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對,那兩個漢人女子……”他遲疑了一下,“是應(yīng)該有一個說法才好,撂在園子里不聞不問,終歸不是辦法?!?p> “那……你打算如何安置她們?”
“她們于他有救命之恩,也有男女情緣,而于我……這些都沒有,我也不想有。既然相與不來,無論是擱在園子里,還是給個名份,安置到宮里來,不都是誤了人家?”
“所以我想,趁著還沒有名份,讓她二人另尋好的去處吧,若真的進了宮,只能在這里孤獨終老,再想出去就勢比登天了。”
富察皇后聽了,默然無語,良久,才問道:“你想定了嗎?”
“想定了,始亂終棄的名聲我擔(dān)了,只是這事情我不宜出面,免得節(jié)外生枝,可否有勞皇后出面料理一下?”
“哎,既然你想定了,我也無話可說。就依你,這是他的事,也該當(dāng)我去料理,這幾日我便去園子。只是侍衛(wèi)那里,你切不可再大意了?!?p> “嗯,給銀兩,莊子或宅子,都由皇后做主,優(yōu)厚著些,還不能讓她們生了反感。這事,我是斷然做不來的,只能靠你了。”
岳鐘琪的大軍將漢城團團圍住,李昑也早已在城內(nèi)備足了糧食、藥品并守城所需一應(yīng)物資,將漢城外圍的守軍以及前線潰逃回來的敗軍一并收攏到城里。
一面擺出一副全體軍民誓與漢城共存亡的架勢,一面積極派人與岳鐘琪聯(lián)系,商議投降的條件。
最初開出的條件是除國號,自請封為親王,但條件是封地仍在朝鮮。見岳鐘琪斷然拒絕,又改為以臨津江、山陽里至五里沖為界,以北全部奉送給大清,自己只保留分界線以南的半壁江山。
無奈岳鐘琪出兵之前就得到了乾隆的明示,李氏全族離開朝鮮去北京,是談判的先決條件。否則,一切免談,只能是城破人亡。
所以岳鐘琪也不用請示機宜,只是限令李昑十日內(nèi)獻(xiàn)城投降,否則就炮轟漢城。
眼看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十日期滿,李昑還拖著沒有答復(fù)。在第十一日這天,岳鐘琪指揮清軍幾十門重炮,對準(zhǔn)漢城北城墻狂轟濫炸。
饒是漢城的城墻比黃州堅固得多,奈何幾十門重炮齊射,威力實在驚人。用了四個時辰,也把城墻炸出了幾丈寬的口子,守城的李朝軍隊在炮火轟擊的間隙,慌忙擔(dān)石挑土來堵。
岳鐘琪已經(jīng)勝券在握,想起皇上的叮囑,不愿雙方兵士再有過多傷亡。第二日,命令火炮照準(zhǔn)昨日城里守軍草草堵好的豁口接著轟。
一天下來,不但守軍費力運來堵豁口的土石全被炸飛,因為已經(jīng)有了斷茬,轟起來容易多了,豁口竟比昨日又寬了幾丈,已經(jīng)接近北城門了。
兩天里,清軍無一傷亡,守城的李朝軍隊眼見著城墻的豁口已經(jīng)堵不上了,不知道清軍什么時候就會傾巢出動,前來攻城。想起那恐怖的武器,人人心驚膽顫,斗志大減。
恰在這時,朝廷派來的信使到了,岳鐘琪命人將書信并金成渙的人頭一起送進城里,城內(nèi)守軍連夜送上了江華島,送到了李昑面前。
李昑見了,萬念俱灰,心知這個忠心死士的一腔熱血,已經(jīng)把自己與清廷談判的最后一絲希望給澆滅了。
軍機處的來信,雖然沒有一句詰責(zé)之語,卻讓他更覺出乾隆已經(jīng)在心里蘊藏了雷霆怒火,若是自己仍然負(fù)隅頑抗,待破城之日,自己全族老小,恐難有活路,惶論什么安富尊榮了。
殺紅了眼的清軍,什么滅絕人性的事情都干得出來。想起九十年前的“揚州十日”,“嘉定三屠”,近一百萬人死于非命。流血飄杵,尸積如山,殘缺不全的軀體四肢,把池塘都填平了。
那還是在富庶的江南,天下財富根本,人文薈萃之地。
如今在朝鮮這窮鄉(xiāng)僻壤,就是將城里的幾十萬軍民都?xì)⒐?,又有什么稀奇?到那時,丟的不止是江山,怕是要亡族滅種了。
翌日晨起,岳鐘琪依法炮制,全部重炮集中起來,對準(zhǔn)靠近城門的豁口處猛轟。一炮又一炮,就像鐵釬鑿巖壁,一層一層的將城樓的墻磚剝離。
三個時辰之后,高大的城樓失去了支撐,轟然倒塌,歪向了一邊。隨著城樓的倒塌,李氏朝廷的抵抗意志也一起垮了下來。
紫禁城,西暖閣里,乾隆正在召見四個年輕人。
傅恒,富察氏,字春和,十五歲,富察皇后的親弟弟。
阿桂,章佳氏,字廣廷,二十歲,翰林院掌院學(xué)士阿克敦之子。
劉墉,字崇如,十七歲,內(nèi)閣學(xué)士、刑部侍郎劉統(tǒng)勛之子。
李侍堯,字欽齋,二十一歲,正白旗漢軍副都統(tǒng)李元亮之子。
召見已經(jīng)進行了一會兒,乾隆坐在御座上,對著地上站著的四個人,接著說道:“到了臺灣之后,傅恒與劉墉隨陳宏謀一同去西洋?!?p> “阿桂和李侍堯留在臺灣,繼續(xù)招收第二批學(xué)童,人數(shù)初定為一千人,在臺灣集中起來學(xué)習(xí),等陳宏謀他們在西洋安頓好之后,待命出洋。”
“陳宏謀在臺灣已經(jīng)籌備幾個月了,已經(jīng)有旨意給他,一切細(xì)務(wù),由他布置。”
“京里那么多世家子弟,勛戚貴胄,為什么只選出你們四個?因為你們有志量,肯上進,學(xué)問人品都是好的?!?p> “出去后,要多想朕讓你們出去的用意,少想些自家的身份。陳宏謀出身寒門,不像你們有家世背景,但他實心任事,卓爾不群,是欽命全權(quán)特使,有便宜行事之權(quán)。”
“爾等要唯他馬首是瞻,切不可狂妄自矜,目中無人。此番興師動眾,遠(yuǎn)度重洋,若一無所獲的回來,把朝廷連同朕的臉面一起掃進去了?!?p> “沒有更多交待的話,每人準(zhǔn)帶家眷一人,郎世寧同你們一起走,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你們即日動身吧。”
七月底,岳鐘琪紅旗報捷的折子用六百里加急送進了北京。軍機處接了折子,連節(jié)略也沒有寫,直接把原折遞進了養(yǎng)心殿。
乾隆看后,興奮得在地上連踱了幾個來回,才漸漸平復(fù)了內(nèi)心的狂跳。
第二日巳正時分,由幾位親王及軍機大臣參加的御前會議在西暖閣開始了。
“岳鐘琪不負(fù)朕望,朝鮮大捷,該議一議善后的事宜了?!鼻∠乳_了口:“已有旨意給岳鐘琪,令何志遠(yuǎn)帶五千人馬護送李昑全族人來北京,如何安置這幾百人,也要拿出個章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