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光微熹,子涵就醒了過來。昨夜也不知何時入睡的,此時她眼皮腫脹,枕頭上濡濕一片,也不知是汗還是淚。
想起昨晚的明月,夢里的家人,她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你昨夜怎的哭了?”
一個聲音從她背后傳來。
子涵一激靈,身體一翻,平躺在床上,這才發(fā)現(xiàn)碧紗櫥的帳子被人掀起一角,趙瑜那張大臉便在帳幔間,目光定定的看著她,很是關(guān)切。
“流氓!”
子涵尖叫一聲,順手在被褥上拿起什么往外一扔,正中趙瑜的臉部。那東西與趙瑜鼻尖親密接觸后又滑了下來,落到帳幔上,翻滾著又落回了褥子上——原來是一柄小團扇。
經(jīng)過這么一遭,子涵完全清醒了過來,她有些尷尬的朝趙瑜一笑。
“……早……你這么早就醒了……昨晚睡得好嗎?”
趙瑜回她一個性感的微笑。
“很好?!?p> 然后他便轉(zhuǎn)身出了臥室。
子涵這才發(fā)覺他已經(jīng)換了一身衣服,后背汗?jié)窳艘粔K,行走間腳步如風,十分精神。
她松了口氣,趕緊起身,紅豆幾個聽見動靜也立即進來服侍她。
子涵也不拒絕,任由幾人幫他收拾了頭臉,這才問道:
“幾時了?”
“剛剛卯時?!奔t豆輕聲應(yīng)道。
“娘子的眼睛?……”
“無事,你準備個雞蛋,等我鍛煉過后,滾一滾就好了?!?p> 子涵不在意這個,昨夜她情緒陷入低潮才會流淚,早上醒過來就已經(jīng)沒事了,要不是剛才趙瑜問起,她也不會再提。
她走出臥房時四周環(huán)顧了一圈,沒見到趙瑜。
“姑爺一個時辰前就起了,在外面園子里打了一趟拳才回房。剛剛有小丫頭見他去了客房,還叫了水?!?p> 紅豆知道她是在找四郎君,在一旁小聲提醒。
子涵嗯了一聲沒說話,提著鞭子去了慣常練武的小花園。等她滿身臭汗地回到房間時,趙瑜已經(jīng)等在那里,早膳擺了滿桌,熱騰騰的包子,餃子,饅頭,一看就叫人感覺肚子餓了,他卻沒有先吃。
子涵有些不自在,她現(xiàn)在的樣子有些……不體面,也不知道說什么,只丟下句:“你先吃不用等我——”就一溜煙地跑進了臥室里。
等她從浴房出來,整理好衣飾,卻見趙瑜依然坐在桌邊沒有動箸,也不知從哪找了一本書,正津津有味的看著呢!
早膳已是有些涼了,但正好入口。子涵坐下來,先開始喝粥。趙瑜見她過來也放下了書本,開始用膳。
子涵早晨胃口大,她也不羞怯,連吃了三個包子,一籠餃子還有一碗稀飯,這才停箸。
趙瑜原本慢吞吞的喝著稀粥,見她停了還讓她再用些,等子涵明言已經(jīng)飽了,他這才開始大口大口的用餐。碗口大的包子他三兩口就下去了,餃子更是一口一個,眨眼間的功夫,滿桌的早點已被他一掃而空。
子涵有些明白過來:這人怕是沒吃飽,恐怕昨晚就餓了肚子了!
“紅豆,叫廚房再上一份早點來!”
“不必了,也差不多了。待會兒中午多吃點就行?!壁w瑜制止了她。
“你收拾下,咱們馬上出發(fā)吧!殿下召見,咱們不好太遲?!?p> 子涵不置可否,稍作收拾,便與他一同出發(fā)。
出得院門,子涵上了馬車,剛坐定,卻見趙瑜也上了來。
他見子涵盯著他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我想和你說個事兒。”
子涵哦了一聲。
“你早上說我流氓是不是?抱歉,我現(xiàn)在還未分家,不好在外置產(chǎn)……咱們先在樊城買座宅子,行不?在這邊置產(chǎn),府里沒人說話,京城暫時不行。我已吩咐人去了牙行,等咱們從雍王府回來,一同參商一下?”
子涵被他說得懵了,她是罵了他一句“流氓”,怎么和房子扯上了?“流氓”在古代有什么特殊含義嗎?
她仔細想了想,好像在古代這個詞與現(xiàn)代的意義似乎真的不一樣,不過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也記不得了。后來她問了李嬤嬤才知道,原來“流氓”在古代是沒有房沒有地的人的意思。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不過,讓趙瑜誤會成這個意思也不錯,省得讓她來解釋,更不好措辭。
一路上趙瑜同她商量著要買的宅子的大小、方位、價格等等,倒是一點不無聊。子涵也漸漸發(fā)現(xiàn)兩人審美類似,都喜歡那種帶著個大院子的宅子,可以方便每日的習武鍛煉,至于花木假山什么的,都可以忽略。
說到習武,兩人又就刀槍劍戟等等的特性爭論了一番。子涵雖然練不了別的武器,卻也是學習了一番理論知識的,還曾指點過幾個弟弟的學習,可以說也是很有經(jīng)驗了。而趙瑜自幼習武,雖然慣用長槍,但十八般武器皆有涉獵,拿起來就能舞兩把,防身還是可以的。
兩人互相印證,都很開心,不覺相視而笑了。
等到了雍王府門口,趙瑜先下了馬車,轉(zhuǎn)身伸手便要來扶子涵,卻見她已經(jīng)自行跳了下來。
子涵站定后也看見了趙瑜伸出來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對他笑了笑,她沒那個習慣。
轉(zhuǎn)身后卻在心里捶胸頓足:又露餡兒了!怎么自己就這么女漢子呢,就不能小鳥一把?一點都不大家閨秀……
門子應(yīng)是已經(jīng)得了吩咐,趙瑜夫婦剛走到門前,便已敞開了側(cè)門。
他們剛走進去沒幾步,便見一個穿著體面的中年婦人迎上前來,向子涵施了一禮并自我介紹。
“四郎君、涵娘子安,我是王府二管事,我姓王,您可以稱呼我王嬤嬤。咱們府上院子寬闊,王爺為您準備了軟轎,請上轎!”
子涵覺得有些夸張,不過這是人家的好意,她也不會拒絕。她樂顛顛的上了軟轎,王嬤嬤確認了下,這才讓人抬了起來。
子涵這時才發(fā)現(xiàn)抬轎的是兩個小太監(jiān)。這么說來,王嬤嬤應(yīng)該也是有品級的女官了。
這位王爺就這么重視她做的臂弩嗎?子涵覺得有些不像,會不會是沾了他族弟趙瑜的光?一轉(zhuǎn)臉便看到趙瑜跟在她轎子旁邊與趙嬤嬤一起走動,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心里胡思亂想的,一時也不得安寧,臉上就不由得帶了出來。
趙瑜雖然正與王嬤嬤閑話,卻也一直注意著子涵,見她緊張便安慰道:“娘子不用緊張,殿下是個很慈和的人,他只對敵人無情,對咱們這些屬下都非常關(guān)照——且今日他宣你過去也只是想問問有關(guān)臂弩的事,待會兒殿下問什么你便答什么,不要隱瞞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