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光是從一個直徑2米半、好像個巨型下水道口的水泥管里照出來的。寶音伸手去摸,這綿長的紅光熒潤潤地通過了她的胖爪。
好奇的寵物忍不住向黑洞洞的管子里爬去。
身后不遠處,跟蹤她而來的小殺手輕拍了腦門一巴掌:“這個女人!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想想說不定跟進去,正好方便哄騙寶音一起走,伊凡-別祖霍夫就伏在地上,要聽聽四周是否沒人。沒等他趴好,就聽見一陣軍靴急跑聲,踏過了一路的植物枝葉和根莖。
不一會,一個年輕的黑發(fā)特種兵,從綠植墻后面鉆了進來。
這個家伙也跑到水泥管跟前,聽聽里面的動靜,便暴躁地抓了抓腦門上黑色卷發(fā),跟了上去。
小殺手的心瞬間“噗通”起來。整個人不由自主躡手躡腳,順在了特種兵的身后。
雖然伊凡-別祖霍夫也曉得,索羅斯中尉一定會罵他這樣做太蠢,但是他又怎么知道,這個上次和寶音一起混特價部的黑發(fā)特種兵,不是下一個殺手呢?!
水泥管中黑暗的世界,似乎正一點點開闊起來。走了十分鐘后,就變成一座類似大型防空洞的地宮。
盧比孔閉上眼睛靜聽,這里除了自己,還有三個家伙在呼吸。一個是寶音,一個是年輕且身形精干的家伙。末一個,他無法確定,吐氣的位置很不同,但像個練家子。
伊凡則啟動了通訊眼罩的夜間識別功能。
他注意到前方有數(shù)個紅外線發(fā)射源,而且能量分布,主要是沿著左邊的墻,按照長方形矩陣排列。黑發(fā)特種兵,正行進在自己和寶音之間。奇怪的是,寶音帶進去的沒頭板凳怪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比她稍高一點、直立行走的大蜥蜴。
寶音還每經(jīng)過左邊墻上的矩陣,都停住腳看看。
伊凡不知道寶音在黑暗里看見了什么。
老實說,寶音自己也不清楚,這是不是一個幻覺世界。因為順著紅光的指引,進到這片黑暗后,她反倒看見了一排畫像。上面的人物發(fā)著絨絨的光,鮮艷的裝束,頗像熊夫人宅邸里那些掛毯和油畫。
最讓她驚訝的是,其中一幅畫像上,有個亞麻色頭發(fā)打著小卷、垂過前胸鎧甲的男人,看起來跟福報很有些肖似。
但是,他的名字,則被人挖走了,無論寶音怎么努力拼讀剩下的文字,都看不出個所以然。
“這是被流放的禁衛(wèi)長和其他顯貴。名字被挖掉,是因為他們的姓氏被沒收了?!?p> 寶音忽然聽見個略微耳熟的男聲,在背后說話。
她扭頭去看,居然看見了阿爾夫-法拉男爵。男爵穿著他深藍色配獅子肩章的軍服,依舊那么筆挺干練。但是這一刻,他整個人看起來,略微有些朦朧。
“男爵大人?您不是還在火曄嗎?”
寶音剛想這么問,就被男爵一雙鷹眼看得心里發(fā)虛。
“侍中大人很快又會遠行。屆時,希望鄙人能有幸加入大人麾下?!?p> “我?”
寶音記得,死亡男爵是南部戰(zhàn)區(qū)的副司令,在王朝軍界,地位和實力僅次于三位元帥。她不知道這樣一位高級將領(lǐng)這么說,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樣,也只是假裝客套。
“為表誠意,鄙人還會為大人,從火曄遷移一座要塞……”
寶音終于皺起眉頭,打斷了他:“請您別拿我尋開心!把軍事人工行星這么老遠弄來,您包圍大人馬的兵力不就空虛了么?”
就算是不學(xué)無術(shù)的她,也聽說火曄附近的星域走廊里,南部戰(zhàn)區(qū)安置了三顆人工行星做軍事堡壘。
如果要遷移它們,即便使用統(tǒng)一場跳躍術(shù),也要耗費巨大的能量,并且沒個三年五載很難移動到無憂星附近!
男爵卻似乎笑了:“我們在大人馬,已經(jīng)有了不會被攻破的真正要塞。”
這時,突然有人在后面亮起了手電筒。強烈的白光刺激得寶音幾乎睜不開眼。她大叫一聲,把臉緊緊捂上,蹲到了地下。
再睜開眼來,周圍的世界依舊一片黑暗。但是,紅光、男爵和墻上的畫像,就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只有拿著手電、滿臉極度嫌棄的盧比孔。
“你別黑忽影里自言自語好不好?怪嚇人的!”他還很不客氣地批評寶音。
“我在和法拉男爵說話!”寶音正聽到精彩的地方,就被盧比孔打斷了,也很惱火。
“逃學(xué)也該講究點技術(shù)技巧!死亡男爵人還在火曄。你要他怎么現(xiàn)身這里?他剛才還跟古斯塔夫夫人遠程視像對話呢!夫人托他回來的時候,務(wù)必勸勸你,不要不知道香臭!有特蘭達伯爵那么好的老師都不珍惜!”
別看新來的寵物家庭教師才上任幾小時,就連阿達都被他“收買”了。寶音氣得越發(fā)跳腳:
“我不喜歡歷史,不喜歡數(shù)學(xué)!明明和他說過!”
“他今天要講的,是小學(xué)生都會的立體幾何!你什么都不學(xué),才這么無知。被大人馬騙得暈頭轉(zhuǎn)向,真相信自己是虎牙族!可悲!”
盧比孔拽住寶音,把她從虛幻世界里往外拖。
寶音拉住了他:“我就是!”
這是她唯一能感到一點自豪、一點跟父母和大哥還有聯(lián)系的地方?!拔覀兗沂潜幌魅チ诵彰鞣湃ァ?p> 沒等她說完,黑發(fā)特種兵就像一臺馬力強大的拖拉機開到了最大檔,暴力把她往前拽:
“拉倒吧,姐姐!虎牙族只是個‘集合名稱’!我說得通俗易懂點,每個虎牙族都是專門造出來的工具人!個體和個體之間基因差異……大得……好像你和楊萬城,不,你和無憂星球之間那么大!他們不可能生出后代來。”
“可是豬頭他……”
“他或者是,你絕不可能是!”
盧比孔跺著短軍靴、深深嘆氣:“要是你是的話,夫人就不會吩咐我也進宮,專職保護你了。唉,倒八輩子霉!早知道是這樣,我還入什么伍,不如當初留在我爸的實驗室,當個合成生物學(xué)科研助理!”
寶音這才想起來,作為外宮臨聘侍衛(wèi),盧比孔怎么會跑到屬于宮禁內(nèi)苑的植物園里?!
“等等,你大哥大嫂不也是在宮里干活的么?”
盧比孔迅速垂下眼皮,松開寶音,一個人默默走到了最前面。他就是不想面對那兩個人,才加入了阿里曼的隊伍。
寶音嗅到了八卦的氣味,呲著牙,笑嘻嘻地跟在了他身后:總算有了對付這煩人家伙的抓手。這樣,她就可以利用盧比孔,幫她攆走居然敢和她大哥長一模一樣的軟飯男!
她的身后,黑暗中的小殺手全身肌肉依舊緊繃:無論是無頭板凳怪物也好,還是寶音身邊的蜥蜴人也好,都沒有從洞口出去。夜視功能也無法捕捉它的去向。
難道,它潛伏在了自己的背后?!
大人馬聯(lián)邦首都行星-大國民議會30樓,深紅色大會議室旁邊的花房里,中年超人正意氣風發(fā)地喝著阮委員遞上來的高腳香檳。
大家要提前慶祝鎮(zhèn)壓軍事委員會成功。
盡管,后巷的戰(zhàn)爭依舊如火如荼(實際上是耶倫派露出了頹勢),但是幾分鐘前,衛(wèi)將軍作為耶倫議長的特使,已經(jīng)從正門進入了上將們的老巢,去勸他們投降。
兩杯冰涼的香檳才下肚,民選派們就得到了戴德梁委員送來的壞消息:
有內(nèi)奸從會見現(xiàn)場拍回一組雖然遠、卻看得清楚的照片。老好人被七頭老虎挨個親密擁抱。大個魁梧的繆拉-雪諾恩上將,還專門和干吧衛(wèi)將軍,喝了一回交杯酒……
“??!怪不得老東西們早有預(yù)備!原來老衛(wèi)那家伙是兩面派??!”
耶倫委員長卻逗弄著他最喜歡的豬籠草,氣定神閑。他看向阮委員:“哼,我們不是還有下一手嗎?”
很快,就在日灼百姓,包括謝利-羅貝利亞街對面、街角咖啡館里的“難民”眼前,新聞和其他平臺幾乎同時傳來一條新消息:
一支大型艦隊正全速朝日灼行星攻來。
據(jù)“可靠情報”顯示,那是軍事委員會聯(lián)合王朝軍發(fā)來的侵略先頭部隊。艦隊指揮官是無恥叛徒大流士上校?,F(xiàn)在,侵略軍已突破了聯(lián)邦的前方防線!
原本空曠沒人的小咖啡店,現(xiàn)在已經(jīng)擠得連腳都快不著地了。稍微有人一激動,剩下的避難者連喘氣都困難。所以,人群中除了大喘氣、哀叫,就是絕望的呼救聲:
“天殺的叛徒大流士!XX的上將們!都是叛徒!”
“怎么辦?誰來救救我們?!”
“楊?!楊上尉呢?!”
“楊上尉找人去了!他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后廚也擠得人頭攢動??Х鹊昱掷习迤D難地別在烤箱和洗手臺的夾縫里,和一邊、擠得都快坐到灶臺上的興登堡上校,交換了下眼色:
“行啊,上校!您至少教出個‘救世者’來!”
而救世者本人,則沖回了地下城-低階軍屬住宅區(qū)。按照興登堡上校給他出的主意,楊將先去集合并動員那些、相信自己的老兵和婦女。而同住此區(qū)的軍校宿舍管理大叔湯姆,將會幫助他召集大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