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江蘿的父親,馮有才?”
馮有才答道:“回九小姐,小的正是馮有才?!?p> “聽說你準備給江蘿贖身?”
馮有才早料到她的來意,不慌不忙地答道:“九小姐,江蘿進府簽的是活契,如今已經(jīng)年滿十四,到了婚嫁的年紀,小的給她找了戶好人家,這才想著給她贖身。”
“好人家?是什么樣的好人家,說來聽聽?”
“呃……”馮有才不太想說,他把江蘿賣給了三里街開當鋪的孫老板做妾,孫老板出手大方得很,直接給了他三十兩現(xiàn)銀。孫老板身邊養(yǎng)著好幾個小妾,個個打扮得光鮮亮麗,他就想著江蘿在黃府九小姐身邊,每個月最多二錢銀子月例,比起孫老板身邊的小妾,那就差得遠了,若拖上個兩年,年紀大了再出府,反倒還不好出手,這才著急著要給她贖身。
黃玉馨給秀竹使了眼色,秀竹會意,站出來道:“馮管事,你以為今日我們九小姐前來找你所為何事?”
馮有才笑了笑:“小的不知?!毙睦锵胫?,總不是不舍得他們家江蘿,想要把她留下。留下當然也不是不行,這就要看九小姐愿意出多大代價了。
秀竹看了他一眼,繼續(xù)說道:“今日一早,江蘿卷了我們小姐的首飾和銀票,價值共計三百兩,準備要逃出府去,被我們院里的媽媽抓獲,小姐本來想直接把她送給官府處置,耐不住江蘿哭訴,說是你要賣了她,這才想著偷了東西逃走,我們小姐是個心善的,想著若真是如此,倒也情有可原,因此才來找你證實一下?!?p> 馮有才聽了臉色立刻就變了:“這個臭丫頭,她瘋了不成?”
黃玉馨道:“如果你真的是替她找了戶好人家,那這丫頭確實是不知好歹,我也沒什么好顧念的,把她送給府衙來論斷?!?p> 馮有才臉色急劇變換,自己女兒什么性子他清楚得很,借她個膽她也不敢偷東西,他又偷瞟了黃玉馨一眼,見她不慌不忙搖著絹扇,心中立刻就清明了。他認或是不認,江蘿有罪無罪還是全憑她一句話,她今天來這里見他,也只是想告訴他,江蘿的去留由不得他作主了。
馮有才是個聰明的,要不是染上賭癮,哪至于會混到如今這步田地,他馬上就服了軟,跪下了:“九小姐,都是小的錯,小的也是沒有辦法,欠了賭坊十兩銀子還不出來,這才把主意打到江蘿頭上,這孩子是個什么品性,小姐應該清楚呀,求九小姐給條活路吧?!?p> 天氣越來越悶熱,馮有才豆大的汗珠子往下滴,天空隱隱打了個悶雷,秀竹拿了張契紙交給馮有才,黃玉馨搖著絹扇站起來:“江蘿是你的女兒,不是一只貓一只狗,天底下竟還有像你這般狠心的父親,拿女兒的終生幸福換銀子,你若是還愧疚之心,就把這死契給簽了吧?!?p> 見馮有才不肯動,秀竹又拿出三十兩銀票:“我們九小姐是個重情份的,外面買個簽死契的丫頭也花不了這么些銀子,全是看在江蘿這些日子細心服侍的份上,你拿了這些銀子把欠的債都還上,好好改過,我們小姐是不會虧待了江蘿的。”
賣誰不是賣!都是三十兩銀子,與其給人做妾,倒不如先留在九小姐身邊,稍稍一計較,馮有才立刻就咬破手指按了手?。骸靶〉囊欢ê煤酶倪^,多謝九小姐!多謝九小姐!”
馮有才得了銀票連連拜謝,眼見著又打了兩道悶雷,趁著雨點還不大,先一步走了。
秀竹撐了油紙傘,主仆二人剛走出紫薇亭,程氏身邊的丫鬟紅綃不知怎么就找來了:“九小姐,二太太知道您今天過府來了,在聆香閣等著您呢?!?p> 雨已經(jīng)開始下起來,大點大點地滴落在石階上,眼看就要下大的趨勢,黃玉馨擔心出來太久,母親那邊沒有人看顧,想推辭:“我今日過府來是有點私事,也不知道二伯母找我所為何事,若是閑話家常,還麻煩紅綃姑娘替我告?zhèn)€罪,下回我再來親自給二伯母請罪?!?p> 紅綃卻是笑道:“九小姐有所不知,今日是咱們府上寧少爺定親的大喜日子呢,二太太得知九小姐過來了,這才讓奴婢來通傳?!?p> 黃少寧定親這么大的事,怎么黃府那邊完全沒有消息?就算兩家有些許不愉快,還不至于鬧到互不往來這樣的地步吧?
如此一來,自己也不好推脫了,隨紅綃一起到了聆香閣,就見程氏與國公府的林夫人都在。
此時外面已經(jīng)是疾風驟雨,她一一見了禮,林氏上來就拉著她的手:“這才幾日不見,這丫頭怎么就長了這么高了?”
程氏笑道:“這天氣一轉涼,這丫頭就該滿十一了,馬上就要長成大姑娘了?!?p> 林氏不住地點頭:“嗯,上回百花宴,我特意著人送了帖子去府上,不巧你受了風寒,真是可惜,待明年,你可不能再錯過了?!?p> 黃玉馨乖巧地點頭,總覺得林氏這樣熱情有些怪異。
程氏十分親熱地說道:“今日你少寧哥哥定親,想著他才退了王家的親事不久,大家心里難免有怨氣,這炎天酷暑的,我也沒驚動誰,只讓你林伯母過府來做個幫個忙,待成親時,再把大家都請來熱鬧熱鬧。”
黃玉馨始終覺得程氏與林氏兩人對她的態(tài)度不大正常,又說不出哪里不正常,只好先給程氏道個賀:“馨兒恭喜二伯母了,愿少寧哥哥娶得佳婦,和和美美的?!?p> 外面又有小丫鬟來報:“二太太,林夫人,小晏公子他們回來了?!?p> “哦?這么大的雨,這孩子怎么就急著往回趕呢!”程氏嘴上報怨,依然滿面笑容。
林氏則道:“他臨走前我交待過,自家兄弟辦喜事,辦完了就得快快回來復命,可耽擱不得的?!?p> 程氏嗔怪:“你也真是的,躲個雨再回來,能妨礙什么事?”
兩人說話間,程晏已經(jīng)走了進來,鞋子和衣擺都已經(jīng)濕透,半邊衣袖也淋了半濕,全然不影響他半分風姿,大步上前來給程氏和他母親行了禮,又把前去張家下聘禮的事一一細說給她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