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的氣氛有些冷。
李賢妃悄悄留意了一下眾人的表情,打了個哈哈,說道:“今天蕭家大小姐嫁到順安伯府,是個天大的喜事。咱們也多說些喜慶事。說起來,太子妃嫁到東宮時間也不短了,可惜身體不好,連大禮都沒行完。現(xiàn)在看著身體倒是好多了,不如趁著這機會,把合巹禮也辦了?”
“喲,還真是!這個月的日子都不錯,不如挑一天把這事辦了?早一天辦了,太子殿下也早一天有嫡子,娘娘也有嫡孫抱了不是?”
“是啊,這宮里有日子沒辦喜事了,這個主意好!”
李賢妃的話了出口,馬上就有幾個宮妃附和。
賀蘭嘉懿眼都沒抬,慢條斯理地將蕭含玉發(fā)髻里松下的一縷頭發(fā),仔細地替她重新攏上去。蕭含玉乖乖地趴在賀蘭嘉懿腿上,心里對李賢妃更是不爽。真把自已當回事,太子表哥的事也敢插手管。教出這樣的女兒,怪不得順安伯府越混越差。
坐在主位上的人不開口,場面一下就冷了下來。另外幾個一直沒怎么說話的妃子有些坐不住了。在李賢妃與薛佳瑩之間看了個來回,方才醒悟到今天被拉到鳳儀宮來,是被人當槍使了。
于是馬上有聰明點的站起來道:“也坐了不少時辰,想必娘娘也累了。妾身先行告辭,明天再來給娘娘請安?!?p> 有了一個,其他幾個也很快站了起來。李賢妃臉上掛不住,卻也坐不下去了,只得悻悻地跟著一起告辭出去。
薛佳瑩臨走前又陰陰地看了蕭含玉一眼,讓蕭含玉全身寒毛都豎起來了。
等她們一走,蕭含玉立刻起身,雙手使勁摸了摸胳膊。
“姨母,你覺不覺得薛佳瑩有些不對?”
賀蘭嘉懿好笑地撫了撫蕭含玉的小臉:“你不是一向膽子大嗎?怎么被人看兩眼,就怕成這樣?”
蕭含玉想起薛佳瑩的眼神,心里還是毛毛的,連連搖頭:“她看人的眼神太詭異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覺得瘆得慌?!?p> 想起薛佳瑩自入東宮,幾年幾近軟禁的生活,整個人被藥物控制,連承恩殿都出不了,比起自已在這后宮中的歲月只怕更是難熬。賀蘭嘉敏就免不了心生一絲同情。說來,也是被她父親的野望所連累。
賀蘭嘉懿晃晃頭,把這些同情都給甩掉。薛佳瑩如何,自有兒子去料理,她也不想多管。反倒是玉兒最近的動靜讓她有些關切。
自從母子倆攤牌之后,賀蘭嘉懿對兩人的感情越發(fā)仔細起來。之前只以為玉兒還沒開竅,也免得多出這許多煩惱。只是近幾日看下來,卻發(fā)現(xiàn)多少有些躲閃。看來也不是她以為的那樣全然不知。
只是這樣一來,她倒是為難了。若兩人真的互生情愫,她難道還要棒打鴛鴦不成?捫心自問,如果兩人真能鶼鰈情深,相守到老,她便是最歡喜的一個。怕就怕再深的感情也經(jīng)不起后宮歲月的無情浸洗,徒留一室空寂怨懟。
“玉兒,安親王來信,說你及笄之時,不能從邊關脫身,因此想接你去遼東小住一段時間,你有何打算?”
“真的?”蕭含玉眼中一亮。
遼東啊!這幾年,每每年節(jié),安親王給宮中送禮的時候,只會單獨備一份單送給自已。百年的野山參,暖和漂亮的皮毛,遼東特產(chǎn)的寶石,應有盡有。聽說多數(shù)都是山里出的,每到季節(jié),安親王便會領著人進山打獵,次次碩果頗豐。
雖然沒去過,但領略過西北自由自在生活的蕭含玉,對遼東的生活,還是生起了悠悠向往。
“想去?”賀蘭嘉懿一見那雙閃著亮光的眼睛,便知道她的心思。
“真想??!”蕭含玉語氣幽幽地說道。然后神色肉眼可見地萎靡了下來?!翱上Р荒苋ァ!?p> 不知不覺已經(jīng)十五年了。眼看著離前世時最后的日子也只有兩年多了。雖然今生許多事情都不一樣了,但她終究不能肯定最后的結果是不是會如她所愿。
就譬如宮千滟還是進了宮,生下了九皇子;譬如五哥還是去了燕南軍,沈遲依舊追隨在五哥身后;譬如,姨母還是被皇姨夫傷了心,獨守著滿宮寂寥……
賀蘭嘉懿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從來不對她隱瞞任何事的蕭含玉,其實心底里深埋著一個不可對任何人言的天大的秘密。
她只當是蕭含玉其實還是對表哥難以割舍,才不愿去遼東,心下對她越發(fā)憐愛起來。罷了,既是如此,自已為何要當這壞人,不若替玉兒將以后的路都鋪平吧!
找了個機會,將元晠單獨叫到自已面前。賀蘭嘉懿再次鄭重地詢問道:“晠兒,我再問你最后一次,你當真不能對玉兒放手?”
元晠單膝點地,雙手扶在賀蘭嘉懿膝頭,以同樣鄭重的態(tài)度回道:“是!母后,我絕不放手!”
“這只是你自已的一廂情愿,你有考慮過玉兒的感受嗎?”
元晠懇切地看著自已的母親:“這十幾年來,我與玉兒之間的牽絆,早已經(jīng)是深入骨髓??v然我離不了她,她亦是離不開我?!?p> 自那天回去后,他已經(jīng)反反復復又前前后后地思量過了。若不是自已這邊還有無數(shù)的阻礙,依玉兒對自已的依賴,她早已逃不出自已的掌心。以他幾番對玉兒的試探,即便玉兒對自已的感情,不如自已對她的感情更濃烈,卻也不是一點沒有。這一切,只待自已掃清障礙,給玉兒一個確切的安全感。
“唉!”賀蘭嘉懿輕嘆一聲,將元晠扶了起來?!澳负蟮娜兆樱愣伎丛诹搜劾?。你讓我如何放心將玉兒交給你?”
元晠垂眸,沒有馬上答話。有些話說出來容易,總不如行動來得讓人心里踏實。他有心給玉兒一個干凈的后宮,可惜有人倫道德束縛,終究會讓這份美好的心愿成空。
“母后,若我說要散盡后宮呢?”元晠有些躊躇,有些期冀。他現(xiàn)在多少有些彷徨,十分希望有賀蘭嘉懿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