茸尕的眼神,猶如月夜下對著離群羔羊蓄勢待發(fā)的孤狼,給人一種濃重的壓抑與恐慌感。
誰也不知道,眼前這頭行事詭譎毫無章法,甚至根本不受倫理道德約束的兇獸,什么時候會突然發(fā)瘋。
“既然你知道自己是我舅舅,就不要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繼續(xù)盯著我?!?p> 曦云有些嫌惡的朝后推了推,在將茸尕的神秘面紗揭開后,對于這名詭異巫醫(yī),曦云也有了自己的相應應對策略。
只要茸尕在她面前敢越雷池一步,曦云便有無數(shù)種方式,將其一擊致命。
“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成為‘巫醫(yī)茸尕’,璃家家主才是你的舅舅璃允?!?p> “你到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曦云平靜下心緒,從茸尕帶著家主的折扇來看,他此時出現(xiàn)在這里并非偶然。
“原本我只是按璃允的意思,過來看看武家的丫頭事辦得怎么樣了,沒想到聽到了很多意外搜獲?!?p> “天子駕崩,這件事家主知道嗎?”
“原本是不知道的,不過現(xiàn)在恐怕瞞不住了”
茸尕的目光,難得的開始變得嚴肅,連帶著曦云也察覺到其中的不對勁。
“天子駕崩,薛氏秘不發(fā)喪,朝中風起云涌,此時正值權力更迭的關鍵時期,為什么這個消息要瞞著家主?”
曦云的問題直命事情關鍵,可茸尕卻不慌不忙的繼續(xù)把玩著折扇,仿佛對曦云的問題好不關心。
屋中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氣氛突然變得沉重起來,沉默半晌后,茸尕伸手拿起自己方在桌案上的面具扣在臉上,轉身掀開珠簾將欲離去。
曦云的問題,明明他知道答案,卻不知該如何對她解釋。
“偷天換日,還政前朝,是璃允一生所求……”
曦云盯著茸尕離去的背影,對他的行為十分不解。
她向來自詡對人心的把握超乎常人,可當茸尕戴上那只圖騰陰森的羊頭面具后,便像重新披了一層不帶感情的皮肉一般,讓她無法捉摸出他的心中所想。
“那為什么……”
“親手扶持他沖上高出不勝寒的九霄云天,自他落魄低賤時便奇貨可居,竭盡全力將寶都壓在他身上。
前朝已逝,時過境遷,璃允他早已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徹底融入自己扮演的角色,成為了真正的一族之長璃允。”
“不可能!如果不是為了奪權篡位,家主他何必如此謀劃,在青云山下了如此大的手筆,又為什么將陸曦和我如此培養(yǎng)!”
曦云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家主的野心和抱負,他和那些心腹下屬對前朝的執(zhí)念與忠誠,不可能就這樣簡單的被忘卻。
茸尕前行的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纖長的手指扶著有些滑脫的羊頭面具,轉過頭來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下曦云,緩緩說道:“也許我能理解,也許連我也不知道……
這些年你深居宮中,可曾見到璃家的布局,對朝政天下有過半點損害?”
“平心而論,家主在宮中安插的眼線,并未做過什么危害天子的事情。
雖在朝中處處安插釘子,在青云山籌備謀反軍士基地,卻一直隱而不發(fā),錯過了很多打擊敵對派系和壯大自身勢力的良好時機,家主他的做法,很多也令我不解?!?p> “當代天子,是在異國為質之時,在璃允的幫助下一路披荊斬棘上位的。
璃允他做了上古呂不韋的謀劃,最終卻沒有像呂不韋一樣,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難道不是因為家主他生性謹慎,作為一個已衰敗的末流世家,不愿因過快的崛起引發(fā)其他勢力的鎮(zhèn)壓,從而將某朝奪位的計劃胎死腹中?”
茸尕嗤笑一聲,搖了搖頭,對曦云的說法予以否定。
“快刀斬亂麻,借刀殺人除掉擋在自己身前的一切對手,功成名就后全身而退,璃允他不是沒有這個能力?!?p> “那家主到底是為什么!”
“同齡知音,相交莫逆,又循循教導,將他培養(yǎng)成一名真正擔得起天下的鐵血帝王,這些年的點點滴滴,恐怕璃允對天子的感情,已經(jīng)不再如當初挾天子以令諸侯、偷換皇室血脈以達成心愿那么單純了……”
茸尕的話,震得曦云身形一晃,有些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說什么只是把狗皇帝當傀儡,把自己女人兒子送去給他戴綠帽子,那都是璃允給自己和那些前朝下屬找的借口,他根本就不想讓陸曦頂替狗皇帝的兒子上位,他想擁立的帝王,一直都是你——陸曦云?!?p> “可我并非家主所出……”
“但你是當朝天子的血脈!”
“那家主又何苦費盡心血,殺了那么多人,就為了把仇家的女兒扮作男孩,神不知鬼不覺的扶上皇位,繼承仇人的天下?
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你不要告訴我,他是為了要我與天子和其他留著同樣血脈的兄弟骨肉相殘!”
曦云再也無法克制住自己的感情,無論是對高宗還是璃家主,她的感情都極為復雜。
一個是不知其真實身份,將她當作臣子和繼承人培養(yǎng)的生父,可她卻在高宗撒手人寰前,一直將他認作養(yǎng)父。
另一個是將她悉心培養(yǎng),嚴苛狠厲中卻帶著深沉舐犢之情的養(yǎng)父,而她卻不知內情,一直誤將其認作生父。
他們對曦云的感情,都是殷切中帶著虛偽,虛偽中又隱藏著一份糾結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