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化的廟宇中,溫沅汐悠悠轉(zhuǎn)醒,左右望了望,狹小的空間一望到底皆未有鸞鳳的身影,溫沅汐不免有些懷疑剛才所發(fā)生的事情,但一閉眼卻感受到身體里有一股熱流遍及周身。她微微伸出手,便見指尖有紅光微微流轉(zhuǎn),腦中曾經(jīng)以為的幻象更為具體的顯現(xiàn),熟悉的人,熟悉的場景皆一一閃過,心底更涌現(xiàn)出了那熟悉又陌生的孤寂之感,她臥榻在一洼泉水邊,苦苦思索了近十萬年自己因何而來,那種迷惘之感也漸漸地浮上心頭。她迷茫地望著似有似無的屋頂,清楚地看著那浮動的結(jié)界光影,腦中卻突然轉(zhuǎn)換成了人世間的種種,她與駱墨玨相處的點點滴滴,她貪戀地描繪著那令她心痛的面容,嘴角微微翹起,晶瑩的淚珠便這樣從眼角滑落:“天意弄人,原來竟是如此?!?p> 正陷入悲傷之中,不料腹部卻突然傳來“咕咕”之聲,感覺身體已不像之前那般孱弱,但腹部的空虛感卻提醒著她好似有很久沒有吃過東西,溫沅汐連忙坐起身,走下床在小小的廟宇中來回轉(zhuǎn)悠了良久,一手撫著咕咕亂叫的肚子,無奈一笑道:“出去給我尋吃的了吧!可要快點回來。”
心中略微安慰了一番自己,溫沅汐也不敢隨意走出廟宇,便只好再度坐在床榻上,一心等待著鸞鳳帶食物回來安撫她的五臟廟。
駱墨玨跟著眾人出了城門,見其他人都在大聲呼喊著失蹤者的名字,他雖有心呼喊,可惜身體已經(jīng)瀕臨極限,腳下再度出現(xiàn)虛浮,他努力克制著胸腔沉痛的灼熱窒息感。見他們越走越遠,駱墨玨有些跟不上他們的步伐,又怕亦安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正思忖著想開口跟亦安交代一個人單獨去尋找的時候,卻聽到亦安在前方大喊道:“啊,少爺,就是他,就是那個人,是他劫走公主的。”
亦安這廂剛喊完,駱墨玨還未來不及上前,便聽見更大的喊聲將亦安的后半段后給掩蓋了過去:“天啊,我的娘子呀!啊……不會的,不,怎么會這樣,不是,不是……啊……”
“不……這不是我娘子,不是……”
“孩子……孩子……沒了,這是誰干的呀?我可憐的孩兒呀,誰這么作孽呀?”
幾個人跌坐在地上,有的失聲痛哭,有的一臉麻木搖著頭,其余的人都驚恐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有的婦人姑娘們直接嚇暈了過去,有的轉(zhuǎn)身逃離此處,驚慌失措地顫抖著身子,不敢相信剛剛所見是真實的……
亦安見眾人表情不一,皆有受驚害怕之像,心下雖好奇,卻也顧不上打探,雙眼緊緊盯著在人群中更為矚目的紅衣男子,見駱墨玨還未跟上來,便再次喊道:“少爺,快,就是那個人擄走了姑娘?!?p> 駱墨玨上前幾步順著亦安的手指,看向紅衣男子,臉色一凝,迅速跑了過去,亦安也緊跟了上去。
越過后排幾人,紅衣男子的面容在火把下更為清晰,駱墨玨正想開口詢問,眼神卻在瞟過地上的婦人后,震驚地無法言語,難以置信地望著地面,隨后而來的亦安更是一副驚恐不已的樣子,趴在駱墨玨的身后,顫抖著說道:“怎……怎么會這樣?”
只見地上兩個婦人皆平躺著,瞳孔大張,一臉恐懼,雙手皆按在腹部,而腹部之下只是一個血洞,腹部和腰部滿是鮮血,有的腸子被拉了出來,有的五臟被攪碎在其中,而原本腹中的嬰孩卻不見了蹤跡。
兩家丈夫回過神后,皆抱著自己的娘子失聲痛苦,一旁之人有膽大的脫掉了自己的外袍,將那驚悚的身軀遮蓋了起來,一臉哀戚地安撫著其他親屬。
駱墨玨震驚過后,不忍地閉目良久。隨后更為擔憂溫沅汐的處境,一臉驚慌地越過眾人上前拉住淡然而立的鸞鳳,著急地問道:“汐兒呢,你把汐兒帶到哪里去了?你將她怎么樣了?”
他話音剛落,原本哀悼的一行人就沖了上來,將鸞鳳團團圍住,大聲質(zhì)問道:“你個喪盡天良的,居然刨腹取子,這么殘忍地殺害她們,你真是狠毒呀。大家上,絕對不能放過他……”
“對,不能放過他,打死他……為受害者討回公道。”
“抓他去官府,讓官府打死他……”
“上……一定不能讓他跑了?!?p> 一時之間,一行人對著鸞鳳激憤而群起攻之,而原本抱著尸首的男子們,聞言抬起通紅的利眼,幾乎如猛獸般瘋狂地沖上前對鸞鳳一陣拳打腳踢。駱墨玨還未來得及繼續(xù)追問便被激動的人推到了一邊,又被亦安攔住,小心翼翼地保護著遠離了鸞鳳的毆打圈。
原本還未從駱墨玨的問話中回過神,只想著眼前之人好似見過,正想開口詢問便被兩人沖上來一通毆打,鸞鳳瞬間就懵怔了,雖有心反擊,但考慮到對方皆是普通的凡人,如若出手不僅暴露身份,更會導致不可估計的傷害,思慮之下惟有左閃右躲地喊道:“哎……不是我……你們怎么這么不講道理?!?p> 被眾人圍著,又見眼前的人都陷入了瘋狂之中,鸞鳳也懶得跟他們繼續(xù)糾纏,一個旋身便從圍攻之中飛了出去,正好落在了駱墨玨的身邊,駱墨玨順勢就抓住了他,急忙問道:“汐兒呢?”
“在那邊的廟宇里?!丙[鳳伸手一指,隨口答道。腦中也想起了眼前之人是誰,于是放心地說道,“你去找……”
駱墨玨聽到前一句便松了一口氣,根本顧不上鸞鳳,起身便要向他指的方向躍去,正好從鸞鳳身上借力,便又將他推回給了那群憤怒得紅了眼眶的人,直接被一群人按在地上,整個被束縛了起來,身上還被不斷地拳打腳踢。亦安見駱墨玨趕過去尋找溫沅汐,心中也放松了下來,便站在一旁看鸞鳳被眾人毆打,一臉得意地從懷中拿出鸞鳳綁他的紅綾,直接上手將鸞鳳的雙手綁了起來,一副大仇得報的得意神情,高喊道:“大家冷靜下,這種歹徒,還是要送官府依法懲治的。走,把他送官,一定要狠狠地懲治他。”
亦安將被綁成“粽子”的鸞鳳拉起來,鸞鳳惱怒地喊道:“你們這些無知的……唔……”
亦安將鸞鳳臟亂的衣擺撩起,直接塞進了鸞鳳的嘴中,鸞鳳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亦安,亦安見狀威嚇道:“還敢瞪我,小心把你眼睛挖出來,你這么歹毒,把你碎尸萬段都不為過?!?p> 見“歹徒”被人制服,原本瘋狂的丈夫們在暴怒毆打了鸞鳳一頓,此時又失去了氣力,心如死灰地跪倒在地,隨后又爬回了自己妻子身旁,將妻子抱入了懷中,對如今的慘烈局面仍舊難以接受,原本再過幾月他就可以為人父,可以跟妻子一塊撫育孩童,如今卻一尸兩命,妻子死得如此凄慘,孩童更是連尸首都沒有留下,這叫他如何能接受呢?
眾人見當事人抱著尸首,痛苦難抑地哭喊著,并未上手要處置歹徒的意圖,而他們作為旁觀人如今也不好上前詢問該如何處置,自行決定處置方法亦有所不妥,生怕惹上什么,心中對歹徒的行徑手法都隱隱有些后怕。眾人相視望了望,統(tǒng)一了一下意見,幾廂比較了下,便都同意了亦安的建議,想著先將人送往府衙,等隨后看當事人跟官府在商量如何處理,確保了自己不會惹上不該惹的麻煩后,眾人便監(jiān)視著亦安將鸞鳳送往了官府。
而此去的一路上,還是有人對鸞鳳時不時地拳打腳踢,而亦安更是樂呵呵地拉著鸞鳳在前帶路,鸞鳳身體被縛,口被塞住,只能用憤怒地眼神瞪著踢打他的人,對于前方帶路的亦安更是怨恨最甚,但又不好施展神法,只好努力地壓制著即將爆發(fā)的怒氣,內(nèi)心不斷地說服自己:“他們只是凡人,他們什么都不懂,我是神,我是神,不能跟他們計較。我有神度,我有神量,神不能跟凡人計較,不能……不能……”
完全陷入了自我催眠的鸞鳳,隨后一雙利目隱隱泛紅地瞪著在前拉著他的亦安,嘴角微微上揚,心里不住地罵道:“你個混蛋凡人,都是你作怪,你給我等著。我一定會找你的,這筆帳本神記下了?!?p> 駱墨玨依從鸞鳳的指向,強忍著傷痛提氣運功,不一會兒就飛躍到了一片丘陵高地,揮袖擦了擦滿額頭的汗珠,隨即捂著傷口,口中再次吐出幾口黑血,生怕等下溫沅汐看見會擔憂,便自行將血跡處理干凈,又檢查了一下自身傷勢,再次服下了幾顆藥丸,才到周圍尋找著鸞鳳口中的廟宇,以期能快點見到溫沅汐。
在樹林前幾度徘徊和張望也沒有看到鸞鳳空中的“廟宇”,入目什么建筑物都沒有,駱墨玨大感上當受騙,心下更為著急擔憂,臉色瞬間鐵青,手足無措地東張西望,眼眶漸漸溫熱了起來,不知所措地仰頭高聲喊道:“汐兒,汐兒……”
良久后,就在駱墨玨幾乎絕望之下,耳中卻傳來熟悉的聲音。
“墨玨哥哥。”一聲虛弱地呼喚讓駱墨玨愣在原地,他緩緩轉(zhuǎn)身,眸中原本朦朧的身影漸漸清晰,直到確定了身后是溫沅汐的身影,駱墨玨整個人略微顫抖,腳下也有些虛浮,望著眼前臉色還略帶些蒼白,卻活生生看著自己的人,那眼神依舊明亮,依舊映著他的身影。他快步跑了過去,將溫沅汐整個抱入懷中,哽咽地輕聲喚道:“汐兒,汐兒……真的是你,汐兒……”
被擁抱地緊緊的,甚至有些窒息感,溫沅汐伸手回抱著駱墨玨,眼眶不住就落下了淚珠,也輕聲喚道:“墨玨哥哥……”
在熟悉的話語中,兩人眼角含淚地閉上了雙眸,感受著彼此的心跳,享受著彼此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