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關(guān)爾屁事
兩軍對壘之際，西嵐王直指大齊將軍并非裴崢，而是他人假冒的，其居心之叵測將士們心知肚明。
早前，大齊軍中就有了此等傳聞，卻礙于裴將軍的威名；并且后來又是有裴府來了乳娘認過親了，那“不實之言”便被壓下了。
可眼下，西嵐王此舉自然是一語激起千層浪。
空穴來風，一時間，大齊軍中孤疑聲四起。
可裴將軍卻是鎮(zhèn)定自若地坐于馬上，只用那銳利的眸光直直盯著西嵐大軍。
而西嵐王不知哪里來的自信，就是料定了裴將軍有假，此刻甚是咄咄逼人。
他見裴將軍不動聲色，又是道：“裴將軍可敢當眾摘下面具？”
“對，摘下面具！”
“摘下面具……”
西嵐王此言一出，西嵐軍中將士都跟著起了哄。
這就是西嵐王此戰(zhàn)最大的籌碼。
想他在洛城安插的暗探蟄伏多年，如今總算有了成效。
尉遲靜是他最得意的下屬，她既然敢說如今大齊軍中坐鎮(zhèn)的并非裴崢，那就絕對錯不了。
況且，剛才他與裴崢交手之時也得到了驗證，如今這位“裴將軍”的一招一式果斷狠絕，與兩年前相差甚遠。
西嵐王甚是篤定，如若裴崢有這樣的手段，兩年前也不至于中了他們的計……
如此堅信眼前的“裴將軍”絕非裴崢本人，西嵐王便當眾挑起了事端。
若是“裴將軍”當真摘下了面具，虛假的身份自然就暴露了；
可若是他推三阻四不肯摘下面具，那么，即使他的部下屈服于他的威名之下不敢造次，可人心存疑，必定軍心潰散。
此戰(zhàn)怎么著他們西嵐國都勝券在握。
然，裴家世代鎮(zhèn)守這片疆土，礙手礙腳了這么多年，今日他勢必要那“裴將軍”摘了面具。
屆時，給他裴家安上個欺君之罪，便可助他直取大齊京都……
“笑話！”
西嵐王離間之心如此明顯，裴將軍沉得住氣，身旁的芮參軍可耐不住性子了。
只見芮丙打馬上前一步道：“人人都知裴將軍兩年前就傷了臉，西嵐王今日卻在此咄咄逼人，容小將冒昧地說一句，裴將軍乃我大齊的將軍，將軍身份真假……關(guān)爾屁事！”
“就是！”
芮丙此言一出，其身后的將士覺得甚是有道理，于是吩咐附和了起來。
“要打就痛痛快快地打一場，磨磨唧唧的做什么？”
“莫不是西嵐王已然是我們裴將軍的手下敗將，自知爾等此戰(zhàn)必定不敵，這是連刀劍都不敢動了？改打嘴炮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
不曾想芮參軍在軍中也是頗有威望，他一句話，手下將士竟如此忠心擁護。
西嵐王瞇起眼，意味深長地盯著裴將軍身旁的另一名副將。
“將軍。”只見那副將這時候上前道：“西嵐王意圖亂我軍心，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將軍不妨就摘了面具給大伙看看，也好堵了那西嵐老賊的嘴?！?p> 說著，那副將還不忘向身旁之人使了個眼色。隨之，副將這一方的將士頓時士氣高漲，紛紛搖旗吶喊：
“請將軍摘下面具，以定軍心！”
“請將軍摘下面具，以定軍心！”
……
“荒唐！”芮丙雖不知裴將軍并非裴崢的傳言從何而言，可看眼前的情形也明白那副將定然是沒安什么好心。
早就懷疑軍中出了奸細，而裴將軍一直不動聲色，看來眼下正是肅清奸佞的大好時候了。
只是，今日這戰(zhàn)術(shù)裴將軍此前并未盡數(shù)告知于他，而如今趙副將與西嵐王沆瀣一氣直逼著將軍摘下面具。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且不說將軍身份之真假，這般興師動眾地要裴將軍當眾摘下面具，簡直就是對大齊軍的侮辱。
芮丙直言，“趙副將到底是哪頭的人？為何幫著西嵐王滅自己威風？”
“我……你，休得胡言！”趙副將本就心虛，如今自己居心叵測被芮丙點破，一時間不禁有些語塞。
同在軍中多年，論口才，趙副將知自己斷然是說不過芮丙的，他便避其鋒芒，徑自向裴將軍表起了忠心。
“將軍，末將對大齊的忠心天地可鑒，如今大敵當前，軍心不可亂，還請將軍速速摘下面具，以定軍心。”
這般迫切地逼迫自家陣營的將軍摘下面具，明眼人一看就知其定然有古怪。
可身后十萬將士大多不過聽命行事，此刻眼見著幾位領(lǐng)頭人這般作為，一時間，大齊軍中以芮參軍和趙副將為首的兩路人馬你一言我一語地吵嚷了起來，大有自亂陣腳之勢。
而對面虎視眈眈的西嵐軍陣營中，西嵐王瞧著這勢頭，只得意地翹著胡子，也不著急開戰(zhàn)，就那么看著對面陣營中的那出好戲。
正當眾人各懷心思之際，大齊軍陣前，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裴將軍忽然一揚手……
大齊軍安靜了。
烏云遮日，只見裴將軍仰頭看向云層中似要呼之欲出的那點光亮。
面具下，那雙銳利的眸子冰冷、沉寂……
摘下面具嗎？
好！
嘴角一抹冷酷的笑意劃過……
面具落地，云層浮動，一道刺目的陽光沖破云霄直直灑在裴將軍那清雋的臉龐上。
“是裴將軍啊……”
依舊是他們熟悉的面容，只是那深刻的眉目間多了一道刺目的疤痕。
這便是兩年前那一戰(zhàn)留下的吧！
在場大多將士都是老兵，悉知兩年前那一戰(zhàn)的慘烈，更是知曉西嵐軍的卑鄙，便是用了那齷齪的手段才令裴將軍深陷敵營。
血肉的教訓刻骨銘心，如今西嵐王又在陣前這般挑釁，妄圖折損裴將軍的威名！
頃刻間，十萬大齊男兒血氣上涌，激憤難擋。
面對他們敬仰的“神將軍”，將士們齊齊跪地，三呼，“將軍！將軍！將軍！”
士氣之高，直上九萬里。
此刻，反觀之前還在對面看好戲的西嵐軍，這時候詫異、恐懼、猜疑……一眾人不禁竊竊私語了起來。
“這怎么可能……”
西嵐王身邊的副將最是難以置信，而西嵐王在短暫的錯愕之后很快就明白自己中計了。
“廢物！”
怒氣上涌，西嵐王一腳將身旁的副將踹下了馬。
而另一邊大齊軍中，就好似重新認主了一般，此刻十萬大軍斗志高昂，只等裴將軍一聲令下，他們便痛痛快快地殺他一回！
此局，大齊軍明顯處于上風，可裴將軍卻并不急著進攻。
他向芮丙使了個眼色。
芮丙會意。
“帶上來。”
戰(zhàn)鼓擂得“咚咚”響，幾乎脫了相的梁有為被押到了陣前。
裴將軍的聲音沒有溫度，“此人乃洛城知府，此前縱容西嵐暗探在洛城境內(nèi)橫行，通敵賣國，今日，本將軍便將此等奸佞之徒斬于陣前，以正軍威！”
話落，“破殺”出鞘，便是在旁人還未看清之時，銀光一閃，梁有為已然人頭落地，血濺三尺……
“好！”
奸佞正法，大快人心，十萬將士愈發(fā)熱血澎湃。
“拿下?！?p> 裴將軍此時卻又是冷冷地吐出了兩個字。
芮丙得令，一揮手，從后方上來一隊精銳就將適才挑事的趙副將等人一并圍了起來。
“將軍，我……”
事跡敗露，趙副將害怕地看著裴崢。
然討?zhàn)埖脑捝形闯隹?，只見他喉間已然一道血痕凸顯。
“你……”
“破殺”回鞘，趙副將瞠目倒地，沒了氣息。
這般果決、狠戾，倒還真有些不像裴將軍了……
一旁的芮丙一時都有些錯愕了。
正當芮丙愣神之際，裴將軍卻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芮丙回過神，對那隊押著人的精銳揮了揮手道：“帶下去。”
內(nèi)賊已除，軍心大振，此刻正是出戰(zhàn)的大好時機。
裴將軍接過身旁將領(lǐng)的戰(zhàn)旗，一揮一擺間只聽他大喝一聲，“殺——”
一鼓作氣，大齊將士如潮般涌出，向著對面尚且錯愕的西嵐軍沖了過去……
此戰(zhàn)，西嵐王本就用的離間計，以為十拿九穩(wěn)，結(jié)果根本不成。
而兩年不曾交手，他亦是沒有想到當年那個勇猛有余，果敢不足的毛頭小子如今竟然這般狠絕。
陣前斬殺副將！
呵！可真是小看他了！
然此刻大齊軍已然發(fā)起攻勢，且其勢之猛烈，猝不及防的西嵐軍明顯落入下風，只得邊戰(zhàn)邊退。
而這退著退著，最終就直接逃回了西嵐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