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音覺得不對勁。
這些年,她大哥連一分錢的撫養(yǎng)費,都沒送過。除了一次輸血、必須要求血親過來外,他就當自己是透明的。而且就是那次救命時刻,他都遲到了,害得楊師母不得不通過養(yǎng)老院的陳院長,借了一大筆錢,給寶音買了植物性再生血漿充數(shù)。
好在,典禮正式開始時,坐在貴賓席上的羅拉,被一個枯干小老頭和一個年輕大帥哥包夾。身后并沒有福報他們的影子。
楊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覺得,寶音只是對他收了新電話,自己收了件二手衣服,心理不平衡,乘機逆反。
證據(jù)是,開學(xué)后不到一周,寶音就成了班里的小太妹,有了十幾個狐朋狗友。因為去給打架受傷的同學(xué),送食堂里偷出來的飯,寶音“隨便離開”軍校,被罰背沙袋跑圈。此后,還幾乎堂堂被罰站。
楊搓搓后脖子,嘆了一口氣。
“唉,不知道她能在這里撐多久,別被開了才好?!?p> 想完,楊收起電腦,剛要熄燈睡覺,就聽見客廳窗臺那邊,傳來“噗通”一聲。
他走過去,看見窗臺下的白墻上,多了兩只黑乎乎的鞋印。角落里還縮著一卷用破布拉成的細繩子。
“這是二樓,你不要命了?”
楊大怒。他打開客廳的吸頂燈,檢查了每個角落,卻看不到寶音的蹤影。他氣呼呼地關(guān)上窗戶,回到里面的臥室,就看見枕頭下多了一個紙袋子。
里面是一個乒乓球大小的透明玻璃體。
拿到手里,接觸到生物電后,它就變成了彩色的光團。里面的鐳射光打出了出發(fā)和到達地、時間、艙位。
原來,這是一張下周末、往返日灼附屬行星“阿麗亞娜-雪諾恩”的星際船票。
楊立即趴下,從床底下,把癩皮拖了出來。
“哪里來的錢?”
他拍著床邊的桌子,震天響。
楊打聽過,知道這邊最便宜的短途星際船票,都要至少一個半月的軍校補貼?,F(xiàn)在開學(xué)才九天!寶音又是個從小有多少花多少,堅決不攢錢的主兒,不可能買得起。
寶音呼啦呼啦頭發(fā),搓搓鼻子上的灰:
“不是偷的啦。阿泰說,丁丁家搬到了月昀行星那邊的附屬行星,白大廚搬到了木……”
她看了一眼楊還是很懷疑的表情,發(fā)怒了:
“反正大家說,師母如果也被抓來,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阿麗亞娜-雪諾恩’星了?!?p> 楊拍拍她的腦袋:“阿泰騙你的吧。你害得他連考試的機會都沒了?!?p> 但是私底下,楊去打聽父母的行蹤,也得到了差不多的結(jié)論。
自從100年前,大人馬聯(lián)邦在軍事奇才盧偉爾-鄧迪-雪諾恩的帶領(lǐng)下,取得了對王朝的九連勝后,不到五十年的時間里,就有2000萬人口,以各種方式移民過來。
人口的急速膨脹,導(dǎo)致大人馬房價和失業(yè)率同時高企。
本地人和外地新人的矛盾,先是體現(xiàn)為日常鄰里摩擦,繼而是社交媒體上“外地人”這個稱呼被妖魔化,變成“小偷、X女、打悶棍的強盜、偷吃寵物、隨地大小便者”等“低端”人口代名詞。最后更發(fā)展到上街械斗的局面。
聯(lián)邦政府不得不大力開發(fā)新的宜居行星,即后來說的“附屬行星”。
可誰也不愿意離開繁華發(fā)達的都市,去偏遠待開發(fā)的新星球。更別說那里的居民,還不具有選舉和被選舉聯(lián)邦大國民議會議員的權(quán)利!
于是,三十五年前,16顆聯(lián)邦行星開始實施嚴格的戶籍管理。
外來人口,如果不能通過每三年一次的暫住條件審查,就只能去附屬行星。不少蝸居在“老、小、破”房屋里的坐地戶,也賣掉日灼星上的老房子和戶口,搬去了附屬星養(yǎng)老,比如,這顆以雪諾恩遺孀命名的星星。
因此,阿麗亞娜-雪諾恩行星大力發(fā)展養(yǎng)老產(chǎn)業(yè),并努力招聘醫(yī)護人員。
再加上最近半個月,由于恒星電磁風暴的緣故,影響了阿麗亞娜-雪諾恩的星際數(shù)據(jù)傳輸。在大人馬聯(lián)邦政務(wù)公開網(wǎng)站上,最近兩周出入各地宇宙港的人員記錄,獨缺它的。其余星球的出入境記錄上,又沒有父母的名字。
如果他們也被抓來的話,十成有九成的機會,會在阿麗亞娜-雪諾恩行星。
楊想把蹲在地上的寶音拉起來,卻看見她還是斜著個腦瓜,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還有什么事?老實交代!”
“嗯……我在宇宙港那邊,看見了羅拉的那艘紅飛船?!?p> “她不是明天上午才出發(fā)嗎?”
“是呀,但是很奇怪,船上沒什么人?!睂氁魞芍荒_,也緊張地蹭來蹭去。
楊知道她擔心她大哥了,心里既安慰又有小小的妒忌,就拍拍她的發(fā)心:
“福報簡直是地獄魔王脫胎的。他不會有事。”
寶音被戳中了心事,立即甩開楊的手,大聲抗議:
“老子說的不是他!羅拉手下不得有五六百士兵的嗎?就算沒加俺們那里的小販管理員和民兵啥的!這么多人,都去哪里了呢?不可能明天出發(fā),今晚還沒人上船吧?”
自從開學(xué)日,寶音總覺得心里撲騰撲騰的,還耳鳴。所以,她就騙輔導(dǎo)員說,自己肚子疼,請了一天假。然后,跑去日灼行星宇宙港的港務(wù)中心,假冒軍校調(diào)研環(huán)保數(shù)據(jù),盯了一整天的梢。
這時,查宿舍的大爺老湯姆,剛好經(jīng)過。他聽見了這聲大吼,就在楊的門外,使勁拍門:
“楊寶音!我警告你!平時翻墻帶貨就算了,現(xiàn)在還半夜闖進男同學(xué)宿舍!你到底想怎么著?。?!滾出來!”
寶音吐吐舌頭,把楊一推,示意他幫自己擋一下。
楊只好搓著后脖子,去開門。
就在楊和老湯姆糾纏的空兒,窗外傳來“噗通”和“唉吆”兩聲。等宿管大爺拐著腿、追到窗口,下面被路燈照亮的夜色中,早沒了寶音的人影。
老湯姆氣得直跺腳:
“楊同學(xué)!你知不知道,下個禮拜,新的常務(wù)副校長就來了,專管我們后勤呀!”
楊趕緊表示,以后一定關(guān)好窗戶。
“不是說的你,是你家那個楊寶音!她還替人家‘有償罰站’、‘有償跑圈’,你知不知道?!”
楊愕然了。
他趕緊給大爺鞠躬,表示一定管好寶音,再不讓她惹事。
因為星際船票是一經(jīng)售出、很難退換,楊只有收下寶音的這份好意。臨出發(fā)前一天的中午,楊窩在宿舍食堂的一角,習(xí)慣性地邊看書邊吃飯。
沒留神,左手邊又多了那位金發(fā)的校長千金。
楊對千金打了個招呼,卻突然發(fā)現(xiàn),平時緊緊跟著自己的莉莉-貝茨她們,居然退到了隔了兩排餐桌的遠處。
然后,他看見好幾個男同學(xué)們,專門繞到自己跟前,表情十分復(fù)雜。有些,明顯是一種幸災(zāi)樂禍的模樣。
他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雷阿爾見蘇芳叫走了閨蜜,就從學(xué)生會積極分子們那桌,挪了過來。
“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楊知道雷阿爾迅速認識了很多朋友,消息靈通,就點點頭。
“大家都羨慕你和學(xué)校里唯一的天然美女交往。她爸還是校長?!?p> 雷阿爾并沒有夸張。
他扭頭望過去,整個視野范圍里,沒有整過容的男女屈指可數(shù)。麗麗-貝茨和她小團伙里另外一個小美女,更是幾乎把整張臉都換了的。
楊愕然地咬住茶杯,繼續(xù)看著金發(fā)少年。他本能地知道,事情不止這么簡單。
然后,雷阿爾拍拍楊的肩膀:
“你不用等寶音了。她剛被開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