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匕現(xiàn)
秋末的大宣通往長安沒有太大的困難。
直接從奉天乘火車,因為是專線,到長安是第二天早晨。
兩人在火車上換上喪服,下了火車快馬直入大明宮太極殿。
帝王駕崩,停靈七月,到第二年春上,宣帝攜文武重臣將太上皇下葬,整個大宣正式進入了宣帝獨掌天下的時代。
雖然還在孝期,隨著太妃們遷出皇宮,整個大明宮的供應反而比太上皇活著的時候好,太上皇在時天子崇尚孝道,有什么珍貴的物事都要先呈給太皇太妃。
不能吃葷,茹素也有茹素的說法,燕窩、猴頭菌、花菇、冬筍、銀耳——各式各樣天南海北的奇珍水一樣流入皇宮。
皇宮里面的主子這才真正的是以天下供養(yǎng)一人。
作為皇宮內(nèi)院真正的掌舵人,馮淑妃自然是頭一份的供奉。
隨著她的上位,整個朝廷陰陰的興起一道鼓吹三皇子賢能的風在正月,宣帝更是給各位皇子封爵賜名,三皇子論封地還是姓名都壓過眾皇子。
在皇宮中不顯,在民間,誰都知道左相是三皇子實際上的支持者,三皇子姐姐的駙馬權(quán)國公一系都是通過左相的人脈在六部獲得了實權(quán)。
開年除了皇子分封的大事,最矚目的是在宣帝的一再挽留下,原先的遼東王接替了首相劉上書的職位,留在長安。
而遼東王的位置,在左相等人的諫言下,由或封的二皇子出鎮(zhèn)。
大宣的版圖如今是從古以來未有之巨,江南以南,有眾多同遼東一樣的未開拓之地。
宣帝在大朝會廷議一月后,將所有成年的皇子都送往了封地,作為各特區(qū)的議長。
至于軍權(quán),連同遼東道,大宣五十道的軍權(quán)統(tǒng)統(tǒng)被收回,劃分為東南西北中五個軍區(qū),由皇帝直接統(tǒng)領(lǐng),而赴任的皇子根據(jù)封地的大小,貧富有自己的護衛(wèi)隊編制。
在幾位成年的皇子中,又以三皇子最為特殊,因他遲遲未有成婚,封地又在西北,皇帝特命在長安守孝成婚后再赴封地。
整個朝堂都知道皇帝對三皇子的偏愛,有著說得過去的理由,沒有那個大臣會討皇帝的晦氣議論這事。
然而,人心是最禁不住揣測的,以太子為首的一股勢力隱隱不安,似乎預示著有什么東西要破土而出。
這些風暴,在大明宮中由為明顯,所有的妃嬪宮人都緊著一根弦,彌漫著不安。
馮淑妃吃過早膳,她從不會將宮務(wù)假手他人,將一天的宮務(wù)過了一遍,正午的鼓聲就響了。
“娘娘該用午膳了,這天下都說娘娘得寵,尊貴已極,誰知道娘娘為了陛下,為了后宮的安泰是廢寢忘食,勞心傷神?!毙煳恼f著為馮淑妃按摩了一下額頭。
“一人瘦而天下肥嘛!如今先皇已去,這攤子事兒我不為陛下操心,誰操心?出了岔子,都是動搖國本的事兒?!笔珏f著,看向徐文,“陛下在那里用膳?”
“紫宸殿早在半個時辰前已經(jīng)傳過膳了?!毙煳男⌒牡目粗珏纳裆?,說的十分忐忑,他在權(quán)衡跟著罵還是盡量少說話。
“陛下有多少天沒有進后宮了?”從兩年前,她就很少給皇帝侍寢了,本朝天子守孝以天代月。當今仁孝,茹素一年,先皇去世,7月不曾寵幸后宮。
但如今已近一年,以她對宣帝的了解,是異常了。
“隨侍的有誰?”淑妃隨意的問,似乎她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
“是,首相!”徐文左右轉(zhuǎn)著眼睛,想著怎么樣找個話題把話岔開,作為馮淑妃的心腹,他比誰都知道淑妃對首相李純的忌憚。
毫不客氣的說,太上皇已然先去,首相李純是當今天下唯一可以左右宣帝立儲的人。
如今正在立儲的關(guān)鍵時候,淑妃可千萬不能因小失大。
然而,淑妃怎么會是黏黏糊糊的后宮女人?
她可是立志要成為女帝的人!
她不僅不嫉妒李純隨時伴駕,甚至還想幫一把,讓李純不僅成為宣帝最寵愛的人,甚至成為宣帝最親密的人,心里已然決定動用最關(guān)鍵的一枚棋子。
當一個女人回歸到世人為她制定的龜殼里,她又能怎么掙脫是像她一樣秘密織網(wǎng)還是玉石俱焚?
馮淑妃嘴角含笑,溫昭儀的二皇子繼任遼東王,李純,或者說于春花已經(jīng)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但,當她有了自己的兒子呢?
一個絕對不可能擁有顯赫娘家的普通皇妃所出的皇子,在這大明宮里和她斗!
她笑的很甜,有一類人,縱然驚才絕艷,總是會自己給自己編制殼,活生生把自己耗死,一如長興王,這個三朝以來最燦爛的煙火!
權(quán)力,竟然有人會拒絕權(quán)力,勝者王侯敗者賊,愚蠢的人注定成為聰明人的踏腳石。
而此時的紫宸殿中的氣氛卻分外的美好。
簡單的吃過飯,宣帝興致勃勃的為春華擂鼓,這是他新進夢里得到的一只曲子,節(jié)奏歡快,氣象宏大,完全的呈現(xiàn)了一個盛世王朝的氣象。
如今的三省六部經(jīng)過了一番重大的改革,千頭萬緒都有律法可依,四海升平,海內(nèi)外,大宣無戰(zhàn)事,只有護國軍中的一支維和部隊在整個地星練兵,宣揚國威,懲惡揚善,將大宣的仁義禮智信宣揚給世界。
對于大宣,肉眼可見的,當有五十年的盛世太平。
春華像個酒樓的饕客,自在的盤腿坐在胡床上為宣帝打拍子,她已然不能為這個世界做太多。
為大宣種下變革的種子,她自認,對得起慕容鏵,對得起李紹,對得起天下!
“二哥,我,假如有一天發(fā)生了我不愿意發(fā)生的事兒,希望你能原諒我,賜我一塊免死金牌。”
一曲終了,春華專注的直視宣帝。
“怎么?”宣帝先是笑,后見她神情凝重,話語一緩,“風風雨雨這些年,唯一在我身邊還不變的就是你了。”
說著,宣帝解下腰間的小印遞給春華,“朕允你三件事,自去寫。”
宣帝生于富貴,是古往今來皇帝中最講人情的帝王。
這是作為一個帝王最大的一份信任。
他以為春華是為朝堂上的立儲之事忐忑,卻絕對想不到春華是想脫身而去。
“二哥這樣大方,我可得好好想想!”春華將帝王私印揣到荷包里,“三天后還給二哥?!?p> 他們玩笑一般又合奏了幾曲兒時的歌,處理了下午積存的政事,隨即分開。
大明宮的天色暗下來,一個早消失在他們心中的人,已故長興王被休棄的側(cè)妃謝氏卻帶著個驚天的消息遞到了太子東宮——當今首相景安公主李純是冒名頂替的,她不過是一個平民,姓于名春花,是出身洛陽的一個小丫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