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院中沉默了很久,對眼下的事各有心思,兩兩成對都好似有很多話想談,但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或是該先尋求誰來對談,便都沉寂著……
相對其他人,鸞鳳倒是輕松很多,對很多事情看得透徹明白,也不欲摻和進他們的愛恨情仇,還是著急于眼下的重要事情。將幾人都來回望了望,見他們好似站著都上癮了,鸞鳳心里一著急,伸手就搶過溫沅汐懷中的逸玖,對她催促道:“你快進屋去睡,他應(yīng)該在等著你?!?p> 溫沅汐聞言略嘆一口氣,摸了摸了白狐,頷首說道:“那你照顧好他?!?p> 也未等鸞鳳回應(yīng),抬首看了看駱墨玨后,便轉(zhuǎn)身向廂房走去,剛走至房門處,溫沅汐突然轉(zhuǎn)身問道:“鸞鳳,我……以前罵人嗎?”
鸞鳳愣了愣,搖首回道:“你應(yīng)該不知道‘罵’是什么?!?p> 溫沅汐苦惱地思索了一下,一臉憤慨自言自語地說道:“可我現(xiàn)在好想罵他?!?p> 鸞鳳詫異地望著溫沅汐推門而入,隨即大力地關(guān)上房門,力氣之大地讓房門顫抖了良久。
鸞鳳懵怔了一會兒,隨即玩味地用手肘撞了撞駱墨玨,一臉興奮地問道:“她剛剛是不是說‘好想罵他’?”
駱墨玨不解地點頭,沉默了一下還是問道:“他是指誰?”
“啊……天啊,她要去罵他,他就要被罵了。這可是十幾萬年都遇不到的場面,不是,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想來感覺好激動,不行……怎么能錯過呢,我得去看看?!丙[鳳興奮的原地不停地轉(zhuǎn)悠,陷入自我激動的氛圍,完全不理會駱墨玨。
又在原地轉(zhuǎn)悠了一會兒,鸞鳳便向廂房跑了幾步卻又停在了門邊,在駱墨玨尷尬無奈地注視下,轉(zhuǎn)身又走了回來。
看著鸞鳳異樣的行為,駱墨玨正想出口詢問一番,不料懷中突然多出了一團毛茸茸的東西,駱墨玨立即雙手恭敬地捧著,一動也不敢亂動,只見鸞鳳一屁股便坐在地上,盤腿而坐雙手微攤,周身煽動著紅光后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嘴角還掛著甚為詭異的笑容。
馬瑾萱上前幾步,將鸞鳳打量了一番,隨即轉(zhuǎn)頭望著駱墨玨,駱墨玨瞟了她一眼,低頭看著懷里的逸玖,皺起了眉頭,心里暗嘆不已,對于這些“神明”真心理解不了,也不知該如何相處……
白霧縹緲的虛幻之境
鸞鳳神魂悠悠飄落于水面之上,望著遠處筆直站立的樗兮,一雙散發(fā)精光的明眸在他四周打量著。
樗兮略微偏首,望著他問道:“你怎么來了?怎么還用了神魂離體,可是有事?”
鸞鳳快速走至他身邊,在他前后左右都望了望,很是不解地問道:“源汐呢?她去哪了?”
樗兮隨著他的目光,一臉疑惑地向身側(cè)看了看。鸞鳳見他不言,更加著急地問道:“她走了嗎?不會吧,那……那你被她罵了,她是怎么罵你的,罵了你些什么?居然錯過了這么精彩的瞬間,哎呀……”鸞鳳一臉遺憾地喊道。
樗兮微嘆一口氣,隨手一揚,便將鸞鳳的神魂給推了出去。
鸞鳳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只好隨身而動,身影化為紅光一下便消失在虛境之中。
“??!”鸞鳳猛地睜開雙眼大喊道,“疼死了,下手這么重。”
“嘎吱”一聲,院中之人皆抬首望去,只見溫沅汐面無表情地站在窗邊。
鸞鳳揉了揉額頭,站起身抱怨著:“你到底罵他什么了?他好像很生氣,出手真重,直接就把我神魂打回來了?!?p> 溫沅汐扶額而嘆,苦笑地說道:“你知不知道,凡人入睡是需要時間的?”
“什么意思?”鸞鳳茫然地問道。
“意思是……”溫沅汐翻眼望天后嘆息說道,“我正要睡,卻被你吵醒了?!?p> 將窗門狠狠地關(guān)上,鸞鳳正在思考之時,溫沅汐又打開了窗門,冷漠地警告道:“你快帶逸玖去房里休息,別想著再神魂出竅了?!?p> 鸞鳳看著再度關(guān)上的窗戶,想著那如源汐一模一樣的神情和話語,立馬轉(zhuǎn)頭接過駱墨玨懷里的逸玖,慢慢向另一側(cè)的廂房走去,一臉不情愿地說道:“好可惜,錯過那么難得的畫面。好想知道她會怎么罵他……”一步一回首地望著溫沅汐的房門,“早知道就晚點進去了,怎么老是忘記她現(xiàn)在是凡人之軀,失算呀失算……”
見鸞鳳進入廂房后,馬瑾萱望向駱墨玨,卻看到駱墨玨一臉神傷地望著溫沅汐的房門,馬瑾萱?zhèn)仁讖妷合滦闹械膽n傷和難過,轉(zhuǎn)身疾步離開了院落。
駱墨玨望了房門良久,隨即走到不遠處的石凳上落寞坐下,靜靜注視著溫沅汐的房間,一臉惆悵地想著:還能陪你多久呢?已經(jīng)沒有多少時間了吧?汐兒,雖隔著一扇門,但知道你就這里面,這樣陪著你也足夠了。
鸞鳳將九尾狐扔在床上,心里還是很不甘心錯過精彩畫面,在房內(nèi)百爪撓心了半天,還是悄悄地離開了房間,打算確認一下溫沅汐有沒有成功入睡,自己好再來一次神魂出竅,剛走出房門,便見駱墨玨坐在院中,看透了他的心事,感受到他的痛苦,鸞鳳不禁對他燃起同情之情,也不著急再去打探溫沅汐了,走到駱墨玨的身旁,陪他坐了起來。
駱墨玨淡淡望了鸞鳳一眼,并未言語。
鸞鳳思索了許久,淡淡開口道:“凡人有無數(shù)缺點,而偏執(zhí)尤甚,該放下的還是放下的好?!?p> “嗯,所以偏執(zhí)是壞的?”
鸞鳳搖首笑了笑,淡然地說道:“哎,算了,無關(guān)好壞吧!你自己的事,隨你吧!各中滋味自己去嘗,酸甜苦辣也是屬于你的?!?p> 見駱墨玨神色有些黯然,鸞鳳卻一臉羨慕地說道:“其實,我很羨慕你,至少你嘗試了,做了你一直想做的,并且一直堅持。而你的堅持也有回報,溫沅汐是愛你的,全心全意地愛著你,你們擁有彼此。不似……雖也是堅持著,堅持的比你要久得多,卻什么也得不到……”
“其實,我一直不明白怎樣才算是‘得到’?”手中握著白玉,駱墨玨自嘲地說道。
“是呀,‘得到’又是什么呢?”伸手拍了拍駱墨玨的肩膀,鸞鳳感嘆道,“有時,你倒更為透徹?!?p> 靜靜地躺在床上,溫沅汐費了很大的功夫才讓自己完全放空,進入了夢鄉(xiāng)之中。
感覺自己置身在一處白茫茫之地,伸手不見五指,內(nèi)心不由地有些害怕,溫沅汐沒敢移動,只是靜靜地站著,等待著……
遠處一陣悠揚的琴聲傳來,熟悉的曲調(diào),一共只有三個音,來來回回地彈奏,說是曲子,卻又不是曲子,只是簡單的撩撥之聲。但這音調(diào)太過熟悉,腦中兩人并肩研究曲調(diào)的畫面漸漸清晰了起來,他們皆不是愛好音律之人,應(yīng)該說自他們誕生,根本不知何為音律,只是偶爾敲擊世間萬物,覺得各處的聲音皆有不同,因太過無聊,便將不同之處記錄了下來,只當(dāng)是“聲響”的差異。自凡人降世后,根據(jù)自己的喜好將不同的聲響得以歸納,從而衍生了“聲音”。而最開始的聲音,便是凡人們的啼哭之聲,那是悲傷卻也是喜悅。
他們神族皆是不愛出聲之人,一個念頭便能明白所感所想,不僅對自己的聲音沒什么研究,凡人未臨世之前也基本未曾出聲。但凡人卻酷愛研究聲音,漸漸的更有了“音律”,甚至有了專門演奏用的樂器。他們也曾好奇,拿著那些簡陋的樂器玩過一段時間,有的神人更以此打造出了帶有靈氣的樂器。
神的時間太過悠長,沒有什么是學(xué)不會的,但最初的三個音,卻是他們兩個人一起研究琢磨的,自是記憶更為深刻。
溫沅汐淡淡一笑,邁開步伐,緩緩追隨著琴音而去。
白霧散開,不遠處的他依舊是白衣飄飄,神情是專注的,手指是輕盈的。熟悉的面容,卻又有種陌生的感覺。
溫沅汐停下腳步,不敢再向前,只是靜靜地佇立望著樗兮,兩人之間充斥著淡淡的疏離感。
樗兮繼續(xù)撩撥著三個簡單的音調(diào),彈得悠然自得。
溫沅汐的腦中慢慢浮現(xiàn)出兩人更多的畫面,疏離感慢慢被剝離,種種熟悉親昵的感覺環(huán)繞心頭,血液也不由地沸騰了起來,那是至親之人的感覺,眼眶略有些朦朧而致闔眸,短短的一瞬間,溫沅汐再度睜開雙眸,眼中的朦朧被驅(qū)散開,明亮卻有些冷漠的眸子緊緊地看著樗兮,看著他舞動的手指。
雙手按在琴上,樗兮抬首望向溫沅汐,望著那雙熟悉的眼睛,淡淡一笑,輕啟嘴唇喊道:“好久不見,源汐。”
“可我卻覺得你從未離開,一直就在我身邊,樗兮。”
“是呀,你們本為一體,自是從未分開?!陛p輕撫摸琴弦,樗兮悠揚地感嘆道。
溫沅汐慢慢走至樗兮身旁,坐在他的右側(cè),一手搭上琴弦,目光見樗兮抬手輕按琴弦之上,她伸指一勾,熟悉的音調(diào)再響,樗兮緩慢地按壓著琴弦,源汐緊隨勾動琴弦,兩人默契十足地撩撥著琴弦,漸漸的,都有些沉迷之態(tài),時間也好似回到幾萬年前只有他們的時候,他們平靜地度過那虛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