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狂奔,腰腿強勁的陸玖徹底當(dāng)了一回通訊兵。因為艦船內(nèi)的通話現(xiàn)在也完全被干擾到只剩一片噪聲,他不得不在里奇-貝蒂多號的五層甲艙里來回奔跑,替楊指揮維修小隊和懂得干技術(shù)活的士兵去四處搶修。
楊則和魯特少尉一路跌跌撞撞,沖到彈射艙門口。
那里的氣壓已經(jīng)明顯稀薄了不少。
自動緊急維修系統(tǒng)因為被干擾,無法自動開啟。所以兩個人只能分頭去手動拉開泡沫粘合劑噴槍。
就在楊努力落下最后一個手閘時,細(xì)條少尉忽然被地上一截東西絆倒了。那東西,在詭異的紅光里,黑不溜丟,像一條被截斷的大號通訊電纜。
但是它明顯是從粘合裂痕的泡沫里,鉆進來的。而且,它居然像活得一樣,可以感受活人的存在,還自動分成兩截。一截繼續(xù)捆在少尉的腳踝,另外一截“呲溜呲溜”兩下,躥到魯特少尉的下巴跟前,把他的脖子緊緊纏住。
楊只好丟下手閘,沖過來,拼命把這條有成年男人手腕粗的黑色節(jié)肢往外拉。這東西雖然滑滑涼涼,卻一點都不像金屬。
這時,里奇-貝蒂多號再一次劇烈震蕩起來。艦艙的里面,似乎其他地方也鉆進了這種東西。士兵們發(fā)生了刺耳的尖叫。
“這是什么?!”
“救命?。 ?p> 然后,就是一陣開槍和斧頭重?fù)舻穆曇簟?p> 就在這個檔口,楊和魯特少尉跟著兩段腕足一起,咕嚕過兩道內(nèi)閘門,撲到了QQ飛船的滑行坡道上。
黑色的東西,似乎也一下被抽掉了魂,停了下來。
這時,艦船內(nèi)部則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陸玖的吼聲:“放……放在內(nèi)艙門后,它就老實了!”
“?。窟@惡心玩意……真的不……不動了?!?p> “砸爛它,使勁砸!”
剛剛才喘了兩口的魯特少尉,就一頭撲到楊的兩手之間,好像一頭母獸保護幼獸那樣,不讓他拿蠻力破壞只能微微顫抖的黑色腕足。接著,他還尖著嗓子,朝里面的士兵回喊:“別……別弄壞它們?!?p> 沒等楊來得及問為什么,又有什么重?fù)袅伺灤膊恳幌隆?p> 魯特少尉先是一陣發(fā)愣,接著,便連氣都沒喘勻,觸電般翻身躍起,跌跌撞撞往中艙指揮室方向跑:
“來……來人啊……立即……打開通訊干擾設(shè)備……開到最大功率!”
熟悉機電,并以此為愛好的魯特少尉,敏感地直覺到,黑色的觸手在經(jīng)過墻壁和兩道閘門后,動作就越來越遲緩,這明顯是無線電遙控操作的短板。
如果它們真是由低頻無線電遙控的,那么,這么大的體量所需的大功率無線電,本身就會產(chǎn)生很大的信號干擾性。這可以很好地解釋本艦遭遇的奇怪通訊干擾。
魯特的死老鼠碰得不錯。打開軍艦特殊配備的信號干擾設(shè)備后,不到十分鐘,飛船外的黑八爪們漸漸撤去。
黑暗的太空也漸漸出現(xiàn)了一個光圈,因為里奇-貝蒂多號正被其余12艘同袍艦船、圍在了當(dāng)中間。
重新清點人員,其他船上沒有傷亡,只有里奇-貝蒂多上一半的艦載飛船和駕駛它們的飛行員,都在黑暗的空間中,失去了蹤影。
雖然,徐上尉還爬不起來,但是大家必須多找?guī)讉€人看住他:他不是想弄壞治療設(shè)施,就是想自殘。
“讓我……我去死!讓我死!”
最后,臨時趕過來的紅頭發(fā)中士奧利爾急了,朝著徐上尉腦門一巴掌,居然把患者打昏過去,才讓他老實了下來。
楊則坐在一邊的地上,耷拉著腦袋。雖然他和大家一樣都贊嘆魯特少尉的機械知識厲害,發(fā)現(xiàn)了那些黑八爪是通過無線電RF模式控制大的。但是,一個巨大的問號,在他的心里迅速升起。
如果魯特少尉說的和測量出的結(jié)果都是對的,那么在太空中,通過無線電大規(guī)??刂七@種特殊復(fù)合材料制成的攻擊武器,發(fā)射功率必然很大,必定需要極大的能源輸出。
但,雷達上一直沒偵測到任何大型艦隊經(jīng)過。
那么,遙控它們的距離也一定極遠(yuǎn)。
魯特少尉帶著被俘虜?shù)囊淮罂鹜笞?,進行了各種放電和其他處理后,搓著手里的計算器:
“太不可思議了。如果他們發(fā)射和接受這樣信號,依舊采用直線型天線,那光天線就得占據(jù)一顆類直徑1300公里到1500公里的天體。這附近只有小行星和隕石,哪里有這么大的玩意呢?”
半小時后,所有的艦船重新列隊踏上征程。
紅頭發(fā)的奧利爾四處視察了一大圈回來,見楊還蹲坐在原地,連豎起的是哪一只膝蓋都沒變,便搔搔腦袋,朝船艦過道的另外一頭喊:
“壞了,馬克西姆,你老大又魔道了?!?p> 這話音還沒落地,艦艙的那頭就沖過來一個套著一套舊軍裝的巨人。他一下把楊從地上拖了起來:“上尉,上尉,您還好嗎?”
楊看著像極了肥熊貓的馬克西姆-里爾中士,頓時想起了老麥在雜務(wù)科講的故事:
上一次,他初陣時,補給艦25A上的劉若望少校帶著寶音他們,不就是遇到了這樣的黑色八爪魚嗎?
緊接著,楊松開的眉頭更緊地皺在一起。因為他意識到,這么大規(guī)模、大費周章地用這些無線電怪物來襲擊他們,死亡男爵并非為了屠戮。上次用這個辦法是為了俘虜劉若望少校,那么這一次又是為來了俘虜誰呢?!
想了大半夜,楊才把這個心事,分享給貼身守護他的巨人中士。
但是,馬克西姆中士卻蹭蹭下巴:
“有道理,但是……上尉,你想,這件事也有些蹊蹺。如果真是為了綁架人,可你還在這里!依照他們的能力,消滅了咱們?nèi)牰疾怀蓡栴},畢竟我們沒有帶主力火炮的戰(zhàn)艦跟隨?!?p> 然后,他的眼睛在黑暗里閃了閃:“上次……如果說是為了抓劉少校,就更奇怪了?!?p> 楊不明白地看著他。
馬克西姆嘆了口氣:“看看大人馬上這幾個月的爛事。如果他是為了活捉劉少校,完全可以在之前一年、上校剛被貶職的時候就行動。直接買通幾個宵小委員,為什么這么費事?”
“那么,你覺得他們不是為了抓人?”
這時,紅頭發(fā)的奧利爾也舉著兩杯咖啡過來了:
“徐那家伙就是一條瘋狗啊,見人就咬,說他不想活了,害得他那穿一條褲子的兄弟們又沒了一回娃!”
“亞拉比特上尉?他不就一個兒子嗎?”馬克西姆接過咖啡,奇怪的問。
徐上尉雖然也算是軍校畢業(yè)的,但是行事粗鄙。法-讓-貝蒂多參謀與指揮軍事學(xué)院的畢業(yè)生們,都羞于承認(rèn)這個大老粗校友。他僅有的“兄弟”只有同宿舍的美男子大流士上校、和老工兵學(xué)院畢業(yè)的亞拉比特上尉。
因為火曄的指揮官背叛了大人馬,女兒沒可能再從軍,所以巨人中士直接想到了后者。
“是。亞拉比特家那小子上次就在補給25A上,被綁了一回豬仔。這一次……哈哈哈哈!”
這番話讓楊一把抓住了奧利爾滿是紅毛的大手:“中士,賣豬仔……又是什么故事?”
暴躁的中士愣一下,就也坐到地上,仰頭望向底艙地窗上偶然飄過的一團微光,把當(dāng)初白艦長怎么把一船人、都賣給馬德拉馬自治領(lǐng)當(dāng)勞工的故事,講了一遍。
楊的心,不知道怎么沉了下去。
他本能地覺得,死亡男爵就是為了擄掠人口、才派出那些高耗能的東西來。而且,他目的非常明確,所以才先設(shè)了買通白艦長這一招,再輔以機械八爪魚,以確保那個目標(biāo)人物絕不會死亡。
如果他的目標(biāo)不是劉少校,那么他要抓的是寶音?可是又為什么呢?
這時,陸玖滿臉通紅地跑來,然后杵著膝蓋大口喘氣:“X的,上尉!”
“X你的!怎么和上級說話?!”
奧利爾立即回罵過去。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畢竟陸玖是他的人,有了這樣的失禮,他開口呵斥,最應(yīng)當(dāng)應(yīng)分。
“不……不是!”陸玖今天已經(jīng)狂奔了幾個鐘頭了,即使是特種兵的體力也到了極限:“他們……他們發(fā)現(xiàn)大流士的女兒……也……也在里奇-貝蒂多號上。不知道怎么搞的,現(xiàn)在……人不見了……”
楊直接從地上爬了起來。只是長大了嘴,卻說不出一個字。難道,寶音和魯爾,都是因為他被謠傳為王朝第四王座的皇子,才被抓起做人質(zhì)的?!
又繼續(xù)航行了兩個地球日,80光年外的宇宙中,有一處明亮得幾乎像一處小星團。
那是火曄自治領(lǐng)外的王朝南部戰(zhàn)區(qū)駐軍基地。在一艘紅色旗艦略顯簡陋的指揮室里,一個臉朝下趴著的小豹子,正逐漸蘇醒過來。
她睜開明媚的綠色眼眸,迷惑地看看四周鐵灰色的復(fù)核材料地板,只看見一地雪亮的長幫軍靴。接著,她看見一群身穿深藍(lán)色配銀色繡紋的王朝軍人。他們看起來都很年輕,個個玉樹臨風(fēng)。為首的那個長得挺英俊,一頭惹眼如金浪般的秀發(fā)。
他看看魯爾醒了,并沒有扶起她來,而是退開一步,叫其他人去向長官報告。
然后,他才靜靜地看著魯爾,臉上出現(xiàn)了一種難以言狀的羞澀:
“大流士小姐,您好!我是法拉男爵的副官海因里希。閣下吩咐,令尊已經(jīng)前往無憂星覲見,命令我們也盡快送您前去團聚!”
“團聚?”魯爾漂亮的臉陰沉了,并發(fā)出了尖銳的笑聲:“干脆說我是肉票多直接呢!”
海因里希垂下了眼睛。
這話他也贊同,心里對自己的上司怎么聽信了一頭無良寵物的胡說八道,感到氣悶不已。
更讓他不舒服的是,聽說反骨賊伯恩斯坦中校在那個得志的女小人跟前,混得風(fēng)生水起,馬上要被晉升上校。而女小人自己則要在夏至那天,授勛成為王朝最近100年內(nèi)第一個通過軍功,獲封子爵頭銜和封地的內(nèi)侍。更有傳說,王座為她破例、動用了否決權(quán),寬恕了一名惡貫滿盈的兇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