毒一樣,時間長了不給憐兒找些麻煩,心里就難受難忍。
“嘿……人呢,死哪去了!”
謝老板那響徹天際的聲音,有如同招呼神獸的魔效,聲音還是懸梁上回旋,憐兒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謝老板的面前:
“叔叔,我在這!”
謝老板看見立馬出現(xiàn)的憐兒,臉色冰冷,沒有一點好氣的繼續(xù)說道:
“早上沒吃飽飯嗎,這么慢,又躲哪里偷懶了吧!”
憐兒已經(jīng)習慣謝老板的抱怨,也就沒有解釋任何,只是靜靜的站著那里,她知道,叔叔是又要給她安排活兒了。
“這是一早送來的柴火,你把它們搬到柴房去!”
憐兒順著叔叔無視的眼神看過去,眼前十幾擔的柴火,堆成了一座小山,但是憐兒不能有半點怨言,也不能表現(xiàn)出一絲的沒有氣力,就這么的直直矗在那里,等待叔叔的進一步“教育”。
謝老板的一些作為,憐兒算是摸透了,本以為這樣可以讓叔叔無話可說,但是讓她想不到,叔叔要“教育”她的借口從來就不缺少。
“今天穿的是什么樣子,是要跑出去讓他們說我虐待了你不成?!”
說完后,謝老板終于離開了她的視線,憐兒頓時像是一個泄了氣的氣球,焉了的茄子,一副有氣無力的狀態(tài),可是想到剛洗的衣物還有一半涼在了水里,又打起了精神。
憐兒是長大了,為什么呢?她現(xiàn)在幾乎承擔了家里絕大部分的家務,她懂的了忍讓,她學會了承受,最重要的是,她會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
清晨寒風絲毫沒能侵蝕憐兒,她額頭的汗水,晶瑩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