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jiān)獄”的樓板顫動得越來越厲害。
朽壞的木塊和水泥碎片，繼續(xù)“噼里啪啦”地砸下來。兩個大柵欄圍起來的監(jiān)獄A區(qū)和B區(qū)，都陷入了恐慌。
無論樓下的“囚徒”怎么喊叫，樓上也沒有人下來，放大家出去。
于是，強壯的男人就擠開木柵欄前的弱小老幼，試著各種辦法，從監(jiān)獄里沖出去。
后面的其他強者們，又試圖占領他們的位置。
最后，兩三個特別強壯的大漢組成一個小團伙，對其他人動起手來。很快就掐死了另外一個壯漢。其他小團伙或者落單的大漢，就組成一個更大的團伙，對他們動手。
木柵欄跟前，其他稍微弱些的，也有樣學樣，都發(fā)瘋似地互相撕扯。
雷阿爾坐在寶音背后，低聲狂笑：“太……太可笑了！你們這些庶民，太可悲了！”說著，他又指向了柵欄后的另外一邊。在那里，楊和幾個有腦子的人，都大喊：
“大家，冷靜，冷靜！”
“別打了！一團散沙，誰也出不去的！”
“大家不要再打了！”
但，誰也不理他們。還有幾個殺紅眼的大漢，反身把來勸架的老弱打趴在地上。楊不得不跟一個大漢頂起牛來，不然六棟的老陳老師和一棟教語文的戴先生，就要被他拿腳踩死了。
就在這時，胡拉爾突然抱著女兒小湯圓，從對面的另一片柵欄里冒出頭來，對著楊大喊：
“楊，你在干嘛？！”
楊愣住了。
然后，胡拉爾把腳上的一只膠鞋扔了過來，沒打中楊，卻砸中了他身后，要過來搶救她爹的丁丁媽媽。
大胡子還在繼續(xù)喊：
“楊！你是楊萬城的后代！現(xiàn)在，你得站出來，得領導大家！”
“我？”
“對！這是你生出來的使命！大家要是有一個死在這里的，都是你的錯誤！他們沒有楊萬城的遺傳，你不一樣，你是生出來的天才！你是天生的救世者！”
幾個圍著楊的老頭，居然也都點點頭。
就連那個乘機打人的大漢，都看向了他，滿臉“你不作為，所以才害得我在這里胡來”的表情。
楊這才意識到，工友們的閑話是真的。別看胡拉爾平時一副膽小模樣，但是他被流放的罪名，卻是“煽動蠱惑罪”。
再說，楊也知道，現(xiàn)在唯一的活路，就是把大家組織起來。
但是，他沒有具體的辦法。
在大胡子的一再忽悠和周圍人的不斷催促下，楊只好爬上墻邊倒下來的一大塊木板上，比別人都高出七八個頭來，生硬地大吼：
“我是楊萬城的后代！想活下去的，跟我來！”
聲音雖然并不小，但是，喊出去后，四周依舊是男人、女人和孩子的掙扎和哭喊聲。
沒多少人注意他。
胡拉爾對寶音喊：“弄點什么能響的東西！快！”他也知道，寶音是搗亂的行家里手。
寶音撓了撓頭。她鉆進人堆里，朝著幾個女孩屁股上摸了幾把，收效甚微。她又叫雷阿爾幫忙，但是雷阿爾不屑于這樣的丑行。
寶音正著急，忽然在地上，發(fā)現(xiàn)了一支廉價的塑料打火機。她就舉著它，跑到楊的跟前，使勁朝地下一摔。
就聽“嗙”一聲，打火機炸裂了，發(fā)出了很響的爆炸聲。
剛才擁擠成上下七八層的人堆，終于看向了楊。
胡拉爾趕緊喊：“大家聽著！只有跟著楊萬城的后代，才有活路！”
之前還要綁架楊師母的陳女婿，也趕緊站了出來，為楊做起宣傳：“是啊，那是楊！他是楊萬城的子孫！三次高考，都通過了的天才?。≌娴?，我知道！”
喜相逢的大廚白德理，跟著喊：
“他爸爸和爺爺，都是這里的神童……”
這話只對了一半，畢竟楊是他家在這里，第一個超過高考選拔分數(shù)線的人。
“楊師母救過我家好幾口人呢！”
人群里其他人，也七嘴八舌。
接著，小丁丁的媽媽，抱著昨天還喊楊當槍手的兒子，拉著自家老太太，站到了楊的身后。然后依次是熟悉楊家的鄰居們，弱小一些的男女老幼。
最后，強壯的男人們，也半信半疑地站到了楊的身后。
楊抖著兩條腿，在親朋好友的幫助下，把三百個男女老少組織成三組，六個方隊：
最弱小的人幫忙挖開掉下的木屑和水泥碎塊。
最強壯的人負責排場一個長方陣，好像拔河一樣，抱住了木柵欄的薄弱處。
剩下的人負責拿他們能找到的東西，包括天花上掉下來的大塊木板、油布，為拉木柵欄的人提供掩護。
“一……二……-三！”
“一……二……-三！”
“一……二……-三！”
“一……二……-三！”
在大家的合力下，不到半個小時，倉庫里兩邊的木柵欄，就塌了下來。
人群立即發(fā)出了巨大的歡呼聲。對面柵欄里的人，也在胡拉爾的指揮下，用這個辦法，沖了出來。
兩邊監(jiān)獄的人，就合成一股，在楊的監(jiān)督下，一個接一個地向外面沖。
大膽的男女，還在楊的身邊吼叫：
“地下城只有兩百民兵，大家團結一致，他們不是對手！”
“沖??！打倒市長！”
“我們再也不要受市長的壓迫了！”
“打死他們！是時候讓那幫老爺們知道，我們也是人！”
還有些人，甚至想抬起溶解尸體用的橙黃色大塑料桶當武器。
剛才還蹲在地上，用破布捂著頭、死聲死氣的雷阿爾，拐在寶音的旁邊，看向最前面的楊。他原先無光的眼里，忽然鼓出兩團火來。
這讓英俊的金發(fā)小子看起來，第一次有了活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