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新皇立
螞蟻要成巨無霸,中間需要一個阿里巴巴。
春華自然沒有阿里巴巴,所以她此時此刻,正在大宣邊境一個遠之又遠的望海市海事學(xué)院的宿舍里拆開長安送來的一封信。
自從新皇登基,她就讓李碹信守承諾,為她安排了李純的出身,抹去曾今作為奴婢的那段,經(jīng)過大宣的秀才試,成功的考入了位于大宣東北的濱海海事學(xué)院。
光榮的成為一名普通學(xué)院的大學(xué)生。
春華同以往的自己做了切割,將新近在長安興起巨大風(fēng)浪的大宣銀行的一萬原始股以8萬兩黃金的價格變賣給李碹,連上自己原本的積蓄,成功的套現(xiàn)了10萬兩黃金。
前面的兩萬兩是自己這六年作為特殊人才冒特殊風(fēng)險立的特殊功勞(為承恩伯添加一條罪狀)的酬勞,在普通人看來多,卻是權(quán)貴諸如英郡王兩年的出息。
后面的八萬兩金則是全憑自己的眼光和能力,從說服李碹到選址,憑超前的思維提供了很多創(chuàng)新的點子讓朱光和李碹頻頻肯定獲得的技術(shù)股權(quán)套現(xiàn)來的。
以當時她來時的匯率,一兩黃金相當于20兩白銀,一兩白銀的購買力等同1000元,換算成人民幣相當于2個億,若僅算黃金的重量,一宣兩相當于40克,那相當于十幾個億。
在沒有社會動亂等各種因素的情況下,不要浪費、不要投資、不要炒股夠她自己舒舒服服的活到下輩子,當然,前提是不要結(jié)婚不要生孩子,維系一個家庭,那是多少也不嫌多。
以投資回報率來算,春華離家的十年,除了失去親人和身份,高風(fēng)險高產(chǎn)出。
作為春華時買的房子和那一屋子?xùn)|西都由延華轉(zhuǎn)交給了于奶奶,對于她們,自己并不能做的再多。
在重獲自由之后,春華就選擇了考秀才試,因為有資料的關(guān)系,加上這幾年沒有荒廢,盡管她不夠聰明,還是考上了萬里挑一的學(xué)院。
但畢竟是自學(xué),加上沒有家世背景特別補習(xí),她還是上了一所類似二本的學(xué)校。
新朝初立,有貶官的,有升官的,春華命運兩濟,沒有花太多的功夫,花了2萬兩金在長安延興門旁的新昌坊青龍寺后托關(guān)系購買了一個三進的小院,這原本是承恩伯夫人名下別人送的一處私宅,因春華考上了秀才,四年后不論大小都可以授官,不用花錢也有了購買資格,在別人反應(yīng)過來前拿下了。
她花錢托付給牙行,又付了百兩金用速生的大灌楊裁板,里里外外隔出20幾個亭子間和兩個50平的兩室一廳小院子,統(tǒng)一修了地龍,花錢置了鍋爐,學(xué)著青龍寺的樣子做起了來往讀書考解的舉子的生意,但無權(quán)無勢,她也是直接將生意托付給牙行,定了契約,抽六成的租金,左右是個出息。
剩下的,她在長安城郊,洛陽之間的衛(wèi)星城項城買了一片地約莫10傾,同樣是承恩伯公賣的私產(chǎn),修了一座新近流行的攻防一體的漢氏闕樓,積蓄這就去了一半。
在上學(xué)之前她同相熟的牙行推薦的佃戶定了契,佃出去八傾,下剩的連在一起的2傾地她種了一傾牡丹,一傾玫瑰,一個是種藥材,一個是做餡料和香料的常開花,有資本,雖然有貪腐,但這產(chǎn)業(yè)大概還是賺錢的。
八萬兩金投下去,她每年能得到一萬兩銀子左右的出息,但總算是有家有業(yè),她帶著銀行的存折契書和一萬左右的金圓券,一身普通絹衣上了學(xué)費全免的濱海海事學(xué)院。
這已然是開學(xué)的第三個月,她從傳達室拿了信封和一個臉盆大的錦盒,腰間攜著洗干凈衣服的盆,走到自己的寢室門口,穿堂的風(fēng)凍的人手腳刺疼,她踢了踢門,舍友徐華咬著一根糖葫蘆開了門。
“這樣大冷的天你洗衣服這樣勤,后生可畏!”
徐華連忙將門關(guān)上,厚實的實木門很好的阻擋了來去的風(fēng)。
這幾年,男多女少,尤其在東北的濱海,幾經(jīng)調(diào)換,女生還有十之一二,所以學(xué)院里面女生都是雙人間,近二十平米的宿舍,兩人有足夠的空間,一開學(xué),春華就隨大流的同舍友去二手市場淘了些同學(xué)們手工制造的二手柜子,里面擺放著春華從學(xué)校圖書館淘來的,小書攤上淘來的各種各樣的書籍。
同徐華將自己的衣服又擰了一遍,將衣服掛在供暖的銅管上,兩人開始各自吃飯,兩個保溫桶,里面的飯菜是白蘿卜燉羊肉和米飯,還有一份涼拌的海帶絲。
“你的米飯我照舊給你分出去了一半?!毙烊A睜大了眼故作大驚小怪的架勢,一邊看手里的繪本,一邊吆喝,“瞧瞧,這胸這腿這腰肢,都瘦成這樣了還減肥,身體是工作的本錢,你這樣的要是在濱海工作,一陣海風(fēng)就能把你吹跑。”
春華快速的吃著湯,一小碗米飯兩口就吃完了,她聽了這個,一邊喝湯,一邊笑,“不知道是誰說的想要減肥來的?!?p> 身材這種事情,維持到一個度上就只想她更好。
“肥什么肥,我這叫壯碩!走海運的沒有我這身板哪里行?”
“行,你繼續(xù)壯碩的準備工作,我去看書了。”
徐華根本沒有聽進去,顯然是又沉迷在小說當中了。
喝完湯,身體暖和起來,擦干凈碗,洗干凈燙了燙,春華帶上自己的書包,筆記本,和剛收好的信往圖書館走,臨了囑咐徐華,“晚飯我給你帶!”
“有勞您嘞——”頭仍就離不開小說。
春華搖了搖頭,曾今的她也是這樣,但如今心理年齡過三十,更明白想要的東西只有靠自己去掙,對沒有后臺的人。
宿舍的分配,在每個班級的班主任手里,為避免太大的麻煩,老師往往都會安排家境相當?shù)膶W(xué)生住同宿舍。
春華披著半新不舊的灰鼠斗篷,腳上是一雙墊了羊皮鞋墊的牛皮靴,身上是同大多數(shù)學(xué)生同樣的細棉綢棉衣,外罩一層皮草,手里是個銅胎手爐,這零下15度的嚴寒也沒有那么難熬。
此時偌大的學(xué)院里一片白茫茫,當然,只要還能成長的地方,總少不了一些逆風(fēng)而行的奮斗者。
遠遠的,只見約好的同年級文學(xué)系新生孫慶芳在同她揮手,春華緊了緊領(lǐng)口,快步迎雪而去。
“你前次說的那個事情真的可行,按你的思路我們做了一個策劃,安雅去詢問了出版署,或者我們真的可以做一本在學(xué)生間流傳的??!?p> 孫慶芳等不住,直接上前挎住她,一邊往閱覽室走一邊說:“你手真冷,來我給你暖暖,我周五生日,我爹娘為我過生日,你一定要來?。 ?p> “好??!”春華笑。
孫慶芳家里是濱海的,家中兩子一女,有兩條貨船,兩個哥哥花錢過了蒙試就回家中幫忙,只她一人一路考一路學(xué)成了她們家唯一的讀書人,周到、博學(xué)、長袖善舞的讀書人。
雖然不想去,但,這是孫慶芳頭回開口,兩人算是朋友。
“我為你準備了裙子——”孫慶芳小心的開口,左眼上移,帶著明顯的試探。
“不用了,”春華雖然不耐煩,學(xué)習(xí)數(shù)年的規(guī)矩很好的管理住表情,她需要朋友圈。
孫慶芳只是察覺到了什么,探查自己的經(jīng)濟狀況,衡量自己有沒有進一步交往的價值,成年人的世界里,真摯的友情往往難得,這也是一種約定俗成的共贏,“安雅會去嗎?還有其他的同學(xué)?”
“學(xué)院里面我請了班上的幾個同學(xué)和幾位老師,到時候有專門的馬車,這,也是我的及笄宴?!?p> “安雅,”孫慶芳眼珠子轉(zhuǎn)了一圈,“當然當然,地點就在濱海宴,三樓宴會廳,是自助餐?!?p> 自助餐,自己的朋友和一些小輩都有專門的位置,家人說了由她安排。
“好啊?!贝喝A微笑著點點頭。
孫慶芳顯然心里在想事兒,愉快的沉默到進5號閱覽室,此時靠近壁爐的地方圍了一圈人,大家正在爭論《論語》為政篇‘攻乎異端,斯害也已’的解釋。
安雅同她們招了招手,她們小聲的從人群尾巴處湊過去,仔細聆聽。
在新皇登位后,這個由軍機處發(fā)起的爭論迅速的席卷了整個大宣有思想的地方。
1、學(xué)習(xí)歪理邪說,危害很大。
2、批評歪理邪說,它的危害就會終止
3、指責(zé)不同思想,是有害的。
目前站在臨時拼湊起來的課桌上,從三皇五帝引經(jīng)據(jù)典的闡述歷史上的異端帶來的種種為害,借以驗證自己觀點的學(xué)生蔣帆,最后做著總結(jié)陳詞,“我們學(xué)界,應(yīng)三省吾身,不要去接觸,禁止那些異端邪說,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修身正己,匡扶天下,這才不負家國教育之恩!”
大家熱烈的歡呼著,春華看著眾人熱鬧的樣子,同孫慶芳二人微笑示意,“我去自學(xué)了,先生的講義還未完!”
“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修身正己,匡扶天下!”
安雅同一眾同學(xué)揮著袖子歡呼,蔣帆往后一倒,整個人躺到了人群之上,同先前作為笑話摔下桌子頭破血流,堅持解釋三的同學(xué)形成鮮明對比。
春華在窗角的桌子上打開書《聲律啟蒙》,里面是今早剛收到的信,她拿出墨水瓶,一邊對著火盆烤凍的起冰碴子的墨,一邊看收到的信。
‘見信如唔:
尋月不見,未知安好?
上次同你說異端一事,按你的說法去考究了些時日,古今所有原文,凡看所有文均逃不開作者原境和整書之意,《論語》一書,通觀全文,行文好前后呼應(yīng),孔子生世,諸子昌盛而儒門式微,孔子弟子多有兼研別家,同意你指責(zé)不同思想是有害的這一含義。
當今朝野沸騰,我研習(xí)之數(shù)理之學(xué)世人多譏為旁門小道,未知芹意,望回,切切!
今成琉璃曲頸蒸餾器一套,安心使用!’
春華看完,神情一松,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說學(xué)校實驗器難得,程安之就送了這樣一件時下難得的東西。
對于他信里提到的問題,春華提筆寫道,
‘日安,微笑臉:人性是不可能沒有缺點的,人們喜歡對不理解的玄學(xué)的東西付出崇拜,既然選擇了遠方,就只能風(fēng)雨兼程,學(xué)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xué)則憤,冬雪還沒有消融,忐忑成了春天的常態(tài)?!?p> 對于這場自上而下的為集權(quán)而發(fā)起的政治文化運動,春華自認還沒有資格指手畫腳,就算喊破喉嚨,從封建到資本,從資本到社義,這是一個歷史的必然。
然而,面對程安之充滿善意的信,這份理解萬歲的友誼,她是珍視的,秉著說一次少一次的態(tài)度,她是真費了心的,她相信程安之能明白,或許這真應(yīng)古人的話,傾蓋如故,白發(fā)如新?
這場由崔如意崔貴妃發(fā)起的崇儒運動,不知道處于漩渦中的那些故人如何?
但春華不會多問,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在他們發(fā)來消息之前,就當曾今是一場穿越的夢,夢醒了,生活還要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