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曼天傾
不同于白日里的詭異安靜熙攘樣子,夜里卻是如同人間的熱鬧,傳說中的鬼夜游,但凡上街者提青色燈火籠。白梁提著燈帶著他們匯入青色光流里,慢蘿放眼望去幾乎沒有人是瞧得清面孔,恍惚朦朧。
“順著人群走能走多遠就走多遠,走不了也強求不得?!?p> 白梁也換了一身只是這貨留給自己的是一件濃紫色的長袍。
騷的一批。
慢蘿嗤了一聲,拿眼去瞧那青幽幽的燈籠。
粗糙的細黃竹條子糊上那薄薄一層細毛紗罩,透出慘綠色的光來。無端瑟瑟了幾分,映出點古怪的影子。慢蘿琢磨著。
“這紗燈不滅我們便能走下去,映出來影子是那鬼氣痕跡,越大越邪?!?p> 白梁對著他倆講解著,單子戎傻乎乎點頭,言萬鈞挑著毛病。
“不用紙糊的拿紗罩?”
白梁點點頭。
“如若紙糊的要是被打破燈籠便映不出影子來,燈滅路盡人死?!?p> 單子戎抖了抖。
“人死?”
“提燈便是文斗,滅燈便是死斗了,千萬不要小瞧了這些陰詭伎倆,有的是迷惑人心的邪法,但凡人心難得無瑕。滋生詭暗在所難免。”
白梁很是認真仔細地提點他們,言萬鈞也面色稍緩少了點陰陽怪氣,單子戎則是全程點頭。
瞧著白梁看他的目光都慈祥了許多。
慢蘿瞧著按了按下巴。
白梁對她可是不客氣的很,揪著她走在燈旁,慢蘿一直不錯眼地盯著那團詭異的燈籠影子。
“好玩對吧。”
單子戎蹲下來哄孩子地指著燈籠,這是把她當孩子呢。
慢蘿樂了正要撲到他懷里就給白梁揪回去。
“不要與她接觸?!?p> 白梁冷冷的拽著她,那眼神威懾著。
慢蘿摸摸下巴,這人對她防備很重啊。
“她是個孩子……”
“師兄?!毖匀f鈞拉住單子戎。
“暫且聽他的。”
慢蘿仰著頭看著他倆站在一起,一個不羈輕佻心機重,一個純良真率。
這人與人啊就是不一樣的。
慢蘿聳聳肩,給白梁推了一把。
“快走,不要?;印!?p> 果然是打狠了,后悔沒宰了他。
慢蘿揉揉手臂慢騰騰走著,眼睛盯著那青色燈籠。
看著夜色漸濃了,風聲怪唳也響來。單子戎緊跟著言萬鈞,火燭一顫那慘綠燈上忽的竄起一縷黑影來。
慢蘿訝異地嘖了一聲回頭。
言萬鈞臉色在周圍青色光下愈發(fā)蒼白分明,察覺到她視線低頭。
慢蘿忽的捂嘴細笑了一聲,那毛骨悚然的,言萬鈞有些心驚。
這丫頭果然詭異。
慢蘿已經(jīng)扭過頭去。
心里無端顫了顫,這家伙該不會不是個人吧。
白梁提著燈籠開路,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霧氣,身邊本來或明或暗的燈光也一瞬間被吞沒了一般。
忽的悄無聲息了。
“這是怎么了?”
單子戎扯住面紗有些擔憂,安靜得嚇人。
慢蘿回頭瞧著他害怕的樣子很想調(diào)戲他一下,只是仰著頭看的時候違和得很。
還是作罷吧。
言萬鈞聞言笑了一聲。
“有聲才可怕?!?p> 就像是應(yīng)和他的話,忽然就響起一陣急促的鈴鐺碰撞聲來。
催魂似的。
白梁立馬擋到言萬鈞和單子戎面前,慢蘿慢騰騰地挪過去作出個害怕狀猛的一陣妖風平地而起,燈籠嘩嘩地搖晃著。
白梁趕緊抱在懷里護住,那團小青火焰閃了閃像是咳嗽一般忽明忽暗,慢蘿抱住言萬鈞的腿,眼眸微微瞇起。
敢攪和老娘的好事!
“呃?”
風停下了,白梁護著燈籠奇怪往四周看了看。
“奇怪?怎么停下了?”
低頭去看他那小蟲子影子,言萬鈞快他一步拿過去。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僵硬,慢蘿扒在他腿上扣扣鼻子。
“你……”
“我?guī)湍闾嶂??!?p> 白梁還要說什么,單子戎打斷他們。
“我們不走了嗎?”
他有些怯怯地看著。
“再不走天就快亮了?!?p> 白梁抿了抿嘴,看著言萬鈞。
“天敬是劍道名門,想來應(yīng)是不該吧?!?p> 慢蘿嗤嗤地暗笑著。
這人真損。
言萬鈞臉幾乎要掉冰碴子了。
板著臉僵硬地抬腳邁步走,慢蘿抱著他腿,看著他走進濃霧里連霧氣都避開。
白梁沉默地跟上,單子戎欲哭無淚的。
怎么又吵了。
這回卻不再安靜了,周遭突然熱鬧起來。隱約一兩盞燈明不一會便是璨色如流,皓月當空,千里空明。
一瞬間如入元宵燈夜,酒肆嬉鬧,游人如織。香車寶馬盈路舞魚龍,單子戎眼睛映出光亮來滿是喜悅地望著。
腳下影子慢慢拉長。
“不好!是幻境!”
白梁大叫了一聲,單子戎一嚇猛的轉(zhuǎn)醒過來。周遭突起變化,那明燈香車一瞬間熄滅消失變成黑暗濃稠,耳邊妙歌輕語突變厲笑哀泣。
單子戎面白如紙,眼睛一翻就暈過去了。
“小修士!”
白梁趕緊跑回去護住他,一回頭卻是發(fā)現(xiàn)那兩個人不見了。地上端正擺著那燈籠……
那鬼丫頭肯定是跑了!
夜色朦朧,青煙如鬼。
隱在暗處的蛇鬼牛神睜著銅鈴綠幽的眼貪婪地盯著活生生的鮮肉。
只聞濃霧里響起一陣清脆歡快的腳步噠噠聲來。
不一會就從青煙里走出來個扎著雙丫髻的小孩,瘦黃弱小的。卻是學著大人背著手閑庭散步,嘴角噙著抹笑。
只覺得好大的威壓壓來,一瞬間所有潛伏著的詭物都是夾著尾巴跑了。
頃刻安靜如同死水。
很好很好。
慢蘿滿意極了,就是這樣才對。
這才是她的出場方式!
哈哈哈!
慢蘿抬眼看向凄涼慘白月色下的一點尖銳塔頂。
曼天傾我來了??!
便是忍不住興奮噠噠地跑起來。
都怪這身體太弱小了還承受不住那詭力。
不過只有找到曼天傾再來一次錘煉就好了。
便瞧見眼前燈明如火,街道兩旁風吹般煥生出一簇簇梨白色花樹來,笑聲嘻語慢慢傳來。
迎面是一點燈火輝煌如同元宵的盛景,滿街卻都是形容奇怪的人,頂著毛臉的半妖,高臺熱舞的蛇尾美人,矮小赤腳的南疆藥農(nóng)手臂纏著斑斕毒蛇,渾身破爛披頭散發(fā)的陰霾修士,……
無一例外的是那架起高臺懸滿紅幔的臺中,一個白衣金腰帶的披發(fā)男人斜攤在一旁。
那人面容蒼白像是久病半死的病秧子,一副慵懶不羈風流態(tài)。
慢蘿看得眼睛發(fā)紅,恨得牙癢癢。
猛的飛跑借力躍上高臺,想象自己飛縱凌空的英姿,結(jié)果卻是低估了自己半道摔下,啪的摔個臉著地。
“郎君瞧著有個小姑娘呢?!?p> 曼天傾斜著身子聽到旁邊一聲訝異這才看過去。
“哦,看來是為我風姿所傾倒了?!?p> 便是起身,帶起一頭黑發(fā)在月下微微泛著鴉青色澤。衣襟松垮著漫不經(jīng)心,踏著木屐悠然來看。
“小姑娘?”
他微俯下身,慢蘿卻是猛的撲過去。曼天傾只覺得一股熟悉的頭皮發(fā)麻感,就聽到旁邊女姬驚叫了一聲。
便覺得腰帶一松,掉了下來。
“臭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