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春院的大門外,妓女們在街邊迎客拉客、一片唧唧歪歪的狐騷味兒。到這里來的嫖客們,也都一個個地滿臉春風(fēng),被妓女們陪伴摟抱著進(jìn)了院。俺二叔剛剛走到妓院的大門前,就被一群妓女們圍了起來。一個妖里妖氣的大個子妓女,也太不像話了,竟然拿俺二叔開了涮。她一手掀著俺二叔頭上戴著的大斗笠,彎下腰,戲弄地去看俺二叔的臉。還裝作又驚又喜又新鮮,故意大驚小怪地咋呼說:“哎喲!你們快來看看這位小哥哥呀,長得有多俊那。風(fēng)流倜儻、玉樹臨風(fēng)。簡直就是潘安再世、羅成托生啊!”一邊說著,一邊直起身來,手舞足蹈地笑個不停。妓女們也都一個個好奇地往前湊,這個說:“呦,我看看?”那個說:“可不是么,還真是一個百里挑一的小帥哥兒哎!”一個胖妓女更是做過了頭,她一把摘下俺二叔戴在頭上的大斗笠,蹲下身來,嘴對著嘴、臉對著臉,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瞅著俺二叔問:“寶貝哥哥,你會嗎?要是不會,胖姐教教你?”俺二叔又羞又氣又著急,他狠狠地瞪了那個胖妓女一眼。一把從她手里奪回自己的大斗笠,三掄五拽地掙脫了妓女們,徑直跑進(jìn)了怡春院。
俺二叔剛剛跑進(jìn)樓,就被迎上來的老鴇攔住了。老鴇也感覺好奇,她左瞧瞧、右看看,一個勁兒地審量俺二叔,取笑地說:“喲!這位小哥可真夠急的。來,先到這邊坐下喝碗茶,耐心等會兒,媽媽給你找個好姑娘!”俺二叔著急地說:“俺不是來找姑娘的,俺是來找夜來香那啥的?!崩哮d笑了,說:“看來這位小哥哥兒是個雛兒,還害羞不好意思。媽媽這么跟你說吧,凡是來這里的客人,就沒有一個不那啥的。既然來了,還有啥不好意思的?該那啥的時候、盡管那啥就是了?!卑扯暹@下就更急了,憤怒地叫嚷說:“俺真的不是來那啥的,俺就是來找夜來香!”說完,用力將老鴇推開,直接就往樓上跑。這下,可把老鴇嚇壞了。她急忙追上去,連攔帶拉加上勸:“我說這位小哥哥兒。你小聲點兒,聽媽媽跟你說。夜來香已經(jīng)讓日本人的翻譯官給包下了,那翻譯官現(xiàn)正在樓上那啥呢。你要是攪了他的興,他可繞不了你!要是讓他知道,你也是來找夜來香的。醋勁兒上來,非弄死你不可!小哥哥兒,媽媽求你了。你就別給自己找難堪、也給媽媽惹事兒了行不?”俺二叔根本就聽不懂老鴇這話是啥意思,更不知道這里邊干的是些什么事兒。還以為,老鴇是在故意找茬兒刁難他。因為從小野慣了,根本就不吃那一套。他一邊掙扎著、一邊往上跑,還大呼小叫地嚷:“俺就是來找夜來香那啥的,你憑啥攔著俺?她是俺表姐,俺就是要見她!”老鴇不相信俺二叔說的話,還以為俺二叔是個牛脾氣,貪戀夜來香模樣長得俊。就不依不饒地追著勸:“小哥哥兒。你就甭惦記了,那日本人的翻譯官,你惹不起。媽媽給你找一個,比夜來香更好看的姑娘,你看行不行?”
樓下的吵鬧聲,驚動了房間內(nèi),正在和胖翻譯官那啥的夜來香。因為她早在昨天夜理,就接到了上峰用暗語送來的通知,說今天有個自稱是她表弟的人,來跟她接頭。商議合作救出特派員的事宜。命令她帶領(lǐng)博興特工組,不惜任何代價、全力以赴,配合好這次行動。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絕不能出任何差錯!可是等了一整天,也沒等來個人影兒。這不,胖翻譯官剛進(jìn)屋,一見面就急著要那個啥。兩人剛躺下,俺二叔偏偏就來的這么巧。她急忙推開胖翻譯官,一邊穿著衣服、下床開門出了屋。一手扶著欄桿,探著身子問:“媽媽。啥事兒呀?怎么這么吵!”老鴇一邊喘息著、一手指著俺二叔說:“閨女。是這位小哥哥兒,他說是你表弟,非得上樓去找你,無論我怎么勸、他也不聽。怎么攔、也攔不?。¢|女。你看這可咋辦吶?”夜來香明白了,原來俺二叔,就是她要等的人。就急忙對著老鴇說:“沒錯。媽媽,他就是我表弟,讓他上來吧?!崩哮d這才松了一口氣,還自我抱怨地嘆氣說:“唉!早知道他真是你表弟,我又何必費那么大的力氣攔著他!”晦喪地沖俺二叔揮了揮手:“去吧去吧。你說這叫咋回事兒?也真是的!”
誰知,俺二叔剛要邁步往樓上走。胖翻譯官就披著衣服沖出屋,罵罵咧咧地問:“誰他媽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跟老子搶食兒吃!”三步并作兩步地往樓下跑,一直沖到俺二叔面前。圓睜著一雙溜溜轉(zhuǎn)的狗眼睛,剛要仔細(xì)認(rèn),沒想到一眼就認(rèn)出了俺二叔。本想著,為爭風(fēng)吃醋干一場。好好借著有日本人撐腰,彰顯一下自己的威風(fēng)。沒想到一見面,就像是被人拔了氣門絲兒。滿肚子的氣,一下子就全消了。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指著俺二叔,樂呵地直喊肚子疼。罵:“原來是你小子呀?你說你剛從女人坑里爬出來,就轉(zhuǎn)過身來找女人。你他娘的懂個屁呀!”夜來香急忙跑下樓,抱起胖翻譯官的一條胳膊,一邊撒著嬌、一邊抱怨地說:“哎呀!你看你都說了些啥呀,是一個當(dāng)姐夫該說的話嗎?他是咱們的小表弟兒!”胖翻譯官聽后打一楞,疑惑地瞪眼問:“表弟、哪來的表弟?咋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還沒等夜來香做出解釋,俺二叔就假裝生氣,用抱怨地口氣,和夜來香對起了暗語:“你不是俺那啥、俺也不是你那啥。俺表姐名叫柳花紅,姐夫名叫大肚兒狗。是俺找錯那啥了,俺才不跟你們攀那啥呢。俺走啦!”夜來香急忙拉住俺二叔,一把將他樓進(jìn)懷,姐弟倆著著實實地親近了一大會兒。夜來香忍不住兩眼淚汪汪,捧著俺二叔的小臉兒看。哽哽咽咽地解釋說:“沒錯。表弟,上次見你的時候,才那么小。幾年的功夫,就長成大人了。你雖然認(rèn)不出表姐來,可表姐還能認(rèn)得你。表姐原來的名字,就叫紅花柳。是那年咱家鄉(xiāng)發(fā)大水,沖走了你表姐柳花紅,才有了今天怡春院里的夜來香。嫁了個給日本人做事的丈夫,叫茍大度。表弟呀,你表姐的命、苦哇!”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親切感,涌上了俺二叔的小心頭兒。他不知不覺,兩行淚水就嘩嘩地流了下來。再也按捺不住了,就一頭拱進(jìn)了夜來香懷里,姐弟倆裝模作樣地痛哭起來。俺二叔還一邊哭、一邊絮絮叨叨地傾訴說:“表姐呀。俺姨媽想你想的、好那啥呀!她叫俺一定要找到你,好好跟你說那啥。”
胖翻譯聽迷糊了,嘟嘟噥噥地自語道:“什么他娘的紅花柳、柳花紅、大肚子的狗?還那啥不那啥的!”突然像是琢磨明白了,氣不打一處來。惱怒地一手指著俺二叔罵:“好你一個小屁孩兒。你他娘的是變著法兒的罵老子??蠢献釉趺词帐澳?!”說完,揚起巴掌就想打。夜來香迅速擦了擦臉上的淚,回了一下頭,即撒嬌、又賭氣地沖著胖翻譯官瞪起眼,說:“你敢!”胖翻譯官還是第一次,見夜來香發(fā)那么大的火兒。不知不覺,一下子就愣住了。夜來香急忙解釋說:“他一個小孩子家的懂什么?還不是聽了外邊那些人的瞎吆喝?再說了,你自己低下頭看看你自己,還不就是一條大肚子的狗?”胖翻譯官被噎了下,連氣加鬧騰。剛來時,那股子要那啥的興致勁兒,一下子全都沒了。氣也消了,便沒好氣的應(yīng)付說:“好了,老子不跟你們姐弟倆一般見識。我惹不起,還他娘的還躲不起嗎?再說了,你們姐弟倆見一次面,也實在是不容易,那就好好聊聊。我還有事兒,就不奉陪了。”說完,便往外走去。沒想到俺二叔這會兒人卻變乖了,嘴也學(xué)甜了。他故意追著胖翻譯官,裝出一副親切的樣子,禮讓地說:“姐夫。都到飯點兒了,還是留下來,咱們一塊兒那啥吧?”胖翻譯忍不住地笑,止步轉(zhuǎn)回身來,故意調(diào)侃說:“表弟。大日本皇軍哪兒,給你姐夫留了飯。還是你們姐弟兩個,一塊兒好好那啥吧!”說完回過身去,一邊忍不住地抿嘴笑著,下樓去了。剛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什么又停下。不放心地回過頭來,沖著樓上的夜來香大聲說:“晚上我陪著小野太君,去戲園子看戲??赡芑貋淼耐砹诵?,你等著我??刹辉S接客!”夜來香裝作委屈地抱怨說:“說啥呢!人家自從跟了你,啥時候接過客?你這沒良心的!”胖翻譯官又嘟嘟噥噥地回了句:“那就好。諒你也不敢!”
望著胖翻譯官出了門,夜來香親切地拉起俺二叔的手:“表弟,咱們回屋吧?!眱扇搜b的,好像久別重逢的親姐弟似地,上樓進(jìn)了屋。夜來香關(guān)好屋門轉(zhuǎn)過身,鄭重地自我介紹說:“中統(tǒng)局、濟南站,駐博興上尉諜報員:洪麗。受上峰委派,專門協(xié)助貴部,做好營救戰(zhàn)區(qū)特派員的工作!”俺二叔也學(xué)著夜來香的樣子,自我介紹說:“俺是山東保安那啥第八旅,特工組的貝二歪。和俺一起來的,還有獨眼兒跟瘸子。他們還在大車店里,等著俺回去向他們那啥呢!”夜來香抑郁地說:“可是到目前為止,我們所掌握的情報,只知道特派員被捕后,關(guān)押在了鬼子憲兵隊的監(jiān)獄中。雖然受盡酷刑,卻一字未吐。其他的,一概不知。這樣的好同志,我們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不惜任何代價,把他營救出來!”俺二叔點點頭說:“俺們來的時候,周旅長和參謀長,就囑咐俺們說;要俺們特工組、和你們特工組,合計出一個最最那啥的辦法來。確保營救工作,萬無一失!”夜來香說:“這些,我都想過了。聽說,今天晚上,給日本人演出的,是從外地來的一個驢戲班子。演出的劇目,一定是所有驢戲班子都有的拿手戲:《王小趕腳》。到時候,你們想辦法把驢戲班子控制好,讓她們演出賣力一些。我在臺下再想想辦法,一定拿到小野的親筆手諭。咱們的營救工作,可能就會更順利一些。”一提到《王小趕腳》,俺二叔就來了精神頭。他繪聲繪色地對他那表姐說:“表姐。不瞞你說,這驢戲俺也會!還有瘸子,他拌起姑娘來,那摸樣兒俊的,要多那啥、有多那啥!特別是“黑豹”,只要一聽到鑼鼓點兒,兩只耳朵,就直愣愣地豎起來。四只蹄子,都能踩著鼓點兒走。簡直那啥的不得了!”夜來香驚奇地有點兒不敢信,她一把抓起俺二叔的手,兩只眼睛直放光:“表弟,太好了!到時候,咱們臺上臺下齊努力,一定能把小野給弄迷糊了!”俺二叔點頭說:“行。表姐,你放心。俺回去后,先和瘸子、獨眼兒,商量出一個最那啥的好辦法。設(shè)法兒把那個驢戲班子,先給那啥起來。爭取俺和“瘸子”,牽“黑豹”上場。保證把小野弄的迷迷糊糊。要多那啥、有多那啥!”夜來香高興,說:“好,咱們一言為定!”俺二叔點點頭:“表姐,那啥俺就先回去了。要是遇到什么那啥的事兒,俺再來找你那個啥?!币箒硐愎室夥糯罅寺曇艋卮鹫f:“表弟,我送你?!眱扇搜b的親親熱熱、一副難分難解的樣子,來到了大門外。夜來香故意大聲囑咐俺二叔說:“表弟?;厝ジ嬖V你姨媽,就說表姐在這里,過得很好。你那給大日本皇軍做事的表姐夫,也很疼姐愛姐。讓她老人家放心,甭掛念?!卑扯逡贿吥ㄖ蹨I點了點頭:“表姐,俺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多那啥,俺走了?!闭f完,就抹著眼淚、出了怡春院的門。
話說到這里,也許你要問;一個十四歲的毛孩子,這特工接頭兒的事情,咋能做的那么好?比起那些經(jīng)過專門訓(xùn)練的特工還特工。這話你雖然問對了,可俺也沒說錯。這事兒要是細(xì)分析,不光俺二叔是個鬼機靈,天生就是塊兒那啥的料兒。更是“獨眼”和“瘸子”教得好。在來縣城的路上,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把接頭兒時,可能遇到的突發(fā)情況,討論了一遍又一遍。況且,大車店里,“獨眼”附在耳朵上,囑咐了好幾遍。直到俺二叔熟記于心,才肯放他走。只要俺把話跟你說清楚,你也甭想在雞蛋里,給俺挑出那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