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亦安看著手中四張寫得密密麻麻的準(zhǔn)備事宜和物品注意事項,有些愣神地立在原地良久,藥仆見他遲遲不行動,只好伸手推了推他,著急地說道:“公子說了,一定要按照上面的要求準(zhǔn)備好,馬車務(wù)必要舒適。天黑之前就要你準(zhǔn)備妥當(dāng)?!彼幤吞ь^看了看天,又瞄了瞄那滿是字跡的紙張,好心地補(bǔ)充道:“這……你還是抓緊吧!”
“少爺呢?”亦安有氣無力地問道。
“公子好像是去煉藥房了?!彼幤驼f完,對亦安投以同情的一望后便小跑離開。
徒留亦安在原地將紙張翻來覆去地看了許多遍,才嘆氣認(rèn)命地哀嚎道:“少爺呀,我又做錯啥了,你要這么折騰我?!碧ь^望著已經(jīng)西移的太陽,他立馬奔跑了起來,嘴里喊著,“啊……快沒時間了,先去把東西買回來。”
不多時,駱墨玨要離開的消息,很快便在整個醫(yī)館傳開了,只因亦安基本將醫(yī)館的大部分藥仆都喚去幫他置辦不同的物件。而醫(yī)館當(dāng)日又是正常開店,患者人數(shù)也不少,因此也導(dǎo)致醫(yī)館里的人各個都忙得如陀螺一般,藥仆們?nèi)巳私允巧裆颐?,腳不停歇地到處奔碌。
而駱墨玨一人在煉藥房中卻甚是清靜,除了秦伯將藥材分批送去,無人敢前去打擾。
溫沅汐自卸掉竹板的束縛后,手腳雖倍感輕松,可心緒卻沉到了谷底。一個人閑坐著,卻總有想哭的沖動。無奈下,只好一人悄悄地在屋內(nèi)到處亂走,走走停停,站站蹲蹲,內(nèi)心甚是掙扎。
“姑娘,你怎么蹲在地上?”秦嬸端著吃食和藥壺進(jìn)屋,看著溫沅汐一人蹲在地上,環(huán)抱著自己,不禁詫異地問道。
溫沅汐將臉在袖子上擦了擦,連忙站起身搖了搖頭,秦嬸見狀,立馬扶著她坐到了桌邊,見她一副落寞的樣子,也不好開口詢問,只好將吃食一一擺在她的面前,小聲勸慰道:“姑娘,要不先吃些糕點。這些都是公子特意交代給你買的,都是你這段日子愛吃的?!?p> 溫沅汐聞言卻默默地望向房門,眼神期待又落寞,未看到熟悉的人,卻時不時見到有藥仆匆忙地從院門跑過。
秦嬸見她一直望著房門,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公子今日有事,說不能陪姑娘用膳了?!?p> “為何?”溫沅汐脫口問道,問完后又有些后悔,低下頭連忙轉(zhuǎn)換了話題,“他們怎么如此匆忙,可是有什么事?”
秦嬸望了望院外,嘆氣道:“公子明日就要離開了,安排了一些急事讓他們做。今日醫(yī)館可忙碌了?!?p> “離開?”溫沅汐驚訝地站起身,拉著秦嬸著急地問道,“他要去哪?”
“今日,公子的一位家仆尋過來了,看樣子是有要緊的事找公子處理,想必是要跟他回府!”
溫沅汐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落座,眼眶閃爍地問道:“他在哪?”
“公子自見過家仆后,就一直待在煉藥房,說是要給姑娘煉些藥丸備著?!?p> “我知道了?!睖劂湎晕Ⅻc點頭,強(qiáng)壓下心中的難過、憤怒、委屈、不甘等情緒,顫抖著拿起湯勺,握得緊緊的,臉上卻淡然地說道,“既然醫(yī)館如此忙碌,秦嬸你也去幫忙吧!我也沒什么事,不用陪著了?!?p> 秦嬸站在一旁看了溫沅汐一會兒,見她不急不慢地夾菜,細(xì)嚼慢咽地進(jìn)食。
“那姑娘用完膳,記得把藥喝了?!鼻貗鸸Ь吹亟淮旰?,略微點了點頭,便轉(zhuǎn)身邁步離開。
見秦嬸出了院門,溫沅汐手中的湯勺“咣”的一聲撞到了碗邊,手不住地顫抖著,慢慢咀嚼著嘴里的食物,眼淚卻一滴滴地流出了眼眶,用手指胡亂地擦了擦,她默默地望著院子發(fā)呆,一坐便是一下午。
霞光漫天,夕陽西沉,原本人來人往的街道漸漸人影稀疏,街上的店鋪也紛紛關(guān)門休業(yè)。
術(shù)仁醫(yī)館的前堂,將三包藥材交給最后一個病患后,眾人皆松了一口氣,有人捶著腰,有人拍著肩膀,有人揉著手腕,皆是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而亦安坐躺在角落處,望著面前堆滿的物件,面色憂愁地拿著清單一一核對著,嘴里念叨著:“應(yīng)該都買齊了吧?不缺了吧?哎……命真苦,呀,眼睛都看不清了……秦伯,你快幫我看看,我看不清東西了……”
后院之中,燭火與路燈皆被點亮,秦嬸端著晚膳再度進(jìn)入溫沅汐的院子,卻見溫沅汐房中黑著燈,她聚精會神地望了望,便看見溫沅汐仍坐在原位上,一個人在黑暗之中頗有些嚇人。她連忙跑進(jìn)房中,擔(dān)憂地問道:“姑娘,怎么不點燈呢?這黑燈瞎火的,你怎么一個人坐著呢?”
將托盤放在桌邊,秦嬸很快拿出火折子將蠟燭點燃,漆黑的房內(nèi)頓時光亮了起來,秦嬸一眼掃過桌面,只見中午端來的膳食基本都未動過,又見溫沅汐依舊一副落寞的模樣,她心中更為不安,連忙問道:“姑娘,你怎么了?這飯菜怎么也沒吃多少呢?”
伸手將藥壺打開,看著里面滿滿的冰冷藥湯,擔(dān)憂地責(zé)怪道:“姑娘,這藥也沒吃?!?p> 溫沅汐緩緩吸了一口氣,起身慢慢走回床前,往床上側(cè)身一趟,只留了一個落寞背影給秦嬸。秦嬸不禁搖首嘆息,連忙將晚膳擺在桌面上,將涼掉的午膳放進(jìn)托盤,又抬頭望了望溫沅汐,見她依舊一動不動的,心下一尋思,便直接端著托盤疾步離開了房間。
溫沅汐側(cè)躺在床上,無神地睜著雙眸,手指在錦被上小心地劃動著……
一陣慌忙的腳步聲傳來,她劃動的手指立馬停了下來,身子不由地縮了縮,眼睛慢慢地聚神。耳中聽見腳步聲進(jìn)屋后停頓了一下,又慢慢地靠近床邊,她慢慢地閉上眼睛,顫抖的手緊按在心口上。
駱墨玨原在煉藥房專心地?zé)捴频に帲涣锨夭钡仃J入說溫沅汐今日都未曾進(jìn)食,也未服藥且神色不對,秦嬸讓他過去勸一勸。聞言后他急忙起身,將新的一批藥泥碰倒在地也無暇理會,直奔溫沅汐的房間。一進(jìn)門,便看到桌上未動的晚膳,心里不禁擔(dān)心不已,又見溫沅汐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但細(xì)聽之下卻未有熟睡的鼻息。再次見到她這般冷漠拒人的模樣,他心亂如麻下也不好直接打擾,只好放輕腳步慢慢走到床邊,小心坐在床沿,伸著脖子觀望著她,見她緊閉雙眼,心里尋思著要如何開口時,卻見她胸前的手微微顫抖。他心下一驚,立馬將她身子扶正,抓起她的右手便專心診治起來。
溫沅汐立刻睜開眼,在對上他的眼眸后,立馬將手強(qiáng)行收回來。一副冷漠的模樣,慢慢地坐起身,駱墨玨伸手想扶她,卻被她一手推開。駱墨玨看著她靠在床邊,低著頭,一副郁郁寡歡的樣子,他心里著急不已,表面卻依舊溫柔地問道:“可有哪里不適?”
溫沅汐輕微嘆了一口氣,并未理睬他。
“怎么不吃東西呢?不合胃口?”駱墨玨再三輕聲詢問道,“還不肯服藥,為何又不聽話了?”
伸手撩了撩溫沅汐額間的發(fā)絲,駱墨玨無奈地嘆息,心下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溫沅汐卻突然抬眼看著他,對上她的眼眸,駱墨玨心里一陣緊縮,下意識地偏頭避開了她的目光,手掌立馬握成拳頭。
“你明日要離開?”溫沅汐平淡地問道。
駱墨玨點了點頭,解釋道:“家中來人,說府里有急事,需我回去處理一下?!?p> 溫沅汐垂下眼眸,目光卻看到他手掌上的傷痕,連忙抓起來察看,關(guān)心地問道:“怎么傷了?煉藥弄得嗎?”
駱墨玨搖了搖頭,想開口解釋,卻在見到溫沅汐的嘴唇后,連忙低下頭,迅速收回手,岔開話題問道:“為何不吃東西?”
溫沅汐望著那抽離的手,心中不由悲嘆,強(qiáng)忍著心疼,故作平靜地說道:“不想吃?!?p> 扭頭望向桌上的食物,溫沅汐繼續(xù)問道:“你明日何時動身?”
“安置妥當(dāng)了,即可動身。你……”
“那我……”
兩人再度面面相對,駱墨玨立馬側(cè)首,避開了溫沅汐的對視,手不時在腿上拍揉著。
溫沅汐見他一直閃躲著自己,心下是又怒又急,更參雜著羞愧和委屈,當(dāng)下就紅了眼眶,心里便想沖著他大喊:你不用躲著我,我會自己離開的。
可剛喊出一個“你……”時,便被門口的人出聲打斷:“少爺,那個收拾……”
亦安一沖進(jìn)屋里,便看見駱墨玨坐在床邊,而他旁邊有一個紅著眼眶怒氣沖沖的女子,頓時好奇極了,驚呼大喊道:“啊,還真有一位姑娘呀!少爺,這就是你要帶回家的姑娘嗎?”
身后秦嬸著急地跟了進(jìn)來,對亦安一臉的不滿。
溫沅汐聽到“帶回家”幾個字后,怒氣頓時煙消云散,只余滿臉疑惑地望著駱墨玨,等待解釋。
駱墨玨不好意思地偷瞄了溫沅汐一眼,轉(zhuǎn)頭怒瞪著亦安,滿臉地責(zé)怪。亦安不安地縮了縮脖子,往身后秦嬸旁退了退,低頭小聲地說道:“少爺,東西都準(zhǔn)備的差不多了,就差姑娘的隨身物品。我想讓秦嬸整理一下,我可先行放到車上?!?p> 駱墨玨站起身,對著秦嬸交代道:“秦嬸,勞煩你收拾一下姑娘的物品?!?p> 隨后又轉(zhuǎn)身柔聲問著溫沅汐:“你可還有想帶的,你現(xiàn)在才剛恢復(fù),不宜太過勞累。路上會行走的慢些,時間上就比較久,可帶些解悶的東西?!?p> 溫沅汐看了看秦嬸和亦安,又看了看駱墨玨,張了張嘴,卻又尷尬地閉了起來。
無奈之下只好拉著駱墨玨的衣袖搖了搖,駱墨玨見狀忙坐回床沿,一臉疑惑地望著溫沅汐。
而亦安見狀對溫沅汐更是好奇極了,吃驚地睜大了雙眸,秦嬸卻連忙伸手拉著亦安,恭敬地說道:“公子,我先去找塊布料,等會再來給姑娘收拾?!?p> 未等駱墨玨回答,秦嬸便將亦安強(qiáng)行拉出了房門,在關(guān)門之前喊道:“公子,記得讓姑娘用膳和服藥。”
將門徹底地掩上,秦嬸深深嘆了一口氣,看著瞇著眼對著房門上看下看的亦安,不住地?fù)u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