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jīng)幾萬年才建造起的繁華人世,僅僅十日便被神魔混戰(zhàn)摧毀至一片狼藉。往日青山流水,如今塌土洪流,昔時庭院樓閣,如今一片廢墟,從前歡聲笑語,如今哀鳴難斷。不明緣由的凡人對神魔之戰(zhàn)一無所知,只道是觸犯了天怒,才導(dǎo)致如此橫禍,紛紛自省跪拜以求寬恕,敬畏之心一起,便遭心懷不軌之者利用,奉命禍害更多凡人的妖魔以各種計謀奪取他們的性命,甚至以此為樂,每每都將人折磨到極致才殘忍殺害,以求獲得最大的怨氣。妖魔一物成為了凡界的“圣主”,打著各種名號,讓凡人進(jìn)行“獻(xiàn)祭”。而往日因有違天道被始神者明文禁止的“奪靈邪術(shù)”也再度泛濫,歸入噬兮魔之一道的眾靈,便利用邪術(shù)奪魂搶靈氣,以增加自身修為,天地間的低等生靈皆難逃魔網(wǎng),而人數(shù)之眾的凡人更是他們爭搶的目標(biāo),天地一時之間成為了煉獄,眾生靈皆受苦刑。
略知內(nèi)情的亦安,將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講述給了蘇沐楹和明嬸,盡管她們連連搖頭稱不,更對亦安進(jìn)行了好一通的責(zé)罵,讓他不得造謠胡說。可心底卻怕到了極致,又逢天搖地動,漫天洪水從天而降,好不容易在亦安以及特地趕來的駱彥祥的保護(hù)下逃過一劫,方保住了性命。可眼見天地崩塌,生靈涂炭,又親眼見到妖物隨處取命,任她如何口硬不信,卻終究難逃眼見為實。悲痛之下更為駱墨玨擔(dān)憂,也更為蒼生悲憫,不免日日跪地誠信祈禱:“汐兒,不,如您真是亦安口中的神明,求您,求您能護(hù)一護(hù)玨兒,更求您庇佑天下蒼生,賜予他們生存無憂,請您看一看這人世間吧,拯救他們逃離這煉獄般的人世,我愿以己之性命祈愿,只求您能賜下恩澤?!?p> 明嬸和亦安等人皆不忍凡界受苦,紛紛跟隨蘇沐楹日日跪求源汐,以求她的庇護(hù)。而遠(yuǎn)在西澗皇宮的溫昊陽,眼見宮殿倒塌,就連他的父皇也慘遭碎石壓身,重傷身亡,連尸首都未曾找到,便被洪水吞噬帶走?;适医詠y成一團(tuán),如今沒人爭搶皇位,所有人都忙著避難,曾經(jīng)輝煌的西澗皇族,如今皆落魄到?jīng)]有屋檐遮頭的困境。
溫昊陽不禁感嘆自己的渺小,在神魔的世界里,他卑微的比不上一粒塵埃。曾經(jīng)的雄韜謀略,治國安邦之論,如今皆如泡影般消失,天禍一至,他們連性命都保不住,談何保家護(hù)國。
“汐兒,你在哪?真好,你不必再受我們這些凡人之苦了。愿你能安好?!蓖高^殘破的磚瓦,望著依舊流淌的天外瀑布,溫昊陽無奈且悲痛地留下了眼淚。
眼見樗兮的臉色越發(fā)慘白,任憑鸞鳳如何給他輸送神力,都難敵他自身的傷害。鸞鳳著急地哭了起來,一顆顆紅色淚珠滾滾落下,心里不免想起源汐:“源汐,小汐汐,你在哪?樗兮受傷了,他受傷了,我沒用,治不好他,我該怎么辦?我好害怕。源汐,源汐……”
而天地間的每一句呼喚都傳入了沉睡的源汐心中,七彩石的光芒越發(fā)的強烈,直至將黑氣完全壓下,光芒一瞬間流動周身,額間的印記金光閃動,一滴滴淚水從眶而下。
羽翼般的睫毛微微顫動,晶瑩如星辰的明眸緩緩睜開,耳中的呼喚聲仍舊不絕。源汐慢慢坐起身,望著四周陌生的環(huán)境,浮現(xiàn)于腦海中的畫面先是五萬年的神滅前的最后一眼,那一眼是對樗兮的留念,隨后閃過噬兮和垣殤的面容,落宸和逸玖的模樣清晰現(xiàn)象,最后卻停留在了術(shù)仁醫(yī)館那場未完的婚宴以及駱墨玨的低語承諾。
“墨玨,駱墨玨?!陛p聲低念,淚珠再次劃過臉頰,卻浮于空中,遲遲不落。
源汐伸手握住淚珠,不禁皺眉:“終究還是如此,終究辜負(fù)了蒼生,樗兮,何苦?!?p> 兩指并攏,念力一動,指尖靈光流動,她慢慢感受著體內(nèi)的神力,雖薄弱卻可源源不斷,是她熟悉的神力,她終歸是回來了,回歸神體,再度臨世。指尖不由自主地摸上了額間的印記,指下的灼熱感,讓她確認(rèn)了她是天地最初的神之一——源汐,她回來了,卻再也不是最初的那個源汐了。
耳中依舊有禱告之聲,源汐連忙站起身,將四周再次打量了一番,的確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她閉上眼,仍神識四散,搜索著周圍的一切,希望能找到熟悉的人。
“駱墨玨,你一定很恨我,我如今這般模樣……”
源汐猛地睜開雙眸,疑惑道:“是……馬瑾萱,她為何在此?墨玨……”
再度閉眼,渾身金光流動,身隨聲動,頓時消散于室內(nèi)。
“駱墨玨,我好害怕,我真的害怕了?!蓖韨?cè)的森森白骨,腹部的灼熱感越發(fā)嚴(yán)重,馬瑾萱緊緊地環(huán)抱自己,她好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將駱墨玨變成身側(cè)的白骨:“你不知道,如今只有你和我,這些日子,我心底是多么喜悅,從小便想著能跟你如此,你是我的夢寐以求,可如今我怕,駱墨玨,你跟我說句話吧,我想聽聽你的聲音。”望著白骨,搜尋著尖銳可當(dāng)成武器的部分。
駱墨玨卻連頭都未動,只是抱著鳳冠的手緊了一分。
“我真可笑,太可笑了。”眼淚迅速留下,馬瑾萱望著駱墨玨淡淡地笑了起來。
金光閃動,駱墨玨麻木抬首望著金光處,待看清來人后,他略微慌神地?fù)u了搖頭,手指因太用力而被鳳冠的羽翅劃傷,疼痛過后見源汐仍舊靜靜地站在他不遠(yuǎn)處,他終于起身奔了過去,一抱將源汐抱入了懷中,難以置信地喊道:“汐兒……”
感受到熟悉的溫度,源汐愣了愣,略微抬起了手,卻始終難以回抱。
馬瑾萱聽到駱墨玨的聲音,見到他們相擁,不由地苦笑起身,淚水卻越流越多。
見源汐一直未有回應(yīng),駱墨玨不舍地松開了她,仔細(xì)望著那張熟悉的面容,視線卻停留在了那不熟悉的金色印記上,心如刀絞般疼痛了起來。
“你不是她?!睖I水一下就流了出來,駱墨玨立即低頭以手覆面,拼命壓抑住喉中要溢出的哽咽之聲。
源汐眸中的不舍一閃而過,最終淡淡開口問道:“為何你們會在此?這里是何處?”
仔細(xì)打量了一下源汐,馬瑾萱也確認(rèn)了眼前的人不是她熟悉的溫沅汐,見駱墨玨如此神傷,她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慢慢走到源汐的身側(cè),落寞地回道:“這里應(yīng)該是南璃的皇宮,我們是被白虎抓來的。”
“白虎?”源汐抬首望了望四周,見有禁錮之術(shù),一揮手便將禁錮之術(shù)打破,略有些著急地說道,“我先帶你們離開?!?p> 未等兩人回應(yīng),源汐直接一手拉起一人,念力一動,隨即閉眼,三者皆化為白光頓時消失于室內(nèi)。
南璃大殿的天空中,一道白光屢次撞擊在空中的結(jié)界上,終是無法突破,落在了宮墻之下。三人剛穩(wěn)住身影,源汐便松開了他們,一手捂著胸口,一臉痛苦之色,駱墨玨連忙環(huán)抱著她,滿臉擔(dān)憂地詢問道:“你怎么了?”
“這里……結(jié)界太強了。”眼見胸口有黑氣溢出,源汐立即用神力將其壓制,一臉歉意地說道,“以我現(xiàn)在的力量,根本突不破?!?p> 駱墨玨正想開口安慰,忽聞身后有人喊道……
“源汐?!鄙砗笫煜さ哪新曧懫?,源汐身軀為之一震,在駱墨玨地攙扶下,緩緩轉(zhuǎn)身。
只見一身黑色長袍,一臉笑意的男子,坐在幾千階梯的中央,笑看了他們一會兒,隨后凝視著源汐輕啟朱唇,責(zé)怪道:“你要去哪?怎么醒了?這剛醒就想走了嗎?我們都不曾好好聚過,你對我當(dāng)真如此絕情?!?p> “噬兮……”源汐驚訝地喊道,身子不住向后退了退,“你為何……”
有意將駱墨玨擋在身后,源汐一手背后,兩指并攏,指尖靈光不斷閃現(xiàn),駱墨玨和馬瑾萱皆看到那靈光,不禁露出了擔(dān)憂的神色。
“為何見到我……要如此驚訝呢?”噬兮有些憂傷地說道,“被困住的這幾萬年來,我可是日日都在期盼能見到你。你就如此不想見到我嗎?”
源汐垂首不語,指尖的靈光卻閃爍得更厲害,遲遲得不到回應(yīng),她不禁皺起了眉頭。
“無需浪費靈力了?!笔少馍钗豢跉猓酒鹕砗舐呦码A梯,一派輕松地說道,“他是來不了的?!?p> 源汐大驚,連忙嚴(yán)厲地質(zhì)問道:“你將他如何了?”
停下腳步,噬兮握緊了拳頭,一臉憤怒之色地看著源汐,隨即又低頭輕嘆一口氣,再抬頭時,神色略帶憂傷地回道:“別這樣,你不該有這般神情的,你不該再為了別人這般對我?”
閉眼用神識去呼喚樗兮也未得到任何回應(yīng),源汐擔(dān)憂不已,心急地上前幾步追問著:“你到底將他如何了?”
噬兮抬首苦笑了一會兒,隨即搖了搖頭,望著源汐良久才緩緩說道:“你放心,他暫時還留在這世上。我不會這樣輕易的讓他消失的,我們之間還有很多債要慢慢清算。”
聞言樗兮無恙,源汐為之心安。再抬頭看向如此陌生的噬兮時,心里不免有些酸楚。