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夜色幽冥。
術(shù)仁醫(yī)館的眾人在忙碌了好幾日后,終于得以稍作休息,皆紛紛進(jìn)入夢鄉(xiāng),整個醫(yī)館頓時顯得很是靜謐。
惟有駱墨玨的房間,依舊燈火通明,亦安擔(dān)憂地看著秦伯為駱墨玨醫(yī)治,卻不料秦伯剛把完脈,便一臉震驚地起身,難以置信地喊道:“公子,公子怎能如此糟踏身子呢!”
“秦伯,怎么了?少爺他做什么了?”眼見駱墨玨的面色逐漸黑青,亦安不解地望著秦伯。
秦伯未理會亦安,對一旁精神萎靡的藥仆念叨了幾味藥后,便催促藥仆盡快去煎藥。而亦安聽聞了藥名后,立即俯身趴在駱墨玨的身前,不顧禮儀地伸手在駱墨玨懷里胡亂搜索著,將他懷中的藥瓶統(tǒng)統(tǒng)搜了出來,略過佐料類的,找到一個黑色瓶塞的藥瓶,一上手便心中一涼,急忙打開瓶塞,果真如預(yù)想般的空空如也。亦安緊緊地握著瓶身,望著駱墨玨哽咽地念道:“居然全吃了,為何如此傻,以毒來維持身體,本就重傷,身體早已不堪一擊,卻還用如此方法,少爺,您這樣真的值嗎?為了公主,多次不要性命,真的值嗎?”
秦伯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惟有搖頭嘆息。
“秦伯,少爺如今的身體到底如何?”悲痛過后,亦安瞬間清醒,如今還是要以治療駱墨玨的身體為主。
秦伯一臉憂色,再次為駱墨玨把了把脈,隨即將駱墨玨已經(jīng)滲血的上衣用剪刀剪破,原本崩裂的傷口,如今周圍都已經(jīng)是黑紫一片,還有黑血在不斷涌出。亦安見狀,心知不妙,拉著秦伯要求道:“看有什么藥,都先用上?!?p> 秦伯點(diǎn)了點(diǎn)頭:“已經(jīng)去熬解毒的藥了,少爺服用的太多了,看情況毒已經(jīng)侵遍全身了,如今之際只能先解毒。傷口現(xiàn)在流出的都是毒血,不宜上藥,只能先放任不管,惟有解了毒,才能處理?!?p> 秦伯剛說完,駱墨玨的口鼻中便流出了大量黑血,亦安見狀驚恐地拉著秦伯,讓他給駱墨玨的醫(yī)治。秦伯也慌了神,從藥箱中拿出銀針便向駱墨玨身上的各大穴位扎去,但情況并未有所緩解,望著耳側(cè)也有黑血流出,秦伯慌了手腳,銀針包掉落在地上,不少銀針?biāo)纳ⅰ?p> 秦伯微微定神,再度摸上駱墨玨的脈搏,卻是顫抖地松開,一臉沉痛地看向亦安。亦安頓時搖了搖頭,俯在駱墨玨的身旁,失神般麻木地幫駱墨玨擦拭著五官中不斷流出的黑血。
就在兩人都慌神中,身側(cè)一道紅光顯現(xiàn),鸞鳳望著床上的駱墨玨,略嘆一口氣,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對準(zhǔn)了他,手中點(diǎn)點(diǎn)紅光將駱墨玨整個包圍了起來。
亦安將手中的瓷瓶丟開,又在眾多藥瓶中翻找了起來,直到拿到金色塞口的瓶子,從中倒出幾粒藥丸,強(qiáng)行撬開駱墨玨的嘴將藥丸悉數(shù)塞了進(jìn)去,口中念道:“這是夫人畢生的心血,是保命用的,一定能救少爺。”
秦伯在一旁嘆息著,苦惱道:“夫人的藥雖能保命,但不解毒呀?!?p> 鸞鳳收回手,一個轉(zhuǎn)身便在屋中消失。
而駱墨玨略微動了動手指,隨即睜開眼喊道:“汐兒?”
“少爺?少爺……嗚……少爺,您嚇?biāo)牢伊??!币喟矒湓隈樐k的身上,瞬間痛哭出聲。
而秦伯難以置信地再度為駱墨玨把脈,隨后拿過亦安手中的瓷瓶聞了聞,不解地問道:“這藥,難道夫人又改良過了,除了暫時護(hù)住心脈外,還能解毒,如此神奇?”
看亦安哭得如此傷心,駱墨玨皺眉將他扶起問道:“怎么了?是汐兒出事了嗎?”
亦安泣不成聲,只顧得抱著駱墨玨,根本未理會他的問話。為此駱墨玨頓時慌了心神,便以為溫沅汐真的出了事,隨即便要強(qiáng)行下床,而亦安連忙安撫道:“少爺,您不能再動了,要當(dāng)心身子?!?p> “汐兒?她怎么了?”
“公主無礙?!鼻夭谝慌曰卮鸬?。
陣陣暈眩襲來,駱墨玨扶著床板,望著依舊抽泣的亦安,不解地問道:“你怎么了,為何如此?”
亦安心中酸楚悲痛難以自抑,反正都哭了,就想哭個痛快。
秦伯見狀,便代為回答:“公子實(shí)在太過胡來,怎能以毒來刺激身體呢?用量實(shí)在太猛,又未準(zhǔn)備解毒之藥。方才公子毒發(fā)攻心,差點(diǎn)……差點(diǎn)就一命嗚呼,幸好夫人的藥丸改良過了,才解了公子身上的毒?!?p> 駱墨玨神智有些渙散,將秦伯的話反復(fù)地思索了一番,隨即接過他手中的藥瓶,正疑惑著,便見藥仆端著藥湯沖了進(jìn)來:“藥好了?!?p> 秦伯接過藥恭敬地遞到駱墨玨的身前,勸慰道:“公子的毒雖已經(jīng)解了,但怕尚有余毒,還是飲下這湯藥,多一些保障?!?p> 駱墨玨望著湯藥,將藥瓶向前舉了舉,疑惑地問道:“你的意思是它解了我的毒?”
“是?!鼻夭膊幻魉缘卣f道,“公子方才確是毒發(fā),亦安給你喂了這藥后,身體的毒就解了。”
駱墨玨自行為自己把了一次脈,確定體內(nèi)毒素已無,身體也不似之前那般失血過多的孱弱,如今只是略微體弱。他一臉不解地飲下了秦伯的藥,任秦伯幫他觀察了一下胸前傷口,進(jìn)行上藥包扎。
“公子不僅毒解了,這傷也有愈合的跡象?!鼻夭鬄橐苫?,忍不住地問道,“不知夫人是如何改良了方子,竟有如此功效?”
見駱墨玨一臉沉思,等了良久也未有回應(yīng),秦伯雖真有心想知道,但也不欲強(qiáng)求,故恭敬地離去。
而亦安這時總算哭痛快了,便抱著駱墨玨的腿哀求道:“少爺,您日后萬不可再做如此危險的事情了,您嚇?biāo)牢伊??!?p> “汐兒那邊怎么樣?”
亦安聞言沉默了一會兒,語氣頗為不滿地說道:“少爺您都這樣了,還記掛著公主。卻不知道她是否對得起您這份心意,如今看來,公主與那人是舊識,他們是……”
“亦安,我累了?!瘪樐k淡淡打斷亦安,翻身倒在床上,閉上眼交代道,“如果汐兒有任何情況,你記得叫醒我。”
見亦安未有答復(fù),駱墨玨也不欲再說,腦中卻想著藥丸之事,對此很是疑惑,本沒有解毒功效的藥怎會解毒呢?
鸞鳳回到溫沅汐的房間,坐在床尾,緊蹙著眉頭,對于剛才發(fā)生的事有些不安,擾亂凡人生死本就是犯了神之大忌,日后不知會遭遇怎樣的劫難。方才心一軟便出手救了駱墨玨,他內(nèi)心很是混亂,但已經(jīng)干預(yù)了,現(xiàn)在也無法挽回,只好想著要不要跟他坦白這件事呢?突地轉(zhuǎn)念一想,便一臉興奮了起來,心中想著他會不會已經(jīng)知曉了,那是不是說明他也在乎自己呢?如果他責(zé)怪自己,是不是就證明他還是很關(guān)心自己?原本只是苦惱善后之事,不由自主地便胡思亂想了起來,漸漸地更有想入非非之境……
而躺在一側(cè)的溫沅汐,腦中同樣充斥著曾經(jīng)的種種畫面,有嬌俏的鸞凰,她依舊是少女般調(diào)皮,喜歡逗弄自己,但一見到他便會緊張拘謹(jǐn),一副乖巧模樣,甚至連一句話都說不清楚,而他只是靜靜地坐在自己身邊,也不曾怎么跟自己說話,往往三人都是隨意閑坐。而一身黑衣的他卻總是拉著自己到處奔忙,會帶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給自己,嘴里永遠(yuǎn)都說著什么,他的身邊偶爾會有她的身影,只是那身影的氣息越發(fā)的乖張重戾,每每只是隨意望上一眼,卻從未理會。直至她主動攻擊自己,那眼神露出自己不熟悉的含義……
腦中畫面一轉(zhuǎn),駱墨玨的笑容,駱墨玨的身姿,駱墨玨為自己彈琴,為自己作畫,為自己做的所有事情,皆一幕幕地回蕩在腦海中。與此同時,腦中依稀還有另一個人的身影,孤傲地背對著她,寂寞的身影讓自己感到很是悲傷,慢慢向那背影走近,但自己每走一步,那背影也會遠(yuǎn)離自己一步,兩者永遠(yuǎn)保持著遙遠(yuǎn)的距離……那人是誰?剛思索了一下,駱墨玨的身影便再度占據(jù)了自己,曾經(jīng)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都清晰再現(xiàn),鸞鳳的那句“他滿心都是你”頓時讓自己滿心歡喜,而后一句“注定陌路”,又讓自己心慌意亂……
如此反復(fù)的畫面不斷在腦中重復(fù),直至溫沅汐悠悠地睜開雙眸,心緒難以平復(fù),渴望一切都是一場夢,但余角的那一抹紅卻提醒著她一切都是真實(shí)。
“你總算醒了。”見她睜眼,鸞鳳喜悅地跳上了床,很巧妙的避免壓在她的身上。
溫沅汐緩緩起身,望了望天色,平復(fù)了一下心緒問道:“我睡了很久嗎?”
“倒也沒有,也就幾個時辰吧!”鸞鳳輕松地說道。
溫沅汐默默點(diǎn)頭,隨即一臉正色地問道:“鸞凰,我昨日腦中閃過一些畫面,我拿刀對著一個……”
話還未說完,鸞鳳傾身,一手按在了她的額頭上,整個人湊了上去,兩人只隔一個手指寬的距離,溫沅汐微微皺眉,鸞鳳口氣冷冷地說道:“都說了,什么都不要再想了,也什么都不要再理會了。你要聽話,要不然你身體真的會支撐不住。還有……我叫鸞鳳,乖,跟著我叫一次……鸞鳳。”
溫沅汐皺著眉頭,腦袋微微靠后,離鸞鳳一手的距離,將其從上往下都打量了一番,猛地伸手就扯開了鸞鳳的外袍,雙手緊緊抓著鸞鳳的衣裳,用力地拉扯著。
“你干嘛呀?”鸞鳳有些吃驚地拉回自己即將脫肩的衣服,一臉莫名其妙地瞪著溫沅汐。
“我就看看……”溫沅汐繼續(xù)用力地拉扯著他的衣裳,一臉求證模樣地問道,“你給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是男的了?”
“我是男的……等下,你別拉……”鸞鳳堅(jiān)決地推拒著,心里甚為難為情,別說他現(xiàn)在是男的,就算是女的也不想這樣被脫光檢查。
“我印象里你就是小姑娘,我要確認(rèn)一下,你給我看看……給我檢查一下……”
鸞鳳無奈下只好伸手將溫沅汐亂扯的雙手緊緊地鉗住,但怕弄痛她,還是很輕柔的不敢太過用力,而溫沅汐不甘雙手被縛,努力的掙扎著……
“你們在干嘛?”一聲巨吼響徹整個房間,也嚇住了床上相互糾纏的兩人。
兩人共同轉(zhuǎn)頭,看著門口一臉憤怒的亦安和端著托盤神情黯淡的駱墨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