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fēng)吹開沿路紅梅,似血一般;開到荼蘼,花事未了。
臘月的荒野,就像曾經(jīng)的哈爾濱一樣寒冷。
再次醒來的楚南,極不情愿的被一個年輕女人,連塞帶攘的放在了一塊木盆里。周邊令人窒息的寒冷,使他鼻涕、哈喇子流了滿嘴。當(dāng)木盆順流而下,來到下游時,已被溪上結(jié)的一層厚冰攔住了去路。
……
鵝毛大雪接連降了數(shù)日,凜冽的寒風(fēng)中,只有幾只饑餓的銀狐結(jié)伴覓食,白花花的皮毛為它們提供最好的偽裝。四下尋覓,終于在一處深雪里尋到一只凍死的灰兔,銀狐貪婪的叼起兔肉,其余幾只上前爭搶,轉(zhuǎn)身揚(yáng)長而去。
可卻躲不過,冷空之上一雙銳利的眼睛。只聽一聲凌空嘶鳴,巨鷹滑墜而下,眨眼的功夫,匕首般的兩只利爪,穿透一只銀狐皮肉,振翅遠(yuǎn)去,余下幾只盡數(shù)落荒而逃。滴落的狐血如綻放的紅梅,曇花一現(xiàn)重回冰封。
掛滿枯藤的老樹上,兩只寒鴉各占一枝。
樹下一個身著蓑衣的孤獨男人,手懸釣線,正待著破冰而出的魚兒上鉤。被身后怪響吸引,轉(zhuǎn)頭望去,卻茫然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的冰面上,正停著一張木盆。
當(dāng)眼前那塊幕布被男人,一把拉開之后。一張極為丑陋的面孔映入眼簾。滿口黃牙,一臉泛青生滿著痦子,最為瘆人的是那一雙好似患有深度白內(nèi)障的渾濁眼珠,近距離看還誤以為是被誰用兩顆羊屎蛋子塞了進(jìn)去。
男人看罷,不禁露出一副詭笑
“又有吃的了…哎嘿嘿…”
轉(zhuǎn)身,便抱盛有一個人類嬰兒的木盆,朝著身后一座荒村緩緩走去。
零星幾間破樓的茅屋瓦房,是這整個村子的樣貌,不遠(yuǎn)的周圍層層立著數(shù)十座荒墳。
直至聽到門外傳來陣陣歡喜,打屋子里的一間,緩緩走出另外四個同樣不算健全的怪人。
一個是相貌極其丑陋的中年男子,竟然沒有鼻子,裸露的鼻骨里插上兩根蔥,使得粗獷的軀干看去,便與野豬無異。
第二位是個少了耳朵的中年婦人,只能通過旁人的動作來判定信息,女人瘦弱極了,好像一陣風(fēng)便能將其吹走一樣。
第三位,整個嘴巴像是硫酸澆過的一樣,扭曲的再次長合一起,而且還是一個侏儒患者,通體黝黑的肌膚使其看上去,更像是衰老了幾十歲。
最后一位,是個手執(zhí)禿木手杖的光頭,一尺長眉,兩撇八字胡皆已花白,直直垂到胸口,佝僂著身子率先來到,抱著木盆的男人身前。
待此人走近了些,才得以看到這人全貌,說是光頭倒不如說他是個無頭怪物,整個后腦往后深深凹陷下去一大塊,皮肉直連身后脊骨,乍看之下令人感到不適。
“哇…這胖小子…看起來好香哦!?”
無鼻男人望了眼盆里的孩子,不禁流下久違的口水。可那無頭老者,直直盯著眼前的孩子,卻注意到了旁人未曾注意到的細(xì)節(jié)。只見這孩子身上布滿了隱隱可見的灰色的斑紋,就像毒氣入血一樣…這可如何下的去嘴???
面對著吃或不吃!?一行五人,陷入了層層的矛盾和不定之間,直到隨著幾人進(jìn)入屋內(nèi)。
躺在昏黃的燈下,陷入無盡恐懼當(dāng)中的楚南,只覺下體一頓濕熱,排出了一頓屎尿。話都說不好的自己,現(xiàn)今只能哇哇哭泣,以泄心中不滿。
此時,五人正端坐在一張矮腳桌前,共同商議起有關(guān)這孩子的決議。
“有毒?”
濁眼大叔問
“嗯…毒得還不輕…”
無頭老者點頭道
“那先給他解毒?”
無鼻男人提議
“解不了,毒性已經(jīng)蔓延至了筋骨里,看來咱們是白高興一場了…”
無頭老者略有失望的回道
“#¥%……&*”(要不,去問問那位大人?)
無口侏儒支支吾吾的道
其余三人聽罷,互視一眼后,連連點頭。
但此時,那無耳婦人嗅道孩子拉出來的屎尿,竟被深深牽引了過去。
這是久違的人味,曾經(jīng)為母的天性,使她有了一些惻隱之心,一把扯下孩子屁股下的尿布,動作極其細(xì)微的為其清理了起來。
楚南這時,面紅耳赤…好端端的,被一個外人給看光了…不過與其被人一鍋煮了,只是稍有走光些,又有何妨…而且看起來,這女人似乎蠻喜歡自己…或許這會是,自己五口逃生的唯一機(jī)會…一番努力之后,下體一個使勁,又憋出幾滴尿來,孩子的刻意之舉,在女人渙散的神情當(dāng)中看來,好像是件極為開心的事情。
“哎嘿嘿嘿…好小子…”
女人猛地笑出聲來,楚南望去這招好像尤為管用,為此又故技重施了幾次。只是惹得女人更為歡喜,可這兩人奇怪的舉動,在身后四人眼里簡直就是一副不堪入目的怪畫。
“這瘋婆娘,又想起過世的幾個孩子了…可憐喔…”
濁眼大叔,雖然目不能視,但在他的眼里,似乎可以透過人體運行的真氣,而感知到對方的一舉一動,甚至是情緒。
幾人商議已決,紛紛各自出屋,分別來到村外“東南西北”四個方位之上。
望向飄滿雪花的昏暗高空,只覺時機(jī)已到,各自跺著腳,捏著手,虔誠的置于頭頂,神經(jīng)兮兮的念起陣陣咒語。忽然感知到屋外同伴舉動的婦人,連忙放下手中的嬰兒,一并效仿為之。
只見,五人所站位置,逐兩兩相互連,互成若干條可視的黑線,似在畫一個奇怪的方陣、隨后只見方陣之上,一陣轟隆,荒村上頭像是憑空開了一條天路,打那破空而出的領(lǐng)域里,伴著雷鳴滾滾,一尊拴著鐵鏈的棺材,緩緩下墜。
與此同時,幾人周圍的一切也都發(fā)生著劇烈的轉(zhuǎn)變,屋子里順便變?yōu)橐婚g陰森恐怖的密室,布滿蛛絲的墻上,畫滿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異符號,有人像是被整個剖開,有人又像是被鋼叉整個串起,有人斷頭喪命,有人步入深淵…仿若一副副栩栩如生的浮世繪。
楚南當(dāng)即的反應(yīng),這應(yīng)該是tm一個邪教?!又是吃人,又是怪力亂神的…直至整尊棺木,轟然落地,五人走上前去,虔誠跪拜一番。楚南此刻趴在盆沿,抽噎著朝那棺木望去,只覺里頭藏著一個滿是血口的怪物…
幾人見到身前玄棺邪神屈尊來此,這才將事情的始末緩緩道來。
那棺中邪神聽罷,思索良久。
只見從那棺木上方,竟然赫然出現(xiàn)幾道金光,隨著光芒的逐漸散去,只見一本奇異的古體典籍,呈于幾人面前。無頭老者一把抓來,竟是一本寫著《難經(jīng)》的古書。翻開之余,眼下文字似若活物,幡然來至幾人眼前,上頭記載了九九八十一種,世間罕見的疑難怪癥,以之對應(yīng)的策略。
無頭老者看罷,心領(lǐng)神會。轉(zhuǎn)身起步走向楚南,正要一把將他捧起,卻不料這娃娃身上,暗中被人藏了一道護(hù)體真氣,不知是何高人所為。震翻近身老者的同時,一塊品相普通的木牌吊墜隨之落地。
老者只覺雙手,頓時猶如被惡魔奪取了知覺,陣陣麻木伴著天旋地轉(zhuǎn)??赡菋D人抱起他來,卻未曾有事。正當(dāng)幾人茫然之際,身后那裝著邪神的棺木,竟難以自控的朝著眼前娃娃,伸出兩條鎖鏈。鎖鏈緩緩堆砌拼接,直至呈出一個完整的平面,隨后便見以血書著,一張寫于黑鐵之上的“靈魂契約”。
幾人見罷,幡然醒悟過來,一旦契約簽訂,那終身便要侍奉于邪神大人,而且?guī)兹讼惹盀榍蠡蠲?,簽訂的不過是區(qū)區(qū)“紙契”,可這個來路不明的小鬼竟然獲得了一份最高等級的“黑鐵契”!慌亂之余,老者幾人連連代為推阻,分明今日召喚邪神,只是為了解這孩子身上之毒,好讓眾人打打牙祭。可這樣一來,豈不是和這位“小爺”,成了共侍一主的同類???
但于此時,那對懷中娃娃心懷惻隱的婦人,二話不說托著男嬰赤條條的身子,一把將其手印放在了那黑鐵契約之上…頓時,只見棺木周圍炸裂出道道金光,隨之帶動著巨大的晃動,慢慢收回所設(shè)結(jié)界,悄然消失在了眾人眼前,奇跡的是那孩子身上的毒素,也正悄然散去…順著消失的鐵鏈,不斷被玄棺收去…
剩下幾人略有悲傷的,你望我,我望你。眼看生米煮成熟飯,這下不管也得管了。不但到嘴的孩子丟了,且還平白給自己撿了個大爺,正當(dāng)無頭老者倍感無力之時,無鼻男人悄然密謀道
“噓,你不說我不說…誰也不會知道,咱們比他低兩頭…”
“@#¥%……&*”(養(yǎng)大了再吃,瞞天過海?。?p> 無口侏儒支支吾吾的補(bǔ)充著
“嗯!”
其余三人盡數(shù)點頭應(yīng)肯。
“…老子可都聽到了?!?p> 楚南坐在桌上向幾人,投去一雙白眼,心里暗道
婦人順勢撿起掉落地面的那塊木牌,放于燈下一看,上頭歪七扭八的刻著一個“楚”字…
“乖哦,以后你就跟著我,喊我個娘,我就叫你個‘盆兒’吧?!?p> 自此,楚南以楚盆兒的身份,白得了四個爹,一個娘。
大爹:無頭老者,智叟。
二爹:濁眼大叔,鷹眼。
三爹:無鼻男人,犬聞
四娘:無耳婦人,聆風(fēng)。
五爹:無口侏儒,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