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院中秋蘭
東邊兒一絲微光從氤氳的霧氣之中慢慢迸射出來,天光照亮每一寸土地,拂柳居一塵不染的青石板地面襯著院中的蘭草,竟顯出幾分不同以往的清新透亮。
晨起空氣最是新鮮,魏蔓枝難得今日起了個大早,便提起去府中的花園去瞧瞧。
“姑娘,等等,一大清早的外邊兒涼氣重,還是多罩件披風(fēng)吧!”琴音邊說著邊從架上取了早就備好的淡粉提花緞披風(fēng),姑娘雖很少感染風(fēng)寒,可這秋風(fēng)眼看著一日比一日的蕭瑟,周遭的溫度也漸漸下降了,可得保重好身子。
魏蔓枝一聽到琴音的聲音便知曉她定是要讓自己添衣的,果不其然,魏蔓枝深深吐出一口濁氣,認命一般雙臂攤開任由琴音擺布。
魏蔓枝帶著琴音與錦書一路慢慢悠悠的向著小花園走去,剛走到拂柳居旁的道上,就聽見傳膳的聲音。魏蔓枝停住腳步看著拂柳居朱紅的磚墻,鼻間隱約聞到一絲蘭花的香氣清雅馥郁,無聲的微笑著,“琴音,去通報一下吧,大姐姐似乎也起身了,正好過會兒一道去小花園轉(zhuǎn)轉(zhuǎn)。”
琴音微微屈膝應(yīng)了聲,便走到了拂柳居院門口讓門口的婆子去通傳了。
不過須臾便見著去通報的婆子緩步走到魏蔓枝跟前,畢恭畢敬的行了禮,“二姑娘,快請進?!闭f完便退到后頭跟著魏蔓枝進了院子,這下遇到的女使婆子對二姑娘是最熟悉不過的,紛紛行了禮道了聲萬福,唯有正在花叢后修剪花枝的棋心聽到這動靜咬著牙忍住沒敢向那邊看去,生怕她眼中的憎惡掩藏不住,一直等到魏蔓枝三人快進屋的時候才敢抬頭。
“枝枝,你今日為何這般早?可有用過早膳了?”魏若柳正在山水屏風(fēng)圖后系著外衫的帶子,見著魏蔓枝進屋了很是驚嘆,要知道自己這個妹妹平日里可是能足足睡到辰時末的。
魏蔓枝一聽魏若柳這般說就知道她定是想起自己平日里起身的時辰了,倒也不覺得不好意思,“今日秋高氣爽,早早便醒了,再躺著也無聊,便想著去園子里瞧瞧秋日里的花兒開得如何了,這不是正好走到姐姐您院外了嗎?”
魏若柳穿戴好外衫徐徐走到魏蔓枝身邊,眼光繞著她打轉(zhuǎn)。
“說到逛園子,你倒不如想著去母親院里請個安,母親雖心疼你讓你不必早起,可,我瞧得出來,她心里還是想你去的?!?p> 魏蔓枝咧開嘴笑了笑,“知道了,那今日正巧就姐姐陪我一道去如何?”
魏若柳瞧著魏蔓枝一副很是受教的模樣,心中竟也生出幾分欣慰之意來。
陪著魏若柳用早膳,魏蔓枝原本只想坐在一旁看著的,到底還是沒拗的過這個姐姐,又用了一塊金絲炸糕,旁的不說,拂柳居的金絲炸糕絕對稱得上一絕的,就是天香樓買來的都似乎有些不如。
“大姐姐,今日在你院外我便聞到了蘭花香,原以為這個時節(jié)便是秋蘭也快謝了,誰成想你院里的秋蘭長得很是蔥綠呢!”魏蔓枝吃完了炸糕便說起方才在院中瞧見的幾盆秋蘭。
魏若柳聽枝枝提起秋蘭,有些一頭霧水,自上次的幾盆秋蘭凋謝之后,最近院子里可以說是一片青黃不接,正準備這幾日種幾株臘梅呢,“秋蘭?我記得上次院中的秋蘭都已經(jīng)謝了的?!?p> 身旁伺候的云畫忍不住插了句嘴,“大姑娘,睡起來今日晨起時我似乎見棋心姐姐在擺弄院中的花草,棋心姐姐真是有心,定是因為知曉姑娘喜愛蘭花特地擺的?!?p> “云畫!”魏若柳聽見她提起棋心,忍不住喝止了。
魏蔓枝一聽云畫突然提起棋心,原來是她,可真是用心良苦,不過,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已經(jīng)見過那位“軍師”了?
魏蔓枝抬頭看了看身邊的琴音,二人四目相對,不必言語琴音便知曉了自家姑娘的意思,琴音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見魏蔓枝似乎并沒有介意棋心這個名字,魏若柳便知道自家這個妹妹最是心軟,說不好已經(jīng)有些后悔當日的舉動。
等到二人從內(nèi)屋出來時,鋪面而來的除了微風(fēng)還有一絲夾雜在風(fēng)中的淡淡清香。魏若柳一抬眼便見著幾盆正盛放的秋蘭在這秋風(fēng)之中懶洋洋的舒展著細長的枝葉,淺粉的花瓣微微搖曳著。
魏若柳一眼便看出這幾盆秋蘭確實是下了功夫種的,微微將眼光轉(zhuǎn)到一旁,一眼便瞟到棋心正低著頭站在花叢的最邊上,手中的動作一直未停,只是整個人再不復(fù)往日里意氣風(fēng)發(fā)。
“姐姐~”
“嗯?哦,走吧!”聽見魏蔓枝喚自己的聲音,魏若柳難得的愣了愣神才反應(yīng)了過來,臉色又恢復(fù)如常,牽著魏蔓枝的手便往承月閣的方向走去。
不過幾句話的工夫便到了承月閣,門前的錦嬤嬤見著兩位姑娘一道來了很是高興,“大姑娘二姑娘今日竟一道兒來了,快進屋吧!”
“錦嬤嬤,是不是今日見我這般早還有些不習(xí)慣?”魏蔓枝笑得見牙不見眼,不等錦嬤嬤打趣她,自己倒先說了出來。
“哈哈,二姑娘不管是早還是晚呀,您只要能到夫人都是高興的!”錦嬤嬤被魏蔓枝搶先說了想說的話,原本還有些語塞,見著她燦爛明媚的笑容,不由自主的便跟著笑出了聲。
快要進屋的時候,錦嬤嬤對著魏若柳姐妹兩比了個噤聲的動作,便笑容滿滿的走進內(nèi)屋,“夫人,您瞧瞧今兒個誰來了?”
“我這兒還能有誰來呢?”江楠月坐在書桌前正抄寫著新得的詩集,聞言頭都未抬,只是淡淡的回了句話。
錦嬤嬤朝著魏蔓枝撇撇嘴,嘴唇無聲的動了動,“去吧!”
魏蔓枝輕手輕腳的走到書桌之前,江楠月原還以為是錦嬤嬤,“錦心,來瞧瞧這首詩如何?”沒得到答復(fù),江楠月便微蹙著眉看過去,誰知道竟是魏蔓枝,誰能想到今日這小丫頭竟這么早就來了。
“枝枝,我沒看錯吧?這可才剛過卯時,”江楠月沖著她招招手讓她繞到自己身邊,“那便順道來瞧瞧這首詩如何?”
只見紙上瘦勁有力地寫著“若待靈云壽客殘,攜手只看青云端。”
“這,母親,您也不是不知道,我對這詩詞了解實在不多,您不妨考我點別的,這詩詞賞析的活兒還是交給大姐姐比較好……”魏蔓枝一聽是讓她分析新得的詩句,頭就有些暈,自己是真的對這詩詞提不起勁,讓她瞧瞧這靈動的瘦金體還差不多。
江楠月真是拿這個丫頭沒什么辦法,怎么就半點沒學(xué)到自己的長處,也就那一手字還將就能拿得出手了。再看向門口,魏若柳只是靜靜的站著,仿佛屋內(nèi)的熱鬧與自己沒有絲毫的關(guān)系,就像是一條獨自游走無法匯入大海的小小溪流,只潺潺的流動著,不發(fā)一言。
“若柳,站那么遠做什么?來看看這首詩吧,也好叫枝枝學(xué)學(xué)?!苯虏恢雷约簽槭裁疵鎸χ笈畠?,總是不自覺的就想要端出個母親的架子出來。興許是因為小時候?qū)λ珖栏窳税?,兩人只要在一起就不由的都繃緊了神經(jīng),無法真正的放松下來。
雖然兩個孩子都是自己陪伴著長大的,但只有在魏蔓枝面前,江楠月才覺得自己有真正做母親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