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相府嫡女(1)
傍晚,烏云密布的亂墳崗下起了滂沱大雨。
仆人替紫衣公子撐著油紙傘,一群黑衣人站在孤墳處,拿著鐵鍬等待命令。
“挖!把她挖出來!”
司镕下了命令,站了一圈的黑衣人開始挖孤墳。
挖出來的松土堆積如山,才終于看到包裹埋尸的舊草席。
黑衣人將死尸抬了出來,揭開草席,雨水沖刷了覆蓋在面容上的泥土,女尸的面容栩栩如生。
司镕垂眸看了一眼,云淡風(fēng)輕道:“帶走,找個人替代她給埋了。”
“喏?!?p> 黑衣人重新丟了具尸體下去,挖土掩埋,一切做得有條不紊。
司镕踩著腳凳上了馬車,雨水沾濕他肩頭鬢發(fā),他蹙眉看了眼,才彎身進入車內(nèi)。
仆人收了傘策馬揚鞭,馬車在道路泥濘的雨幕中緩慢前行。
馬車看起來不起眼,內(nèi)部奢靡,流蘇錦緞鋪陳,矮桌茶幾香爐紫煙裊裊,設(shè)有暗格,茶具瓷器精巧。
司镕打開下層暗格拿了套干凈衣服,手指搭在腰上正打算脫掉里衣,卻突然頓住,對著只有他一人的馬車內(nèi)沉聲道:“轉(zhuǎn)過身去?!?p> 正好顧寧沒有偷看別人換衣服的癖好,轉(zhuǎn)過身背對他,手指無聊地玩起了車內(nèi)流蘇。
司镕將雨水浸濕的衣服扔進包袱,才淡聲道:“可以了?!?p> “太子哥哥。”
顧寧嬌怯怯地叫了聲。
“嗯?”
司镕手撫著腰間玉佩,等著她接下來要說些什么?誰知顧寧蹲在馬車墻角不說話了。
“你一個死人魂,怕孤做什么?”
司镕嗓音溫潤,低聲軟語調(diào)侃。
顧寧忍不住糾正他,“我沒死,就是魂不附體了?!?p> 司镕扶額,懶得和她辯解。
“太子哥哥打算怎么處理我的肉身?”
“你想讓孤怎么處置?”
“勞煩太子哥哥先把我的肉身凍住。”
顧寧心里沒底,凍了她還能活嗎?不凍發(fā)臭了怎么辦?
司镕在京城郊外買了一處私宅,平時他出宮微服私訪,會在這座宅邸里小住半月,直至回宮。
宅邸內(nèi)外都有護衛(wèi)日夜嚴(yán)防死守,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眼下,這里要藏一具尸體。
司镕覺得對他來說,是件新奇事。
宅院地窖極寒,連臺階都是冰雕制成,內(nèi)里冰雕筑墻,晶瑩剔透,一張千年寒冰床置身其中,寒氣白煙絲絲縷縷升騰。
病美人躺在千年寒冰床上,烏漆睫眸蒙上了一層白霧,她雙手合十睡得安詳。
司镕手指探了下她脈搏,死寂沉沉,“有什么辦法能讓你死而復(fù)生?”
他抬眼卻不見顧寧,神色凝重了一瞬。
“太子哥哥,我在房梁上面?!?p> 顧寧透明無實質(zhì)的身子在房梁纏繞了一圈,擰成麻花狀她怎么繞都繞不回來。
司镕看了她半晌,嘆氣道:“算了,就當(dāng)孤什么都沒問?!?p> 當(dāng)了游魂還能如此愚笨,也僅有她一人。
夜里,司镕合衣入睡,顧寧在屋子里亂串,時而有花瓶破碎、撞柱子的聲響傳入耳畔。
他平躺閉眸,充耳不聞。
“太子哥哥?”
顧寧湊近他耳畔,涼意入骨。
司镕睜開狹長漆黑鳳眸,淡漠道:“你如果不睡,也不讓別人睡,孤明日就請道長給你做一場法事,好收了你?!?p> “別,我錯了~,我去院子里絕不會打擾到太子哥哥?!?p> 顧寧似一縷白煙從門縫內(nèi)飄了出去。
次日,司镕打開廂房門,就看見顧寧坐在涼亭枯井邊,一身白衣披頭散發(fā)眼神幽怨地盯著他,“太子哥哥,我坐在這里數(shù)了一晚上的蚊子?!?p> “嗯。”
司镕不想理會,手持劍去了練武場。
顧寧亦步行跟在他身后,她還不能適應(yīng)像游魂那樣漂浮走路。
“太子哥哥,今天準(zhǔn)備去哪兒玩?”
“今日孤閉門歇著。”
“???那豈不是太無聊了。”
顧寧一臉失落。
她坐在一顆樹上晃悠著腿,手支下巴盯著司镕在武場上練劍,隨著樹晃動,落了一地葉子。
等司镕練完劍,旁邊侍從青楓及時遞過來擦汗手帕。
他鳳眸垂睨著堆滿落葉的樹底下,吩咐道:“找個奴才過來打掃。”
“喏?!?p> 青楓順著司镕視線,看到堆滿落葉的那一片地,小山丘般高,他納悶,這哪兒來的一股怪風(fēng)?將葉子吹落得整整齊齊。
其實今日艷陽高照,是個無風(fēng)的天氣。
青楓看不見顧寧的游魂,自然不知道古怪之處。
出了一身的汗,司镕回到偏房沐浴更衣,他剛進浴池,一雙白皙柔夷按在了他肩上,“公子,讓奴家伺候你可好?”
“出去!”
司镕眸色漸冷,指尖彈一滴水擊中她眉心穴,“啊~!”那雙柔夷松了手,只剩下凄厲的捂臉慘叫。
“公子!”青楓聽見里面動靜,從屋外推門闖入。
只見浴池邊趴伏著個衣不蔽體的妙齡女子,他冷漠地看了一眼,拔劍架在她脖子,“公子,刺客該如何處置?”
“先拖出去關(guān)押地牢?!?p> “是!”
然后,青楓真的就是將那女子拖行到地上,嬌嫩皮膚一道道擦傷紅痕,女子嘴里發(fā)出慘叫:“公子饒命!是太后吩咐奴婢過來侍奉的,公子饒命啊~!”
“舌燥?!?p> 司镕沉聲的一句話,青楓拖行的速度一眨眼兩人便沒了蹤影。
顧寧看得嘆氣,兩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直男。
“戲看夠了?”
司镕眼神陰郁地盯著躲在墻柱后面的顧寧,她尷尬地走出來,眼神躲閃道:“太子哥哥,你繼續(xù)沐浴吧,小女子不打擾了?!?p> 顧寧飛快地溜出去,又回來替他關(guān)好門。
司镕身子靠在池璧沿,池子里白霧茫茫,熱氣升騰。
顧寧坐在院子里發(fā)呆,旁邊的花兒遭了殃,路過的婢女以為看錯了,伸手揉了揉眼,花瓣一朵朵掉落,而且不掉的時候詭異地停留在半途中,嚇得她一哆嗦打了個冷顫,提著裙子就跑了。
顧寧深吸了口氣,連忙把手中的花給扔了。
如果不是因為太無聊,她也不會去摘花了。
她作為一只游魂,不能離開男主走遠,否則就會魂飛魄散。
所以司镕走到哪兒,她就必須在哪兒。
可是司镕每天不是在彈琴就是待在書房下棋練字,顧寧是游魂,晚上又不用睡覺,白天還是過得那么無聊,她簡直郁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