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謙正自疑惑不解,突然聞聽皇上有旨,讓去給二阿哥把脈。他略整了整衣冠,三步并作兩步,一口氣跑到三層客艙來。
這是永璉已經(jīng)停止了哭鬧,偎在富察皇后懷里睡了。吳謙見過了禮,讓嬤嬤扶著永璉在榻上躺平,然后給他把起脈來。
驀地,他渾身一震,接著,眼睛越瞪越大!片刻,他“呼”的站起身來,把手指搭在了永璉另一只手腕上。
只一會兒,他顫抖著收回了手,面色蒼白,額頭汗出,不停的搖著頭,口中喃喃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乾隆問道:“什么不可能?”
一句話驚醒了吳謙,他“通”的跪了,連連叩首道:“皇上,臣失言,罪該萬死!二阿哥脈象平穩(wěn),只是稍顯無力,許是因久病氣虛所致。”
“不過瞧著再無兇險,二阿哥是大安了!皇上!終歸是臣技藝不精,險些闖了塌天大禍,臣羞愧無地,求皇上重重懲處!”
“不干你的事,”乾隆輕聲說:“昨日那場面,任誰來了也是一樣。既無大礙了,你斟酌著開個和中益氣的方子,劑量少著些,再教嬤嬤們?nèi)绾握{(diào)理膳食?!?p> 畢竟孩子恢復得快些,永璉發(fā)燒的癥狀沒有了,又服了幾日藥,咳嗽也一日比一日見輕。
此后的行程也是一帆風順,盡管劉國玉刻意的放慢速度,但十幾日后,船到達浙江地界的時候,永璉已經(jīng)恢復如初,不僅藥停了,還整日價在船艙里這房串那房的玩耍了。
富察皇后看著兒子活潑可愛的樣子,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
乾隆笑對她道:“皇后,看著永璉關(guān)口已過,今夜開始,就可以住你房里了。你們母子倆也難得這樣聚在一起,只是一定看住了,不要讓他到外面吹了風?!?p> 富察皇后憐惜的看著他明顯消瘦的臉龐,心中充滿了感激之情:“這些時日,著實讓你受苦了,我真的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p> “一家人怎么說這樣話?讓別人聽了不成樣子?!?p> 乾隆正說笑間,外面?zhèn)鱽韺O靜的聲音:“主子。”
“進來?!?p> 孫靜進屋躬身道:“稟主子,劉國玉請旨,已經(jīng)到了浙江地界,很快就到寧波港口,是不是靠岸?”
“今兒個是幾兒了?”乾隆一時記不得日子了。
“回主子,今兒個是二十六?!?p> “傳旨給劉國玉,船依舊緩行,若到了寧波港口,不靠岸,先泊在海上等旨意?!?p> 孫靜下去后,富察皇后不解的問:“皇上,在船上顛簸了這些時日,既然已經(jīng)到了寧波,為何不上岸?”
乾隆故作神秘的笑道:“皇后莫急,待我找個黃道吉日再上岸,呵呵呵?!闭f罷去了。
一直看著他的背影消失不見了,富察皇后又轉(zhuǎn)眼看著一邊玩耍的永璉,臉上浮現(xiàn)出幸福的笑意。
這個皇上和弘歷一樣關(guān)心永璉,卻不似他那樣嚴厲。所以永璉這些日子以來,在他面前越來越放松了,漸漸的恢復了孩童的天性。
但是,富察皇后心中還是有個疑惑,始終不能釋然,想到這里,她又若有所思……
船已經(jīng)到了寧波港口外,因有旨意不許拋錨,繁忙的寧波港口船只往來,三艘船只能遠遠的在海面上漂著。
不多時就隨著洋流漂出好遠,大家還得費力的搖動旋轉(zhuǎn)櫓將船駛回來。所有人都不明白皇上為何不讓靠岸,卻沒有人敢問。
附近駛過的船只上的人們,也都好奇的看著這三艘船,從船上森嚴排列的火炮和桅桿上獵獵飄揚的龍旗,以及甲板上服色整齊的水師官兵,能看出它的尊貴。
卻怎么都不明白為什么這三艘身份尊貴的船一直漂在海上而不靠岸。
弘曉和訥親在那兩條船上更是急得什么似的,這一路上,滿肚子的委屈、牢騷和不解。
他們的船小一些,在膠州地界的狂風巨浪,有幾次差點就把船掀翻,明明膠州港口近在咫尺,卻不讓靠岸拋錨。
一路走得慢吞吞,好不容易盼著到了寧波,眼看著淡水和糧食再有幾天就要用光了,旗艦上卻打來旗語,讓在海上漂著,不準靠岸,皇上這是抽的什么瘋?
唯有芷蘭卻穩(wěn)如泰山,每日里照常教習學生們,絲毫看不出焦急的神情。一次富察皇后忍不住問她,是不是知道皇上要靠岸的日子?她笑著搖頭搪塞過去。
自打永璉去了富察皇后那邊,乾隆這幾日都睡在芷蘭的房里。
這天晚上,溫存過后,芷蘭纖細的手指在他的臂上輕輕劃過,嬌笑著湊近了他,以近乎耳語的聲音說道:“今天是十月三十,你功德圓滿了,明天是不是可以靠岸了?”
乾隆有些詫異的低聲問:“原來你早都知道了?”
“哼,你聰明,我也不是傻子。你是從允禮身上看出了門道,所以老早就安排了這次出海南巡,終于幫永璉度過了生死關(guān),不是嗎?”
“嗬,你真厲害,什么都猜到了,就知道瞞不過你。”乾隆心里由衷的佩服。
“不是我故意要瞞著你,因為這畢竟是泄露天機的事情,我本來就沒有什么把握,怕萬一知道的人多了,就不靈了。”
芷蘭道:“這個我也猜到了,你不用解釋。只是有一點我不明白,為什么明明已經(jīng)陽壽盡了的人,到了海上就能過了這一關(guān)呢?”
“這個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想也是可笑,若真是這樣,那海上的漁民豈不都是長生不老了?”
“想得美吧,”芷蘭笑道:“哪有那樣的好事?”
“所以我想,也許這種情況,只限在特定的人群?!?p> “到底為什么會這樣呢?”
“這個我也搞不明白,我也只是猜想,也許是上蒼在向我們暗示,中國不能再固守著農(nóng)耕文明,要敞開胸懷,積極的去擁抱已經(jīng)到來的大航海時代,那才是未來的希望所在?!?p> “無論是國家還是個人,都要向海而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