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姬病了。
在魔蒼與桃夭洞房花燭之夜便一病不起。
魔蒼聞訊也來魅倚殿探望過幾次,皆被魅姬以身體不適婉拒,他知道她惱怒自己當(dāng)眾打她的臉。罷了,女人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且容她冷靜一下,把身子養(yǎng)好再說吧。
魔蒼宮,魔蒼泡于湯池之中,閉目養(yǎng)神。
他隱約間聽到腳步聲,睜眼一看正是魔晝來了。
“給父王請安?!蹦児硇卸Y,眼睛卻并不看魔蒼。
“來啦,那些女子可有喜歡的?”魔蒼一副寒暄的口氣,他這個大兒子自從王后去世后就變成了面癱臉,話也不曾與他多說一句。
“兒臣近日諸事繁多,暫無暇顧及。”魔晝淡淡道。
魔蒼尷尬地輕咳了一聲,只好開門見山,注視著魔晝道:“那件事進(jìn)行得怎么樣了?”在魔晝很小的時候,魔蒼就命魔晝學(xué)著處理政務(wù),成年后的工作量更不用說,把魔晝成功地培養(yǎng)成了一個工作狂,如若不然,他豈能有時間逍遙快活?
魔晝眉頭緊鎖,思索了片刻,抬起頭看向魔蒼,道:“團(tuán)子身體越來越差,能不能撐到大劫之日已然難說。兒臣……”
未等魔晝說完,魔蒼立刻打斷了他的話,怒道:“無論用什么方法和手段,務(wù)必吊著他一口氣,王圖霸業(yè)在此一舉,切不可功虧一簣!”
魔晝聞言忽雙目赤紅,他攥緊雙拳、咬牙切齒道:“王圖霸業(yè)!王圖霸業(yè)!父王心里只有這個,難道便不管兒臣的死活了嗎?!”
魔蒼從湯池中坐起,披上浴衣走到池邊訓(xùn)斥道:“逆子!連父王的話都不聽了嗎?父王何時不管你的死活了?從小到大,父王還不是一直在為你謀劃?狼心狗肺的東西!”
“為我謀劃?”魔晝冷笑,眼中的怒火陡然消失,只剩下幽深不見底的寒潭,道:“父王不過是把我當(dāng)做實(shí)現(xiàn)王圖霸業(yè)的工具罷了!呵~本來兒臣以為父王偏心,對那西宮魅姬母子有幾分真情,不像對我母后一般冷情,然而~呵呵,兒臣現(xiàn)下是看明白了,父王您呀,其實(shí)對誰都一樣,心里只有自己!”
“混賬!”話音剛落,“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魔晝的臉上,魔晝那張俊朗的臉上五指印立現(xiàn)。魔蒼被自己的舉動嚇到了,心跳瞬間都停了一拍。他從未打過魔晝——這個從小被他給予厚望的兒子,打完之后便開始后悔起來。
魔晝呆立如山,絲毫感受不到臉部的痛,因?yàn)榇丝趟男母?。這一巴掌,打斷了他們的父子情。
空氣陡然凝滯起來,壓抑得人無法呼吸。魔蒼緩緩收回那只打了魔晝的手,難得溫聲道:“在你心中,恐怕認(rèn)為父王是個荒淫無道之輩吧?!?p> 魔晝不答,依舊呆立于殿中。
魔蒼無法,自顧說道:“我是虧欠你母后的,她出身于名門望族,知書達(dá)理。我寵幸魅姬,她郁郁而終??墒牵鳛橥鹾笏粦?yīng)如此善妒,除了感情,她是王后呀!這些年我王室勢衰,人心不穩(wěn),你母后殯天后,多少后妃視你為眼中釘,她們哪個不是諸侯送來的內(nèi)線,我若不韜光養(yǎng)晦,讓她們把視線轉(zhuǎn)移到別處,你豈能平安長大?”
魔晝依舊不語。
魔蒼繼續(xù)道:“你可知我為何要將桃夭納入宮中?桃夭絕非善類,她眼眸清冽,帶有殺氣,父王不想魅姬將她安插到你的宮中,這些年我雖然寵愛魅姬,但是只要她想動你,那是父王絕不允許的!”
魔晝終于有所動容,出聲道:“那么,父王接下來打算如何做呢?”
魔蒼撫了撫魔晝被打得腫脹的右臉,吩咐宮婢拿些冰塊來,又道:“下個月圓夜便是緊要時刻,你切不可松懈,只要完成了最后一次天狼殘魄吸噬,你就能稱霸魔界了!本王,也絕不允許任何人從中作梗!”想到魅姬,他心下抽痛,畢竟跟了自己那么多年,還育有夜兒,唉……
魔晝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盯著魔蒼:“父王,倘若兒臣并不想要這冷冰冰的王位,欲把他讓給魔夜,您意下如何?兒臣看魅姬可眼巴巴得緊,我這夜弟也不會不愿意吧?”
魔蒼王剛熄滅的怒火再次涌起,呵斥道:“胡鬧!本王剛剛說的話算是白說了!王儲大事,豈能兒戲?!哪是說改就改的!枉費(fèi)本王這么多年來栽培你的一番苦心!”
魔晝終于笑出聲來,那聲音好似暢快極了,眼中卻流下淚來,過了一會,忽高聲道:“父王,別演了!演溫情戲?qū)嵲诓贿m合您!倘若我因此事失了心智、癲狂起來,你定然舍棄我,讓魔夜繼位,也不耽誤您樂享天倫,難道不是嗎?作為魔族大王,您大可自己吸噬天狼精魄、稱王稱霸,為何要我負(fù)責(zé)此事,難道孩兒不知?”
不愧是自己的兒子,真夠了解自己。窗戶紙已然被捅破,魔蒼也不再掩飾,冷聲道:“這便是你生在王家的宿命,本王早說過了,既然享受了王家的榮華富貴,便要做你該做的!好啦,廢話不多說,說吧,你到底有何條件?”他自然也了解自己這個兒子,想來不會輕易答應(yīng)的吧。
魔晝撫掌,道:“父王不愧是父王!話既說到如此,兒臣也不繞彎子了。要想我繼續(xù),便請父王現(xiàn)下擬好詔書,退位于我,并將魅姬和魔夜貶為庶民?!?p> 魔蒼聞此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手哆里哆嗦地指著魔晝的鼻子,怒氣沖沖地質(zhì)問道:“你你你、你這是在威脅本王?難不成你想逼宮不成?”
魔晝嘴角漾出一個極美的笑容,柔聲道:“父王別怕!兒臣怎會如此做呢?不過是一個交換的條件!既然父王不愿負(fù)擔(dān)起作為魔族大王的責(zé)任,那么兒臣就早些替父王分擔(dān)了罷?!焙?,這些年要不是母后強(qiáng)大的母族護(hù)著,他焉有命活到今日,早就被魅姬除掉了罷……
魔蒼大驚,魔晝卻是有這個實(shí)力的,王后母族是魔族中實(shí)力最為強(qiáng)大的一支,不像魅姬孤身一人好擺布。倘若…倘若魔晝真的動了此心思,自己恐怕也……他想及此心下一緊,又?jǐn)[出慈父的架勢,道:“這王位早晚是你的,你何急于這一時半刻?上次父王當(dāng)著夜兒的面,也是如此說的?!?p> 魔晝見老父親嚇得胡子一抖一抖的,不禁大笑起來,笑容中略帶苦澀,他不愿多說,徑直拂袖而去。倘若魔蒼不逼迫他,這日子就且湊合著過吧!
魔晝的笑聲還回蕩在殿中,身影已消失不見,獨(dú)留下頹然跌坐于池邊的魔蒼。此刻,魔蒼真的感覺到自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