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父默默地看著一切的發(fā)生,等母女二人上車后,他才來到唐龍的身邊,可肚子里雖然有各種話要說,可看到唐龍近乎絕望的眼神時,他什么話語也說不出口,最終,他只是拍了拍唐龍的肩膀,便是去和趕來的交警打交道去了。
等忙碌完手續(xù)之后,便是啟動那輛前端破破爛爛的豪車離開了。
望著豪車從自己的眼前消失,唐龍知道,自己的世界從此沒了任何顏色,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憑著什么樣的精神呆呆地望著車子離開的,更不知道憤怒的交警叔叔是怎么教育自己的,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邁動步伐朝前走的。
他脫掉了自己的黑色西裝外套,里面的白襯衫已經被血染紅了,黏糊糊地粘在自己的肌膚上,可他卻渾然不覺,雙眸空洞無神地望著前方,一步一步緩慢地朝著前方走著,他有時候走到馬路的正中央,若非車流不斷地按喇叭,他都不會回過神來。也幸好,這段路正在維修,車流并不是特別快,其實唐龍的內心深處,是希望有輛不開眼的酒駕車直接撞上來,這樣自己既能離開這個世界,自己購買的保險也能賠償一部分,足夠自己的家償還一部分債務了。
他是真的這么想的。
可惜,如今這社會懂法的人比以前多了,酒駕的車已經很少出現了。
唐龍有些失望。
回到家后,迎接自己的是自己可愛的妹妹,并沒有看到父親的身影。
“哥,你怎么啦,受傷了?去醫(yī)院??!”妹妹顯然很緊張,臉上直接就出現了淚痕,轉身急匆匆跑進屋子里去,出來時,她手中已經多了一個醫(yī)藥箱,她拉著唐龍坐在沙發(fā)上,小心翼翼地褪掉唐龍的上衣,“哥,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唐龍沒有理會妹妹的關心,環(huán)顧了一下家里,反而問道:“老爸呢?”
“爸爸接了個電話就急忙忙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呢!”妹妹將唐龍的上衣脫去之后,卻是嚇了一跳,自己哥哥身上竟然有好幾條傷痕,雖然不需要去縫針,但看起來也足夠觸目驚心,“哥,你究竟怎么啦?是不是又打架啦?!不行,我要給鳳儀姐打個電話,讓她過來揍你一頓!”
“鳳儀走了?!碧讫堄袣鉄o力地說了一句。
妹妹愣了半晌,并不知道這所謂的走了是什么意思,只能理解為‘分手’,分手對年輕人來說很正常,怎么搞得渾身是傷?她了解自己哥哥的脾氣,若是他不想說,她根本打聽不出來什么。
最終,她還是在給唐龍纏了繃帶之后,偷偷打電話過去給陳鳳儀,是陳母接的電話,告知了唐龍和陳鳳儀之間所發(fā)生的事情,面對這種情況,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的哥哥。
她從心底反問自己,如果自己遇到這種情況,是父母的公司重要,還是愛情重要?
這個答案,她也想不出來,比奧數題難解多了!
可憐的哥哥。
她悄悄地來到依舊處于呆滯狀態(tài)下的唐龍身邊,問道:“哥,你真的會等鳳儀姐回來嗎?要知道,廖家豪可是個公子哥,女人是很容易敗在物質下的,要不,你再找一個?”
唐龍斜眼一瞪,嚇得她連忙揮手,“開玩笑,開玩笑的,嘻嘻?!?p> 望著妹妹天真的笑容,唐龍突然一陣陣心痛,陣陣酸楚,心臟就像是被無形的大手擰過似的,可他終究是無法再繼續(xù)守護這個天真的笑容了……
他覺得自己真的太無能了,曾經豪氣沖天地想要守護很多東西,現在才發(fā)現,原來自己在命運那張丑陋的臉龐面前,弱小得一匹!
晚上,唐景文一身疲倦地回來了,看到唐龍身上的傷,頓時一陣惱火,“你他娘的怎么搞得一身是傷,是不是又打架啦?”說著,竟然操起一旁的衣架直接招呼在唐龍的身上,“你個混小子,你是不是嫌家里的錢多,到處給老子惹是生非,說吧,又要多少醫(yī)藥費賠給人家,你個敗家玩意,老子抽不死你!”
唐龍沒有躲避,甚至鐵絲制成的衣架招呼在自己身上,他宛若不覺,一點痛楚都沒有,竟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這么任憑父親抽打著,他知道,其實父親內心更痛苦,他所有的錢因為自己對那計劃書的點頭而打了水漂,如果抽打自己能讓他解氣,那就讓他抽吧,如果自己當時說一句‘我不懂什么投資’之類的話,自己的父親也不會砸鍋賣鐵地去參與陳強的投資項目了。
妹妹心疼自己的哥哥,突然橫在了他的面前,唐景文不得不住了手,“爸,您怎么啦,這樣會打死哥哥的,以前哥哥也愛打架,也沒見您這么抽過?!?p> 聞言,唐景文苦笑了一下,最后卻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后抱著自己的腦袋痛哭了起來,想想,一個大老爺們在自己的兒女面前哭得像個孩子,那畫面簡直不要太凄楚。
也許是受到了父親的感染,唐龍也哭了。
最后,倆父子對視了一眼,終于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團。
妹妹在一旁看著,頓覺一陣莫名其妙。
直到第二天,銀行的工作人員上門談論扣押房子、車子、以及家里一切值錢的玩意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家發(fā)生了什么,那一刻,她也像個四五歲的孩子一樣撲入自己哥哥懷中,哭了很久,很久。
沒了,什么都沒了。
完了,什么都結束了!
銀行勒令,三天內搬離現在所住的房子,因為他們要開始執(zhí)行拍賣計劃。
唐父如今已經身無分文,短時間內根本無法租到便宜的房子,就是唐龍工作一年的積蓄,都交給了銀行員工走了之后又涌出來的一批批討債的混混。
妹妹望著家中唯一的兩個支柱全倒下了,無助的她只能哭,小小年紀的她,也終于迎來了自己對未來的恐慌、迷茫期。
誰能幫幫我們呢?
誰會幫我們呢?
這段時間,她給老家村里的人打了很多電話,一聽借錢,幾乎沒人愿意,即便有,那也是只能拿出幾百、幾千,多了就沒了音信。
活了十六年,她第一次經歷了什么叫“窮居鬧市無人問”的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什么狗屁親戚在利益面前,完全一文不值,那一刻,她多年來經受素質教育而建立起來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等體系瞬間崩塌。
這個世界,并沒有她所想像中的那么美好。
她終于知道,為什么人家都說學校是‘象牙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