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曦的朝陽慢慢移動,直至暖陽高掛于頂,灑下一地金銀明光。
駱墨玨身處煉藥房,將熬制成泥的驅(qū)寒藥慢慢制成藥丸,一粒粒地放入丹盒之中。制好一盒,便會起身遙望一下南苑,滿目擔(dān)憂之色,也曾派人過去詢問醫(yī)治情況,卻皆以“未醒”為答復(fù)。連連派人詢問了數(shù)次后,明嬸氣勢洶洶地過來警告他:“少爺還是安心制藥吧!這般打擾夫人,又如何能專心醫(yī)治呢?醒了自然會告知于你?!?p> 聽著明嬸不滿地責(zé)備之詞,駱墨玨頓感慚愧,但敵不過內(nèi)心著急擔(dān)憂,卻又不敢再派人過去詢問,眼見都過了好幾個時辰,依舊未有溫沅汐蘇醒的消息,他更是百爪撓心,坐立不安。
而此時的南苑,溫沅汐在明嬸攙扶下緩緩坐起身,明嬸貼心地將枕頭墊在她身后,又為她將被子往上拉了拉。
一旁的蘇沐楹含笑看著一臉茫然的溫沅汐,隨即坐在床沿,再度為她診脈,又伸手撫摸著她的額頭,柔聲問道:“可還有何處感到特別不適?頭暈或頭痛嗎?”
溫沅汐疑惑地望著身邊和藹的兩人,思索了一番,剛開口說了一個“我……”,便不住地咳起來,喉嚨干澀疼痛地讓她皺起了眉頭。
“明嬸,快去倒杯溫水,再把研制好的枇杷秋梨膏拿來?!碧K沐楹伸手輕撫溫沅汐的后背,安慰道,“先別急的說話,你高熱剛退下,喉嚨會很干燥疼痛的,等會多喝點(diǎn)溫水潤潤就好?!?p> 接過明嬸遞來的小碗,用湯勺攪著濃稠的汁液,溫沅汐見狀不禁皺起了眉頭,蘇沐楹卻微微一笑,安撫道:“別怕,這不是藥。主要是用雪花梨和枇杷果制作的、就加了一些不苦的藥材,里面加了很多的蜂蜜和糖漿,一點(diǎn)都不苦,很甜的。來,你試試?!?p> 舀起一勺遞到溫沅汐的嘴邊,溫沅汐半信半疑地張開小口含了一點(diǎn),入口有略微的冰涼感,濃厚的甜味在口中慢慢擴(kuò)散,溫沅汐舔著嘴唇,點(diǎn)了點(diǎn)頭。
“來,多吃些,喉嚨就不疼了?!碧K沐楹又舀了一勺喂入溫沅汐的口中,明嬸見狀,立馬將溫水遞到她嘴邊,說道,“快喝口溫水,這膏過于濃稠,用水送送。”
溫沅汐有些不好意思地想從明嬸手中接過水杯,指尖在觸碰水杯之際,卻有一陣痛疼襲來,蘇沐楹忙握住她的手,叮囑道,“就讓她喂著,剛給你做了刺血療法,手指這兩日都會有些刺痛感,很快就好了。”
“刺血療法?”溫沅汐望著手指不解地問道,說完驚覺自己喉嚨已經(jīng)不像之前那般疼痛,又很驚奇地摸著喉嚨。
蘇沐楹笑了笑,拿過明嬸手中的水杯喂溫沅汐喝下半杯水后解釋道:“你一直高熱不退,又無法進(jìn)藥。無奈之下只好放血為你泄熱,十指為十宣穴,對其針灸和放血能有效退熱。不過這十指也連心,不免要疼痛一些,你且忍忍,多涂些藥膏,很快便沒事了?!?p> 溫沅汐聽完很是疑惑地看著指尖的明顯針孔,倒也不覺得有多疼,心里卻為醫(yī)術(shù)感到無比驚奇。隨后想起什么,連忙問道:“呃……不知你們是?”
“我姓蘇,名沐楹,你喚我蘇姨或沐楹姨都可,這位是明嬸,從小照顧我大的?!碧K沐楹含笑介紹道。
“蘇姨,明嬸?!睖劂湎郧傻卣f道,“我閨名沅汐,你們可喚我‘汐兒’。”對于兩人溫沅汐莫名有很親切的感覺,尤其是在異國他鄉(xiāng),從原本被處處針對,到如今有兩人如此對她,不免讓她心存感激,自然而然地將兩人歸為可交心之人。
“汐兒?!碧K沐楹立馬喚道,一臉笑意吟吟。
“汐兒?”門口駱墨玨驚慌地喊道,溫沅汐聞聲立馬坐直了身子,側(cè)身望向門邊,看見駱墨玨,隨即喜上眉梢,長久的思念感瞬間充斥于心間,連忙開口輕喚道:“墨玨哥哥,墨玨哥哥?!?p> 駱墨玨直接跑到床邊,雙手扶著溫沅汐的雙肩,將她左右檢查了一番,伸手覆上她的額間,頓時松了一口氣,笑了起來,連忙追問道:“可還有特別不適之處?頭暈嗎?頭疼不疼?”
溫沅汐略微搖了搖頭,側(cè)首望著駱墨玨身后的蘇沐楹,見對方一副無言望天的無奈模樣,心里總感覺怪怪的。
“真的沒有特別不適的地方?”駱墨玨握住溫沅汐的手,便想診脈,可手指還未碰到,就被蘇沐楹狠狠地拍打了一下,駱墨玨不解地望向蘇沐楹,頓時尷尬而咳。
“秋梨枇杷膏,你要不要也喝口?!碧K沐楹端著小碗,打趣地望著駱墨玨,“常言道,有妻便忘娘。我原是不信的,如今倒有些戚戚焉了。”
“母親?”駱墨玨無奈地小聲喊道。
“?。俊睖劂湎@訝地望著蘇沐楹,扯著駱墨玨的衣袖,難以置信地問道,“不是,這,蘇姨是你娘呀?”
蘇沐楹微微一笑,握著溫沅汐的手,柔聲說道:“對,我是她娘。汐兒,若他欺負(fù)你,你就告訴我,我?guī)湍闶帐八?。?p> “娘?”駱墨玨忍不住哀嘆道。
溫沅汐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心底有些不安地扯著駱墨玨的衣袖,挪了一下身子悄悄躲在了駱墨玨的身后。
駱墨玨感覺到溫沅汐的緊張,連忙握著她的手想安撫一番,溫沅汐卻不由地皺起眉頭。
蘇沐楹見狀出聲提醒道:“小心點(diǎn),你弄痛她了?!?p> 駱墨玨急忙低頭望了溫沅汐一眼,隨即拿起她的手檢查了起來,見十指皆有明顯的針孔,不禁心疼地皺起了眉頭。
心疼過后,又是一臉羞愧地望向蘇沐楹。
蘇沐楹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醫(yī)道不易,仍需努力。”
駱墨玨略微頷首,神情肅穆之極。
“好了,夫人也忙碌許久了,我們?nèi)コ孕〇|西,歇息會兒?!泵鲖疬B忙扶起蘇沐楹,對著她使了使眼色,“這就先交給少爺照看了?!?p> “是有些倦了?!碧K沐楹莞爾一笑,望著溫沅汐說道,“等下讓膳房給你送些粥水過來,你喝完再好好休息?!?p> 起身后再度拍了拍駱墨玨的肩膀:“好好照顧?!?p> 駱墨玨揉了揉溫沅汐的手背,在溫沅汐愣愣的神情中急忙站起身,轉(zhuǎn)身送蘇沐楹和明嬸走出房間,蘇沐楹見駱墨玨仍舊一副失落的神情,忙寬慰道:“人之常情罷了,也無需過于介懷,是人總有跨不去的坎,不必自責(zé)。”
“謹(jǐn)遵母親教誨?!瘪樐k恭敬施禮。
“去吧!”蘇沐楹含笑叮囑道,“記得讓她服藥。等空閑了,我與你好好研究一番醫(yī)治她體寒的方法?!?p> “謝母親。”駱墨玨滿目愁思,一臉動容地感激道。
溫沅汐側(cè)身,偷偷伸長了脖子,看駱墨玨送蘇沐楹兩人離開后,仍是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返身端坐于床上,望著手指上的針洞,略微皺眉,腦中不斷回憶著跟蘇沐楹短暫地對話與相處,內(nèi)心不免感到忐忑和不安。
“汐兒?”駱墨玨快步走至床沿落坐,見溫沅汐依舊神游太虛,頗為無奈地喚道。
抬首看著駱墨玨清晰的面容,溫沅汐連忙抓著他問道:“蘇姨真的是你的母親?那……她就是醫(yī)仙,所以是她醫(yī)治我的……我剛剛是不是表現(xiàn)的很失禮?我有沒有說錯話,我不知道她是你母親,剛剛好像說話不是很恭敬,她會不會惱怒我,她是不是很不喜歡我呀?”
駱墨玨倒未理會溫沅汐的一通疑問,而是小心地將溫沅汐的手從袖子上輕柔地拉下來,生怕弄痛她的指尖,見針孔依舊有些泛紅微腫,便從懷中拿出藥膏再度幫她涂抹了一遍。
“墨玨哥哥,你先別弄這個了?”溫沅汐著急地問道,“你先回答我,她是不是很不喜歡我呀?”
“別動?!瘪樐k憐惜喊道,輕輕吹了吹手指,方握緊她的手背說道,“放心,她很喜歡你。”
“騙人?”溫沅汐有些難過和委屈地說道,“她們都不喜歡我?!?p> 駱墨玨伸手摸了摸溫沅汐的腦袋,見她失落的神情,頓感自責(zé)和心疼,輕聲安撫道:“是我不好,沒能好好照顧你。讓你受委屈了,汐兒,對不起,你會怪我嗎?”
溫沅汐看了他一會,微微搖了搖頭,隨即追問道:“我聽亦安說,你母親去庵堂了,她什么時候回來的?”
“今晨回來的。”駱墨玨撥弄著溫沅汐鬢角的發(fā)絲,感嘆道,“幸好她回來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拿你怎么辦?我原以為你是清醒時怕苦而不愿吃藥,沒料到病中昏迷的你,更是滴藥不進(jìn),強(qiáng)行喂一口藥居然能吐得到處都是?!?p> 溫沅汐驚慌地問道:“不是吧?我吐得到處都是,那……她們都看到了,我不會弄臟她們了吧?”隨即一臉窘迫地喊道,“居然這么丟人……啊……怎么會這樣?她們是不是很嫌棄我?”
“放心,你吐的時候她們還沒回來?!瘪樐k輕笑安撫道。
溫沅汐聞言松了一口氣,拍著胸口慶幸道:“幸好,幸好。沒被她們見到那般失禮的模樣?!?p> 靈光一閃,溫沅汐猛地扭頭望向駱墨玨,一臉尷尬地盯著他良久,遂認(rèn)命地問道:“那……是誰照顧我的?你嗎?”
駱墨玨抿唇點(diǎn)了點(diǎn)頭。
溫沅汐眼泛淚花,轉(zhuǎn)身面向床壁,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