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立于林夫人心中的那桿秤,一定是小璃那邊會重過自己這邊吧?
支姝想著,說話便帶了幾分技巧在里。
“小璃身子骨本就不算好,林阿姨您若再多嚇小璃一次。只怕小璃是哭著哭著,就跟您躺一間病房里了。”
林夫人嘆了口氣,沒有言語,但支姝明白,她已經聽進心里去了。
日后,無論發(fā)生什么,林夫人就算是只為了小璃,也絕對會好好保重身體的!
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病房門被輕輕敲響。
外賣到了。
蔬菜沙拉配一碗甜粥。
支姝謝過幫忙送餐的護士,將外賣拿進屋,又幫林夫人支好小桌子,將飯菜都放在了上面,一一開蓋。
“已經很晚了,您墊墊肚子吧。沒敢點太多,免得腸胃負擔大?!?p> “好,真是辛苦你了?!?p> 支姝搖搖頭,隨意一瞥表,微微驚訝,不知不覺間,已是凌晨時分。
“時間已經不早了,林阿姨您吃完這些也早休息吧!您身上還帶著傷,這幾天應該多睡睡?!?p> 并不打算睡在醫(yī)院的支姝起身告辭。
“小璃應該是早就睡熟了。但父親今日要留公司,未必能回家,就小璃一人在家多少也有些叫人放心不下,我打算回家去陪陪小璃?!?p> 林夫人擔憂地望了一眼窗外,最終也沒開口勸支姝在旁邊的病床上歇下,只是點了點頭,囑咐她走夜路一定要注意安全。
支姝笑笑,應了一聲,披好外套,拿起包包,就離開了。
——
與此同時,秦景琛也踏出了老者的家門。
說來慚愧,他確實頗有繪畫天賦,但玩弄這些染料,實在是迷糊又笨拙。
好在老者一把年紀,依舊是位工作狂。
兩人都全身心投入到制作小貓耳杯中,絲毫沒有察覺到時間的流逝,這才叫滯留在老者家至凌晨的秦景琛,沒有顯得太過失禮。
秦景琛啟動車子,瞧著自己滿手的五顏六色,啞然失笑。
再一低頭,好嘛,身上都滿是染料點點了。
有的畫了線,有的蹭了花,還有的干脆形如潑墨,好大一片。
他竟是不知這些都是何時一不小心給弄上去的。
如此狼狽,當真是多年未曾體驗過了。
“明日估計還有泥吧?”
秦景琛想著今日老者滿頭大汗的模樣,自言自語道。
——
第二日一早,秦景琛一身休閑抵達了老者的家。
昨日不過是學習,今兒才是真正開始練手與制作。
老人負責用瓷泥捏小喝水杯,秦景琛就拿老者燒出的那些,用染料練手描繪小貓圖。
雖說是老本行,但有了一定的閑置年頭,老者也難免手生。
剛開始的幾個作品,兩人發(fā)揮的都不太好。
一個小時過去,老者已是滿頭大汗,再一小時過去,老者就明顯體力不支了。
秦景琛看著還不成樣子的一個個作品,開口了:“師傅,您不如先歇一歇?”
老者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搖搖頭:“不了不了,手感剛要開始找回來,可不能停!”
秦景琛沉默了一會兒,再次開口,充滿對陶瓷制作的好奇與喜愛。
“我還真是第一次接觸到陶瓷制作業(yè),感覺真是有趣。不知您是否愿意將制作陶瓷的手藝也一并教了我?”
老者驚訝極了,手里的動作都不禁停了下來,回過頭,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秦景琛。
“你們這些被互聯(lián)網、高科技吸走的年輕人,確實有喜歡陶瓷的,但能喜歡擺弄粘土,燒制陶瓷,這些老手藝活兒的,真是少見!”
秦景琛溫潤一笑:“我倒是覺得老工藝與新技術并不沖突。”
老者歪頭思索了一下,他不太能理解這個年輕人的意思,但這并不影響他對這個年輕人的喜愛與熱情。
當即招招手,就喚秦景琛到他的工作臺旁坐下。
“我先教你拉坯,看好了!一手要來旋轉轉盤,一手要將這個瓷泥捏出小飲水杯的形狀……”
“拉坯學精,沒有模具也沒關系,可以跳過印坯?!?p> “下面是修坯。用這個工具來,記得,一定要足夠整齊和均勻!”
“捺水必不可少……最后燒窯……”
從早至晚,秦景琛學了個七七八八后,與老者同樣,已是滿頭大汗。
老者一聲“咕?!钡亩墙?,兩人才恍然發(fā)覺,竟是將午飯和晚飯都忘了過去!
秦景琛先一步站起,按住了要起身的老者:“您歇著吧,我來就好。您家可有什么食材?”
老者有些不好意思:“這怎么行,你是客,我這……”
“哪里有客?您不是收我為徒了嗎?”
秦景琛笑意盈盈:“我作為徒弟,理應給師父做飯。”
待秦景琛進了廚房,老者坐在客廳,神色懷念又思念。
他懷念他兒子的年少時期。
那個臭小子也曾熱愛過陶瓷工藝,也曾維護過他這老父親的自尊心,接過他手里的活計,不叫他過早察覺,他已沒了能繼續(xù)做自己熱愛之事的能力。
他思念遠方留洋,已經長大的兒子。
雖然臭小子最終拋棄了傳統(tǒng)工藝,與他大吵一架,將他這個老父親給氣得好幾天吃不好睡不香。
但他依舊深深思念著那個氣人的臭小子,愿他遠在異國他鄉(xiāng)能過得好一些。
——
晚飯過后,秦景琛準備告辭,老者將他攔下。
滿滿一箱子,剛才兩人曾用過的制作工具,都交到了秦景琛的手里:“這些你拿著,明天就不用跑過來了?!?p> “您這是……?”
“呵呵,年輕人可別想騙我老頭子。我曉得,我已經做不了了。既然你樂意學,我就樂意教!”
老者拍了拍秦景琛的肩膀。
“你悟性很高。今天這一天,我也算囊囊相授,再無其他。你可以出師了!這些,就算是我這便宜師父送給你的出師禮!”
秦景琛與老者對視。
老者的目光好似透過了他,看向了另一個人。
他欣慰而又遺憾地訴說著,這些許多年前就早已準備好,曾多次想說出口卻一直沒有機會說出口的囑托。
“多謝師父。”
秦景琛不推辭,這份囑托他代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