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哥,趕緊吃口飯吧”
小翠來到元龍面前,將一大碗雜面面條遞給元龍,經(jīng)過一晚上的休息,她的臉色好了很多。
“額,好”
元龍臉色一紅,低頭應(yīng)了一聲,接過面條悶頭就吃,不過很快就停了下來,因為面條下面,卻是放著一枚荷蛋。
看著碗底的荷蛋,元龍神色有些復(fù)雜,很顯然這是小翠專門為自己準(zhǔn)備的,想到昨晚的一切,元龍心里泛起莫名悸動。
“快吃吧,都涼了”
小翠給母親添了幾張紙錢,回頭看到元龍捧著碗發(fā)呆,也是臉色一紅,低聲催促了一聲。
元龍點了點頭,這才有大口吃起來,一大碗面很快被他吃了個底朝天。
“我先回家了,晚上我再過來?!?p> 元龍把碗遞給小翠,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說完便匆匆離去。
回到藥鋪,門口又有許多病人等著看病,元龍顧不得休息,強打著精神,便又投入到工作中。
上午轉(zhuǎn)瞬即逝,送走了最后一個病人,元龍癱坐在椅子上,最近一直沒有好好休息,此時他只感覺全身乏力,很想痛痛快快地大睡一場。
只是一想到小翠馬上就要嫁給張富貴的傻兒子,再想到張富貴的為人,心里仿佛被重錘砸了一般,瞬間沒了睡意。
張富貴是安寧鎮(zhèn)上的地主,家里良田千畝,家境殷實,是鎮(zhèn)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戶,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在安寧鎮(zhèn)的名聲卻臭不可聞。
仗著手里有點糟錢,張富貴與警署那些黑皮狼狽為奸,經(jīng)常欺壓鄉(xiāng)鄰,作惡多端,手里更是養(yǎng)著一幫地痞,肆意征加佃農(nóng)的傭金,但凡敢有人反抗,便會暴力相向,被打得頭破血流。
或許是作惡多端,老天也看不過去,娶了兩房婆娘,卻后代凋零,往往有了孩子,卻活不出月子便會夭折。聽說后來在省城請了個高人,花了大價錢破綻一番,這才保住了一個兒子,取名張寶。
正所謂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張富貴一生作惡多端,好不容易盼來個兒子,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卻是個傻子,屬實報應(yīng)不爽,引得眾人暗中拍手稱。
如今張寶已是二十好幾,已然到了婚配的年齡,只是張富貴的名聲在外,盡管家財萬貫,卻沒有人家愿意將自己的姑娘往火坑里推,這才有了小翠委身葬母,張富貴趁機上門之事,顯然是準(zhǔn)備為自己的傻大兒尋一俏麗媳婦,好為張家傳宗接代。
想到小翠喪事過后,便要嫁給張家的傻大兒,元龍心如刀割,沉思好久,起身回到屋里,把自己所有的積蓄拿了出來,他已經(jīng)有了決定,無論付出多么大的代價,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小翠就這么跳入火坑。
接下來的幾天,元龍晚上便去幫著守夜,白天回到藥鋪看病,好在后面有孫伯幫襯,終于把這最難熬的幾天趟了過去。
時間來到出殯的時候,天剛微亮,出殯的隊伍便從荷葉村出發(fā),向著后山緩緩行去。
由于小翠家沒有其他親人,整個送葬的隊伍寥寥數(shù)人,走在最前面的是看事的先生和吹著喪曲的樂匠,后面跟著不停抹淚的小翠,接下來便是四個身強體壯的抬棺人,元龍和孫伯則扛著白帆花圈走在最后。
送喪的隊伍行至山腳下,正準(zhǔn)備上山之際,卻忽然刮起了大風(fēng),四個抬棺人忽覺肩膀一沉,棺材突然變得沉重?zé)o比。
“咣啷”
隨著沉重的悶響,棺材落在地上,四個抬棺人臉色煞白,癱坐在一旁,惶恐地看著棺材。
狂風(fēng)吹動著周圍的枯木,發(fā)出陣陣呼嘯,所有人停下腳步,臉色都變得異常難看,棺材落地,可不吉利!
看事的先生匆匆來到隊伍中間,對著抬棺人問道:“怎么回事?怎么能讓棺材落地呢?!?p> “這……這棺材有問題,我們抬不動?!?p> 一個抬棺人指著棺材,有些驚恐地回答。
看事的先生聞言臉色有些難看,趕緊點了四柱香插在路邊,隨后蹲在地上燒了些紙錢,嘴里念叨了一番,這才起身對著抬棺人說道:“走吧”
四個抬棺人點了點頭,上前扛起抬杠,隨后一起用力,只見碗口粗細的抬杠向下彎曲,發(fā)出咯吱聲響,棺材卻紋絲不動,似有千鈞之重。
老師先生見狀,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來到小翠跟前,無奈地說道:“姑娘,你想想你娘可還有什么遺愿沒有完成,她這是不愿意走啊。”
“娘”
小翠趴在棺材上痛苦大哭,她知道母親不愿意走的原因,可那又怎樣?為了安葬母親,早已答應(yīng)了惡地主張富貴的要求,絲毫沒有回轉(zhuǎn)的余地,此時的她,除了哭根本沒有別的辦法。
“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孫伯感嘆一聲,背過身子偷偷抹淚。
見此一幕,元龍心里卻是泛起了嘀咕,他感覺此事好像并不像先生說的那般簡單,因為從大風(fēng)刮起的時候,一股寒意便從腳底升起直沖腦門,身上的汗毛林立,雞皮疙瘩瞬間遍布全身。
其實若是細心觀看,有這種感覺的可不止元龍一個,在大風(fēng)出現(xiàn)的那一刻,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本能地蜷縮了下脖頸。
這種感覺跟天氣沒有關(guān)系,以前元龍跟隨老秦出診,即使是在炎熱的夏天,偶爾也會出現(xiàn)這種感覺,此時診出的結(jié)果,往往都存有外感。
針對此事元龍曾經(jīng)問過老秦,而老秦給出的答案是人體的本覺,亦或是第六感,它獨立于五感之外,看不見摸不到,卻又真實存在。在遇到危險或者身邊有臟東西的時候,偶爾才會有所顯現(xiàn)。
感覺事情的不對勁,元龍從懷里摸出一根銀針,假裝抹眼睛的機會,將針扎在了自己的額頭上,再次睜眼看去,眼前果然出現(xiàn)了另一番光景。
只見棺材周圍,一群全身僂爛的野鬼爭奪著地上的紙錢,棺材上面小翠的母親死死扒著棺材蓋,她的身后另有兩只野鬼死死地拉著她的衣袖,似乎想要把小翠的母親拽下棺材。
“窮鬼攔路”
元龍心里暗呼倒霉,竟然碰上了一群窮鬼來搶劫,真是存心不讓人消停。
這是一幫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生前曝尸荒野,死后無人供奉,最喜歡躲在荒野墳塋之處,搶奪別人的紙錢供奉,最是欺軟怕硬。今天若是遇到富貴人家出殯,想必它們也就敢撿點路邊的紙錢,哪敢像現(xiàn)在這樣,竟然上手搶劫,著實可惡無比。
元龍眼里充滿怒色,就這樣頭頂銀針,走上前去扶起小翠,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元龍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棺材上,隨后破口大罵。
“奶奶個腿的,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一個個生前死的窩囊,死后也不安生……”
在元龍的大罵聲中,野鬼們一個個臉色大變,被嚇得屁滾尿流,再也顧不得爭搶,爭前恐后地向著旁邊的樹林逃去,最后只剩下小翠的母親,對著元龍遙遙一拜,隨后消失在棺材中。
“慣的毛??!”
看著野鬼轉(zhuǎn)眼間逃了個干凈,元龍再次嘟囔一句才算罷休,只不過當(dāng)他看到眾人目瞪口呆地樣子,頓時沒了剛才的霸氣。
“可以走了”
元龍弱弱地說了一句,轉(zhuǎn)身灰溜溜地回到隊伍后面,撿起地上的花圈將自己擋了個嚴(yán)實。旁邊的孫伯看一眼元龍,隨后將身體往旁邊挪了挪,裝作不認識一樣看向了別處。
看事的先生似乎明白了什么,對著元龍點了點頭,隨后大手一揮,大喊道:“起棺!”
四位抬棺人互相對視一眼,咬了咬牙再次扛起抬杠,微微一用力,棺材順勢而起,他們臉上頓時露出喜色。
樂匠見狀趕緊吹起嗩吶,一行人再次啟程,浩浩蕩蕩地向著山上行去。
“行啊,小子,沒埋沒了老秦的手藝?!?p> 孫伯靠了上來,對著元龍豎起了大拇指,隨后指了指元龍額頭上的銀針,疑惑地問道:“這是干什么的?”
“開陰眼”
元龍取下銀針,淡淡地回答。
孫伯打了個冷顫,隨后靠近元龍,緊張兮兮地問道:“額……,那你看到什么了不?”
“怎么?你也想看啊,我?guī)湍?。?p> 元龍手里拿著銀針,作勢往孫伯頭上扎去。
“額,算了,算了,我這么大的歲數(shù)了,萬一再嚇出個好歹?!?p> 孫伯趕緊躲開,扛著花圈往前追去。
元龍臉上露出一絲陰笑,這老小子剛才不替自己解圍就算了,竟然還裝作不認識,屬實不靠譜。此時再一想到,剛才自己頂著銀針破口大罵的樣子,頓時老臉一紅。
看了一眼手里的銀針,元龍苦笑不已,鬼醫(yī)手札上記載的數(shù)種開陰眼的方法中,貌似只有這銀針是自己目前唯一可以借用的了。
尋常人若是想要看到鬼魂,除了鬼魂自己主動現(xiàn)身外,只有火氣不足或者將死之人可以看到,當(dāng)然對于那些天生陰眼之人另當(dāng)別論。
而這銀針開陰眼之法,乃是鬼醫(yī)手札的創(chuàng)始者根據(jù)經(jīng)絡(luò)理論創(chuàng)作出的獨門手法。印堂穴是人體任脈和督脈的交匯處,不僅具有開竅醒神的運用,還總領(lǐng)人體的一身火氣。
想要開陰眼,只需將銀針朝著鼻尖的方向扎,就可以降低人體的火氣,自然便可以看到陰魂,扎針的時候講究得氣,只有當(dāng)你感覺鼻子一酸,眼前一暗的時候,此法便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