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漸落,微風(fēng)吹拂的院落中幾人都顯得很是沉默。
得到鸞鳳似是而非的答案,駱墨玨心中亂作一團,那種無力感讓他百感交集。鸞鳳倒是很悠閑,在位置上等了一會兒便閉眼養(yǎng)神,無辜的亦安站在他們身側(cè),眼見駱墨玨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憂慮但又不敢出言詢問,心中隱隱感覺是與溫沅汐有關(guān),生怕溫沅汐要是有一個萬一,他若是一詢問,便讓駱墨玨陷入崩潰之中。
鸞鳳猛地睜開雙眸,亦安被他通紅的眸子嚇了一跳,出言喊道:“妖物,你果真是妖物?!?p> 鸞鳳懶得理會他,站起身盯著不遠處。駱墨玨隨之站起身望了過去,亦安還處于不明所以之間,可剛轉(zhuǎn)過頭,卻見到遠處鸞鳳的背影,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鸞鳳面前出現(xiàn)一道白光,又見白光中走出了一個青衫男子,懷中赫然抱著便是溫沅汐。亦安顫抖著身子,猛地咽下口水,虛晃一下伏在了駱墨玨的肩上,駱墨玨看到溫沅汐,很想沖過去,可遠處皆是不凡之人,他顯得如此的格格不入,腳下也甚是虛浮,根本無力邁步。
“她怎么了?”伸手接過溫沅汐,鸞鳳關(guān)切地問道。
“她想起了我與她的那一世,方才神識過于動蕩,我以神力壓制住了?!鼻嗌滥凶犹撊醯卣f道。
“你消耗太多神力了,身體如此孱弱。”
“無礙。”摸了摸溫沅汐的發(fā)絲,手指不舍地流連在溫沅汐的臉頰上。鸞鳳見他如此情深,只好無奈嘆息。
“告訴他,我可即將成事,讓他也準(zhǔn)備好。”
“你別亂來,事關(guān)重大,你的身體?”
“我不會有事,可她的肉身已經(jīng)支撐不了多久了?!?p> “落宸,你別輕舉妄動,等我稟明了他,再想對策,以我的神力還可保她許久,你萬不可急躁?!?p> “你放心,我心中有數(shù),你只需告知他,讓他備好一切即可。”
“可你的身體?”
“我終于等到她了,我是不會讓自己有事的?!焙ν鴾劂湎了娜蓊?,手指從她臉頰劃過,身形淡淡隱去,只留下一句,“萬事皆可具備,是時候迎她回歸。”
見人憑空出現(xiàn),又憑空消失,亦安雖靠在駱墨玨身上,還是驚地顫抖著雙腿慢慢下滑,最終半坐在地上,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鸞鳳見落宸已經(jīng)走遠,望著懷中的溫沅汐,心中很是著急,一轉(zhuǎn)身便沖到駱墨玨的身側(cè),將溫沅汐交接到他的懷里,嘴里說道:“來,來,交給你了。你照顧她幾日,我有要事,會快去快回?!?p> 駱墨玨下意識地抱緊溫沅汐,見鸞鳳揮舞著燃著火焰的手掌在空中隨意畫了畫,隨即嚴(yán)肅地說道:“我布下了結(jié)界,你們只要留在這院中,可保你們無恙?!?p> 見駱墨玨還是有些呆愣,鸞鳳又從腰間將那枚七彩羽翼摘下,扯開駱墨玨的胸前衣襟,將羽翼塞了進去,囑咐道:“這是我的法寶,如果遇到危急之時,便將這個向空中一扔,自可幫你們阻擋。你好好照顧她,如若她醒了,就說我有要事去辦,很快就回來,叮囑她,千萬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一切都等我回來?!?p> 伸手拍了拍駱墨玨的肩膀,鸞鳳鄭重地問道:“都記下了嗎?”
駱墨玨有些遲疑地望了望溫沅汐,隨即略微頷首。
鸞鳳見他的模樣,雖不是很放心,但眼下也別無選擇,略一轉(zhuǎn)身,便化為紅光消失在他們眼前。
亦安見鸞鳳也消失了,抱著駱墨玨的小腿,口齒不清地問道:“少……爺,他……他們都消失……真的是……妖……妖孽?”
駱墨玨垂首望了亦安一眼,略微抬腳向一側(cè)移了移脫離了亦安的“依附”,抱著溫沅汐向房內(nèi)走去,口中交代道:“切記日后別再惹他就是了?!?p> “日后?還有日后嗎?之前的,恐怕……也夠我……”亦安苦悶地翻倒在地,一臉生無可戀之像。
將溫沅汐輕柔地放在臥榻上,望著那略微蒼白的臉,駱墨玨隨即為其診脈,手指搭在脈象上,嘴里念道:“依舊有些孱弱,汐兒,你這是人才有的脈象,還是說世間的神妖之類也是如此的脈象呢?我真傻,先前應(yīng)該為鸞鳳診一診脈,便可知曉了。汐兒,他言下之意,說你不是凡人,可我們相識六載,你從未說起這些,你明明就是跟我一樣的,為何一切都變得不同了呢?我們……這世間還能有我們嗎?”
為溫沅汐蓋好錦被,駱墨玨靜坐在床沿,默默地出神。
亦安在院中躺了許久,見天色暗了下來,也終于認命地從地上爬起,內(nèi)心這時卻好奇起鸞鳳到底是什么妖孽,死也要死得明白。況且他也想明白了,鸞鳳之前跟他多為打鬧,也并無要取他性命的意思,現(xiàn)下人也不在,他的性命還是能尚存的。正想跟駱墨玨詢問一下,卻見秦嬸一臉驚慌地沖進了院內(nèi),吵嚷著要見駱墨玨。
駱墨玨聞聲怕擾了溫沅汐的休息,幾步便出了房門,見秦嬸著急之態(tài),便問道:“秦嬸,何事?”
“公子,請您隨我去看看月兒吧?求您為她診治一下?!鼻貗鸢蟮卣f道。
“她怎么了?秦伯不是去醫(yī)治了嗎?”亦安出聲問道。
“她如今一副瘋癲之像,誰也不認識,見誰都是一副害怕模樣。他爹診治了說治不好,我不相信,懇求公子去看一看。公子素來對疑難雜癥都有涉獵,一定能治好她的?!?p> 駱墨玨抬眼望了望上空,雖見空中無甚異樣,但想起鸞鳳走前的叮囑,他隨即搖了搖頭:“秦伯醫(yī)術(shù)遠在我之上,他都言治不好,我就更沒那本事了?!?p> “公子,您就去看一眼也好?!?p> “我眼下要照顧汐兒,實在無暇過去。很抱歉。”駱墨玨話音剛落,便轉(zhuǎn)身將房門關(guān)上。
秦嬸不甘愿地在門外懇求了良久,駱墨玨在房內(nèi)充耳未聞,默默地為溫沅汐用錦帕擦拭額頭上的細汗,見她睡得極其不安穩(wěn),時不時都會皺眉,口中偶有喃語,駱墨玨心疼地輕哄著,聽著她不停叫著“明宸哥哥?!?p> 心頭似有刀鋒劃過,疼得厲害,卻又不知該如何面對。
亦安再三勸說,才將秦嬸勸走,配合著秦伯為秦海月強行灌下安神湯,讓她入睡后,看著徒然老卻許多的秦嬸和秦伯,亦安心中也甚是感嘆。再度回到院落,卻見駱墨玨站在門邊,亦安小跑到他身前,耳中卻聽到溫沅汐的喊叫聲:“明宸哥哥,不要走,不要丟下我?!?p> “少爺?”亦安見駱墨玨呆愣地站著,擔(dān)憂地輕輕推了推他,不安地喚道。
駱墨玨絲毫沒有反應(yīng),倒是房內(nèi)溫沅汐的喊叫聲一直持續(xù)著……
“不要,明宸……救我,救我?!?p> “不要走,放過我吧!”
“救救我,不要傷害我的孩子,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明宸,明宸,救我,救我們的孩子?!?p> “啊……孩子,不要……我的孩子……”
駱墨玨略微動了動,扭頭看著依舊夢魘的溫沅汐,眸中閃著淚光。
“少爺,您沒事吧?”亦安擔(dān)憂地問道。
對于溫沅汐的夢中癡語,他心中大驚,但一日間經(jīng)歷了許多事情,他如今都很是慌神,也不知該如何處理,眼下也只能關(guān)切駱墨玨,希望他無恙即可。
“去熬些補身的湯藥,她身體還是很虛弱,等下醒來便可以喝?!本彶接肿呋卮睬埃姕劂湎呀?jīng)滿頭大汗,他將掉在床沿的錦帕拾起,放入盆中清洗了一下,再度交代道,“換盆溫水來?!?p> 輕柔地為溫沅汐擦拭掉額頭上的汗珠,駱墨玨輕聲問道:“他到底讓你經(jīng)歷了什么?為何讓你如此的痛苦?你們……是我……錯過了什么嗎?事情到底是怎樣了?汐兒,你告訴我,這世間到底是怎樣的?我們又經(jīng)歷過什么?我與你的只是夢嗎?我該信什么?我還能信什么?”
握著溫沅汐的手,駱墨玨趴在床沿,無助地哭泣起來,一切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預(yù)期,這世間的事情一瞬間都變得不同,都顯得那樣的離奇恐怖,讓他心生畏戒,讓他看不清溫沅汐,也弄不懂了自己。
皆言夜下幽暗,恐惑心神,讓人迷失。而此時陷入迷失的也不僅僅是駱墨玨,還是醫(yī)館中的秦嬸秦伯,亦安和馬瑾萱。
心愛的女兒遭逢不幸,原想著能救回他們便別無他想,不料如今卻成了瘋癲之人,好端端的一個人,早上還活潑如常,夜間便成了這副模樣,他們?nèi)绾尾煌矗绾尾幻允А?p> 亦安在聽從了溫沅汐的話,細細推想,終究不明白她是何時跟別人有孩子的,雖然駱墨玨對外從未透露過溫沅汐的身體情況,但貼身伺候駱墨玨,對于醫(yī)理也是通曉的,自知溫沅汐身體根本難以受孕。而且一年前還是蘇沐楹悉心照顧溫沅汐,如果生育過蘇沐楹自是察覺的。所有的事情都透露著詭異,尤其是現(xiàn)今看到過鸞鳳化為紅光消失,對于鬼神之說,他甚是篤信,思來想去,便覺得溫沅汐定是被鬼附身,等下勸誡一下駱墨玨,尋個驅(qū)鬼大師來給溫沅汐做場法事,驅(qū)除身體的鬼怪。一邊煎著藥,亦安開始思索著附在溫沅汐身上的鬼怪到底是經(jīng)歷過什么,叫嚷的那般凄慘,想來也是一個凄慘的鬼。
而馬瑾萱跟隨駱墨玨來到術(shù)仁醫(yī)館,獨自躲在房間,心中仍是不安,躺在床上難以入眠,腦中盡是幾月來被白虎欺凌的畫面,內(nèi)心無比的恐懼生怕再被白虎找到抓回去。獨自縮在床角,馬瑾萱環(huán)抱著自己,一臉恐懼地望著空蕩蕩的房間。
突然身體再度有陣陣灼熱感,她更為慌亂,望著手背上忽隱忽現(xiàn)的白色皮毛,她拼命地抓撓著,將手背抓著鮮血淋漓。
雙手抱頭,一臉痛苦地仰頭大哭,嘴中卻露出了兩顆尖銳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